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墨倒是丁點兒不為自己擔心。


    還有閑情問,“剛才那姐姐你們認識麽?”


    朱瀅搖頭,“從未見過。”


    陸予蘭睨她一眼,“不是淩劍峰的。”


    談墨詫異,“欸?她可比小小姐的劍法還厲害,這都進不了淩劍峰?肯定是長老們眼瘸了!”


    陸予蘭一記眼刀飛過來,“她那一看就是從小就練的,我才練劍一年!”


    談墨小聲嗶嗶,“做人就不能誠實點,不拿時間做借口麽?不行就不行,承認也沒啥丟人的。”


    陸予蘭氣結。


    朱瀅看著她的傷口驚奇,“居然好了?你剛剛吃的什麽?”


    談墨低頭看自己的那處劍傷,果然上麵的綠芽開始慢慢枯萎,脫落,然後傷口也看是慢慢愈合。


    朱瀅又上前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毒素已經退了,她給你吃的應該就是她劍上之毒的解藥。”


    陸予蘭輕哼,“禍害遺千年!”


    談墨不服,“我這叫好人有好報!”


    兩人吵得不亦樂乎,朱瀅在旁邊看的直樂,可是笑著笑著,嘴角就抿成了一條直線,眼中也閃過少見的執拗。


    ……


    談墨參加個大賽實屬多災多難,好在有朱瀅這個醫修在,她身體也皮實,沒兩天就又是一隻活蹦亂跳的小癟精。


    她趁著自己沒上場,放出神識到處溜達,看能不能找到那位女劍修。她的神識因為金嬤嬤和天數朱的關係,比修為本身高出許多,再加上刻意躲避,竟也沒被人發現。


    “你隻要不被淘汰,肯定能碰上他。”


    “那位小姐呢?她可已經被淘汰了。”


    “她那邊我自會解決,好好完成門主交給的任務,回到陰青門,絕對有你一席之地。”


    “是,我保證這次至少能廢掉那位陸家少爺。”


    談墨頓住腳步,神識收斂。


    陰青門?


    談墨直覺不太妙。


    他們說的陸家少爺和小姐不會就是陸予送和陸予蘭吧?


    可惜剛剛離得遠,不知道說話的到底是誰。


    談墨收回神識,開始專注比賽,同時不動聲色地開始觀察往來的人,始終沒個頭緒。


    到了她再次上台的時候,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身上多了幾道鎖定住她的神識,雖然都沒有攻擊性,但是談墨覺得,陰青門的人就在其中。


    這一場,她的對手是一個同在練氣八層的婦人,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樣子,這把年紀尚未築基,其實前途並不長遠,但到底是比談墨多吃了那麽多年的飯,手下的功夫還是很厲害的。


    尤其是手中一張棋盤,黑白雙子既是兵器,又是陣旗。


    談墨被困在其中左右不得突圍。


    “小姑娘你可認輸?我的棋路向來殺伐。”


    這話說的沒錯,雖然她也隻是練氣八層,可這一手陣法使得出神入化。整個棋盤上看不見的經緯線縱橫交錯,一步踏錯,就是血濺當場。


    再加上黑子總是出奇出其不意地從莫名地方攻擊,談墨很快就全身是傷,就連衣服都成了血紅色。


    “小孩,下來!”


    畢俠沉下臉色,站在下麵對著談墨下命令。


    “談小墨,你不要命了?認輸,我們不打了!”陸予蘭也湊前兩部,嘴唇繃緊。


    阿大交疊著雙臂,但藏在裏麵的拳頭已經握成硬拳,肌肉紥結,雖是準備出手救人。


    談墨終於在一處角落站穩,手上的血順著黑刃的刀尖往下滴落,與腳下的血跡混在一起。


    嘖,好疼!


    但是,不能放棄呀。


    談墨抬起袖子抹臉,但她胳膊上早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臉被越擦越髒。


    眼睛盯著對麵的婦人,開口道:“下來什麽下來!我又不是小小姐!”


    陸予蘭被氣的胸口起伏,想罵都找不到能表達自己此刻心情的詞!


    就這麽個癟玩意兒,活該她死在上麵!


    畢俠眉頭一擰,阿大往前走了兩步。


    陸予鬆磕磕巴巴地說,“你這會兒倔什麽呀!不就是一場比試,輸了就輸了,下次我們再來!”


    直接被無視。


    談墨抿唇,運起全身靈力。


    全身上下的傷口因為她體內血液加快流動,往外滲的更快。


    酸疼的胳膊剛剛握著黑刃抬起,一道黑子從左側急速而出,叮的一聲擊在刀背上。


    叮!哐!


    黑刃應聲斷裂,刀尖的一半掉落在地……


    陸予鬆眉頭一跳。


    陸予蘭呼吸一頓。


    察覺到這兩兄妹的異樣,畢俠也眯起了眼睛。


    他記得,這把黑刀一直在小孩身上,從不離身。上次都已經破成那樣了,她居然找人修好了繼續用,難不成有什麽特殊意義?


    談墨佇立在原地,吹著眸子看黑刃的“殘屍”,濃密的睫毛擋住了她眼底的洶湧,隻是周身漸漸泛起的煞氣劇增,讓裁判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戒備。


    這把黑刃是談棋在臨行前托大少爺送她的,她已經一年多沒有見過哥哥了,這刀,是她唯一的念想。


    那是她來到這世上,給她第一份溫暖的人,用自己的血養她的人,用自己的命護她周全的人……


    在陸家的時候,哥哥不見她。


    她猜到了——哥哥的情況可能不好,所以不想讓她看見。


    那她就假裝不知道,聽他的話來合虛,替大少爺找藥,還陸家的債。


    現在,念想被這婦人親手損毀。


    談墨起了殺意。


    原本信誓旦旦的夫人這會兒不知為何,從心底閃過一絲恐懼。


    她本就是在修真界出生長大,見慣了搶掠燒殺,門內門外的任務接過不少,比這更凶險的情況她都遇見過,沒想到今天竟然還會懼怕一個凡人界來孩子?


    但是那感覺隻是一瞬,她都懷疑自己出現了幻境。


    陸予蘭,“談墨,別衝動!”


    婦人強撐,“武器都沒了,還不認輸?”


    兩人同時開口。


    陸予蘭直接一雙好看的眼眸瞪過去,“你特麽給本小姐閉嘴!”


    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這瘋起來不要命的癟玩意兒沒入道就敢跟珊瑚蛇鬥,就敢坑元嬰大修,如今你們修為相同,你哪來的勇氣作死挑釁。


    婦人被她罵的也是臉色難看,當著這麽多人,她臉麵過不去,揮手就又落一子,直擊談墨麵門。


    裁判手指微動,雖是做好出手的準備。


    卻見談墨不知道往嘴裏扔了一顆什麽東西,然後身體靈力翻湧,甚至將經脈都漲的鼓了起來,整個人像是個被吹飽的魚泡,隨時會爆。


    “不好,她服用了三品補靈丹。”朱瀅驚慌開口。


    三品補靈丹,那是築基以上的修士才能用的,如今談墨還在練氣期,這麽多靈力在體內化開,她經脈很可能會被撐斷。


    “停下來!”畢俠冷喝。


    這還是畢俠第一次對著談墨冷臉,他轉頭看向裁判。


    裁判紋絲不動,他的職責隻是不要讓這擂台上出人命,是傷是殘還是廢,都不歸他管。


    談墨咬牙,額角青筋畢露,連眼睛都變得血紅。


    黑子已經到她臉前三寸。


    談墨近距離盯著棋子,一雙眸子都變成了鬥雞眼。


    看她不閃不躲,裁判都以為她是被嚇傻了,抬手正準備施展法術。


    談墨卻伸手一捏,抓住棋子回身一擲。


    那個黑子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朝著婦人飛去。


    自己的棋子有多大的威力,婦人再清楚不過,忙移動棋盤上其他棋子防禦。


    可那棋子卻仿佛帶了千鈞之力,與它對上,其他無論黑子還是白子,應聲而碎,化成碎成齏粉。


    “你,你!”


    婦人驚慌地側身後退,躲開黑子的攻擊,黑子沒了目標,直線往前,噗地一聲進了遠處一處古樹。


    眾人不自覺地送了一口氣。


    “那是?”


    “穿過去了?乖乖,這得多大的力氣?”


    “那位談道友好像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


    何止是不對勁?


    談墨這會兒雙眼血紅,無視腳下的法陣的割傷,彎腰把斷裂的黑刃撿起來放進了乾坤袋。


    然後五指並攏,緩緩前行。


    腳下是一個個血色的腳印,她所過之處,白色棋子上遍布裂痕,沒一息,碎裂成小小的粉末顆粒飄散。


    陣旗被毀,法陣自然維持不下去,談墨冷然地走到那婦人麵前,少了平日裏嬉笑怒罵時的活氣,渾身上下都是令人膽寒的殺意。


    裁判驚詫,他主持過這麽多屆經營大賽,可是如此殺氣騰騰的姑娘,卻還是第一見。


    談墨高抬右手,手背和胳膊崩成一條直線,因為靈力將經脈撐大,她此刻的胳膊都比原來粗了幾圈,看上去甚是猙獰。


    “我要你償命!”


    談墨說償命,並不是玩笑話。


    黑刃沒了,她以一條胳膊做刀柄,硬抗婦人那法器棋盤的所有攻擊,以五指做刀刃,帶著各種法術往婦人身上招呼。


    手掌上翻,切著她的下顎滑過,回掌上削,就聽見婦人一聲慘叫。


    然而這慘叫聲並沒能讓談墨停下手中的動作。


    掌間招水化冰,帶著寒氣的的冰錐直插婦人眼睛。


    “不,你不能這麽對我!不!”


    婦人捏著棋盤後退,盡管被削掉了一隻耳朵,但長期在外做任務,什麽樣的傷她沒受過,耳朵還能想辦法再長,可是這臭丫頭必須死。


    可惜她這幅風韻猶存的求饒的模樣放到別人或許有用,放到談墨這兒,連絲情緒波動都引不起。


    胳膊豎舉,掌心向著婦人。


    周圍的風起,凝聚,不再是蒲村時那浩大的場麵,僅僅隻在她手掌周圍形成以一道極小的看不見的旋渦。


    “風旋!”


    “什麽風旋?”


    “風係的一個法術,並非單純地引導風,而是將風壓精煉縮道一個極小範圍,有切金斷玉的效果,是築基期才能領悟的法術!”


    “築基期的法術?這丫頭不是才練氣八層麽?”


    “是啊,真奇怪……”


    談墨根本聽不到別人的討論,她充血的眸子裏都是婦人的身影。


    可惜那婦人也不是什麽軟綿的角色,神若無骨,到處在陣法裏遊走,指尖將陣盤上的白子不停地挪動,變化著陣法。


    談墨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疼一般,大刀闊斧地向她逼近。


    遇見攻擊而來的黑棋,五指成抓,掌心一吸,然後就成了空中的揚沙,飄散到台下,甚至還迷了幾名子弟的眼。


    腿上被陣法的經線削下一大片肉,深可見骨,談墨連停頓都沒有,繼續往前。


    待到距離婦人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那婦人譏諷地開口,“你靠近不了我。”


    她周身都是密集的自保陣法,陣法形成的阻礙讓人想再前進一步都難,更何況是走過來殺她,隻怕這小姑娘還沒到她跟前就被切成了肉渣。


    “是嘛?”談墨忽然齜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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