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的是,這段音頻中其實是有拚接的成分的。一是事情已經發生一段時間了,夏青羽又不是警察,哪能那麽輕易的得到這些證據。二是陸淇兒做事還沒有那麽白癡,不會留下那麽多不幹不淨的尾巴。


    但是夏青羽表示,係統賽高!


    在這個時代,應該還沒有人能破解其中的技術。也就是說,這段音頻可以說是一種鐵證,證明原主的清白。它明明白白的向大眾宣告,當時的夏青羽並沒有抄襲,頂多是遵從了公司的安排。


    雖然就這樣,依然有不少杠精表示,她那麽清高就別署名啊,這麽有本事在哪混不行,大不了就解約唄。明明就是放不下名利還要裝的楚楚可憐。


    這一部分的聲音確實被更多的網友噴回去了,說當時她不過也才十八,換你你能做出什麽樣的選擇?而且她也沒有家人,唯一支持她的就是星辰公司,你還要她能怎麽辦?


    網友們一時間化為偵探,有條有據的分析著音頻裏人物的關係。最後一致認為,那個能和夏青羽這麽說話的人,無疑是她的前經紀人宋明,而那個女的身份——之前爆出來那個專輯係列的譜曲作詞的人,是姓陸沒錯吧?


    網友們:我有一個可怕的想法。


    如果那個陸總和那個譜曲的陸淇兒有什麽關係,再恐怖一點,是同一個人的話,那整個抄襲事件就是一場自導自演的鬧劇?就為了把這個當紅的小明星搞下去?


    不得不說,感謝廣大網友的腦補分析能力,他們確實猜到真相了。盡管大部分人認為是前者,因為這個“陸總”的種種行為,更像是在給那個叫陸淇兒的小輩鋪路,沒看見自從把夏青羽踩下去後她就一炮而紅。公司之前對《晨光》專輯的所有宣傳,人們對這裏麵歌的喜愛與熱度,完全轉化為對陸淇兒的追捧。


    陸淇兒就成了整個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風水輪流轉,就像當時粉絲們對夏青羽有多失望,路人有多憤怒;在這一瞬間,這些矛頭全部指向了陸淇兒。那些認為自己是被欺騙的,被玩弄的,紛紛轉頭去指責陸淇兒、還有那個不負責任的經紀人宋明。


    而宋明的社交號,在一片罵聲之中突然更新了一條消息:


    非常抱歉,我沒有守好你我的初心。


    下麵是和星辰娛樂公司的解約書,附帶的一張圖片,是他從孤兒院接夏青羽出來的第一天,在星辰娛樂總部的門口拍的。


    人們已經把他噴的慘不忍睹了,罵他勢利眼的、問候他全家的。但也有不少人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不噴也不接受道歉。換位思考,他也有被脅迫的成分在,自己的飯碗和別人的飯碗哪個更重要,他做的隻能說是一種人之常情。沒必要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指手畫腳。


    選擇無非就是兩個人站在懸崖邊上,相互推一把就會殺死對方,而他做了動手的那個人。


    夏青羽在看到這條回複的時候,感覺自己心裏有一部分東西,徹底被放下了。這個在原主人生中占據了極大篇幅,而自己卻沒有怎麽接觸過的人,以至於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主遺留下來的介懷。


    就好像時間被拉回到6年前的夏天,26歲的男人站在12歲的她麵前,夕陽的餘暉把兩人的影子拉的老長。


    “相信我,你就是下一個歌神。”


    “請給我這樣的榮幸,讓我見證你的成長!”


    他說的虔誠而篤定,像是一個見到上帝的信徒,眼底的狂熱在燃燒。那時候他也隻是一個剛入行的新人,沒有經濟、沒有人脈、沒有渠道,可以說是最沒有價值的經紀人。他擁有的最熾熱的真誠,在這個行業裏毫無用處。


    人說孤兒都是早熟的,可是這一點在原主身上一點也不適用。她被打過、罵過、收養過、遺棄過;餓急了翻過垃圾桶,和流浪狗搶吃的。


    可她依然認為,這世界上有美好的東西,她要把它帶到人們眼前。


    就因為有人這麽告訴過她,她就一直信著。


    所以她總在追求一些過於單純的東西,即使知道純粹也意味著死亡。


    她低著頭,輕輕扯了扯宋明的衣角,表示自己答應了。然後兩個人就開始了在音樂路上的逃亡,年輕人覺得自己再落魄也會是世界的主角,自己的初心一定會被證明在公堂之上。


    他說,你唱就是了,把你所有的唱出來,就像祭獻生命一樣的瘋狂。其餘的,交給我。


    原主14歲出道,在那個綜藝選秀節目上,千奇百怪的對手之中,唱出自己的第一首《遠航》。


    “小船兒離開小港


    小孩兒離開故鄉


    你站在港口遠望


    祈禱著前路安康


    ……”


    沒有專門的譜曲人,伴奏是單一的吉他。舞台上的女孩坐在一把椅子上,黑色的麵具遮住了她一半的臉龐,沒有華麗的特效和抓人眼球的技巧,唯一的光柱打在她身上。她穿著簡單的t恤配牛仔褲,就好像隻是在大街上,拿起麥克風就可以唱。


    “我問你嫦娥是不是住在月亮上


    我問你天上是不是有九個太陽


    別人一笑而過說不過是童話一場


    你拍拍我頭頂轉身為我準備行囊”


    明明簡單的像是一首兒歌,本應該引人哄堂大笑,說這個小孩真可愛然後下一個選手。可是,在場的評委、觀眾、主持人,好像都一瞬間被定住了一樣,被輕柔的曲調包裹著,童聲未褪的嗓音裏傳遞著懷念與悲傷。


    “遠航啊,要去遠航


    你告訴我遠方有答案的寶藏


    遠航啊,要去遠航


    你告訴我自己尋覓的是真相


    遠航啊,要去遠航


    你揮揮手說我在這等你回鄉


    ……”


    吉他的和弦也是輕柔的,如同雨水淅淅瀝瀝的打在湖麵上,糅合在女孩的歌聲裏,糅合在分明不清的情緒裏。一曲終了,卻漣漪未平。一位女性評委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想開口說些什麽,卻發現嗓子好像是被堵住了一樣。


    沉寂了好一會兒,才是觀眾爆發的掌聲,整整五分鍾,沒有人停下。直到主持人拿著話筒發聲,才讓潮水般的掌聲平息下來。


    她的粉絲“小羽毛”們,常常把這稱之為——出道的五分鍾


    而舞台上的原主卻沒有演出成功的喜悅,她根本不知道這樣的成功代表著什麽,她隻是一遍又一遍的搜尋台下,直到看見她的經紀人。


    宋明也在鼓掌的行列,坐在觀眾的前排,臉色通紅,手像是裝上了馬達一樣拚命的拍著。他身上穿著的黑色職業裝看著有些蹩腳,識貨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那不是什麽大牌。


    他平時就是那副模樣,因為職業原因需要常常穿的很正式,但是他的事業還在剛剛起步,並沒有足夠的資金去支撐一身昂貴的行頭。因此隻能是在不知名的哪個小商店買的幾套西裝,按照自己的審美拚搭在一起,混在同行裏像個小醜一樣的蹦躂。


    那時候的人是不介意嘲諷的,年輕是義無反顧的撲在夢想上。


    女評委先是問了一個慣例般的問題,“你為什麽選擇唱歌?”


    她看著宋明向她點頭,才舉著話筒說,


    “沒有選擇。”


    “我就是要唱出來。”


    最年輕的歌手、最意外的黑馬、天使之歌《遠航》……。她的商業價值在一夜之間被看到,公司也開始重視她的潛力,有意為她換一個更好的經紀人。把她帶到那個據說是金牌經紀人的女人麵前,像是打量一件貨物一樣被上上下下的掃描。


    女人的穿著十分的精致,聽別人說那是什麽款的阿瑪尼,把一旁的宋明對比得十分尷尬,但她已經不記得那個衣服有多好看了,最鮮明的還是那女人兩隻手鮮紅的指甲,和開開合合的血色嘴唇:


    “你為什麽要唱歌?”她問。


    “我給你五分鍾思考這個問題,這不是麵對媒體和你的粉絲,別和我說什麽冠冕堂皇的夢想。”


    “你想成為什麽樣的歌手,說出你想要的,什麽樣的名利、金錢、聲望,而我會列出你需要付出的代價,和實現的可能性。”


    一直低著頭的她,聽到這句才忽然抬頭,死死咬住下唇,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個金牌經紀人,這副表情,直接把那個女人嚇得後退了一步。


    “我不要。”聽著這群人討論了快大半個小時,這是原主第一次說話,讓全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她伸手去扯宋明的衣角,繼續把頭低下去,完全不顧她這番話造成的影響。


    最後談判的結果,是她繼續由宋明帶著,會酌情提供一些資源。那天宋明把她送回公寓,把一塔資料塞給她,手有些不易察覺的發顫。


    “這個是你之後的規劃,你好好看看。”宋明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抱歉啊,這個,看上去是有點糙,比不得陳姐做的那些。”陳姐是那個金牌經紀人。


    “但是,”他忽然站直了身子,笑的十分開心,


    “跟著你宋哥,你肯定不會吃虧的!”


    原主乖巧的把那一踏紙收好,一張一張的疊整齊,兩人又說了兩句,宋明表示今天不早了自己先回去休息。


    她關上門,反靠在門板上,抱著宋明給的那一踏“五年規劃”,上麵印著一個大大的“奧利給”表情包,心髒撲通撲通的跳。


    就這樣又過了好一會,她才平複了自己的心情。她有輕度的自閉症,除了唱歌的時候,在別人麵前說話都非常的困難。大部分時間和事情都是宋明替他處理的,如果不是因為知道她是一個簽約歌手,公司裏來來往往的人都會把她當啞巴。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麵前,為自己發聲。


    她想了想,又轉過身,踮起腳小心翼翼的從門上的貓眼往外望。


    男人蹲在地上,小了一號的衣服緊緊崩在身上,讓人懷疑下一秒會不會崩裂開來,他咬著自己的一隻袖子,整個人克製不住的顫抖著,另一隻手抽空胡亂抹掉臉上的眼淚,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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