這話一說出來。


    人群裏不少讀書人開始跑了,他們清楚,這不是他們能聽的話。


    大理寺丞也詫異地看著許墨,這已經不是無法無天的範疇,比無法無天還要更加的無法無天。


    這話是能說出來的嗎?


    就算能說出來,也是能在這麽大庭廣眾之下的環境裏,給它說出來的嗎?


    朝廷還要不要一點臉麵了。


    張亮冷著臉,他盯著許墨,眸子裏滿滿都是寒意:“許墨,你可知你說的什麽,你還把不把朝廷放在眼裏了?”


    許墨一擺手,滿不在乎:“不是我把不把朝廷放在眼裏,而是你把不把朝廷放在眼裏。”


    “你到底是為了查清楚這件事,還是為了救你的義子,救你自己這個人的臉麵,你摸一摸你自己的良心,你自己是最清楚的。”m.23sk.


    張亮怒喝一聲,強行打斷許墨的話。


    “生氣了?怒了?不敢讓我繼續說下去了?”許墨笑著,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橙汁。


    喝完之後,他把瓶子放了下去,緊挨著那根插入地下的木棍,然後緩緩站起了身,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張亮身邊。


    許墨抬起手,伸出食指,在張亮胸口上輕輕一點:“在我麵前耍這樣的威風是沒有用的,你生氣在我看來不過就是隻炸了毛的貓。”


    “年紀都這麽大了,還不知道生氣是沒有辦法解決事情的嗎?”


    張亮眯著眼,冷冷看著許墨。


    許墨又戳了下張亮的胸口:“你想給我扣帽子,想落我的口實,想拿你那個圈子所謂的規矩來鎮住我。”


    “那我就滿足你這個心願。”


    “去吧去跟朝廷說,我許某人,就是不把朝廷放在眼裏。”


    “彩票的事情,我監督,我做主,誰都插不了手。”


    大理寺丞把頭深深的埋在自己胸裏,他恨自己生了兩隻耳朵,這種話是他這種人能聽的嗎?


    好一個無法無天。


    他現在算是深刻理解了,無法無天這個詞究竟是什麽寓意,自己以前的理解還是太過於淺顯了。


    裏外的話都讓許墨說了個遍。


    張亮就是最後拿朝廷來做威脅的場麵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隻能冷冷的看著許墨,恨不得當場把這個年輕後輩給生吃活剝了,但他別說動作就是話都說不出來。


    最終隻是從中歎息一聲:“好好好!真是膽大包天!我倒要看看你的嘴究竟能不能硬到最後。”


    他轉身離開。


    身體在顯示情緒的時候是最誠實的,張亮雖然年紀不算小,可畢竟是從軍打仗那麽多年,身子骨依舊是硬朗的。


    可這次跨馬,他蹬著馬鐙,翻了三次才翻上馬背。


    大理寺丞朝著許墨歉意一笑,鞠躬作揖,拱了拱手,又接著陪笑了好幾聲,才緊隨著張亮的馬蹄聲走遠。


    等張亮離開後。


    魏征神情古怪地看著許墨,他抿了抿嘴,捧著盧月兒剛沏好的熱茶:“店家你這是沒忍住把實話給說出來了嘛。”


    “好家夥,不把朝廷放在眼裏。”


    “你私底下說說就好了呀。”


    許墨搖了搖頭,重新坐了回去:“我跟你們說一個故事,李白是一個狂人,他有一個朋友叫杜甫,他為李白寫了一首詩,說自己寫出了李白的狂態。”


    李白?


    杜甫?


    幾個小老頭認真聽著,心裏倒是有些疑惑,店家又給自己整了什麽馬甲出來?


    不過沒問出來,聽故事嘛,就認真聽。


    “李白一聽,那不得好好看看。”許墨慢慢悠悠,緩緩地說了下去,“他拿過來一看,那詩是這麽寫的。”


    “李白一鬥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你們覺得這詩寫得怎樣?”


    房玄齡向後一仰腦袋。


    魏征點著頭:“倒是可以想得出李白是怎樣一個狂意姿謔的人了。”


    李靖瞥了眼許墨,與其說這是寫李白的,不如說就是寫許墨的,天子呼來不上船,這麽不給天子臉麵,也就隻有許墨才能做到。


    程咬金張了張嘴,有些話想說,但覺得自己在詩文上,插不上嘴,最後還是合上了嘴巴,不在這幾人麵前露怯。


    “但李白說一點都不狂。”許墨輕笑著,他看了一眼程咬金,“阿醜,我看你剛才有話想說,你是察覺到哪裏不對勁了嗎?”


    程咬金點了點頭。


    幾個小老頭把目光落到他身上。


    他話說的不是那麽有底氣:“我是這麽覺得,最後那一句,自稱臣是酒中仙,感覺有些別扭。”


    “一個狂人嘛,怎麽可能會這麽有禮貌的自稱,自稱老子酒中仙,那還差不多。”


    許墨笑著一點頭:“阿醜是個聰明人,李白也是這麽說的,他才不會那麽彬彬有禮地自稱為臣。”


    程咬金傻笑起來,沾沾自喜,自己還是有幾分詩文上的天賦的嘛。


    其他幾個人都沒注意到的事,被自己給注意到。


    三個小老頭點著頭若有所思。


    這事不一定是真的,至少他們在李世民生前這麽多年,就沒碰到過這樣的人——許墨除外。


    但毫無疑問這是一種自喻。


    隻有真正不在乎朝廷的人,才會不在乎在什麽場合說出這樣的話。


    也隻有真正有底氣不在乎朝廷的人,才會敢於在任何場合說出這樣的話。


    他們不約而同感慨了一聲:“店家果真是一個狂人。”


    他們也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店家真的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要是好聲好氣,軟磨硬泡跟他去說一件事情,說不定他還能答應,要真的按著他的腦袋,拿某些東西去威脅他,那得到的隻能是反抗。


    張亮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甚至魏征真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剛才張亮沒有挨打,已經是許墨很給朝廷麵子了。


    張亮騎著馬,一路直奔皇城而來。


    他要訴苦,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好好的同李世民添油加醋一番。


    實際上也不用他添油加醋。


    等他把這件事跟李世民說了之後,李世民攥起拳頭,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他當然生氣。


    這也太不給自己、太不給朝廷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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