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小施主這樣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放屁!禿驢,你再詛咒小孩兒我就把你趕回悲慈寺信不信?”


    “出家人不打誑語!”


    “你算什麽出家人!別以為這麽久過去老子就不記得的你幹的好事!”


    “陳年往事,何必介懷!”


    畢俠和帶人來合虛幫忙的明宇在談墨窗前吵得不可開交。


    兩人這並非第一次見麵,畢俠看見他活似見鬼,當時就氣的差點厥過去。


    “當年你騙我父……騙他帶發修行,現在都影蹤全無,你知道當年差點兒出大亂子麽!”畢俠雙手叉腰,在屋子晃來晃去,“你倒好,妖言惑眾完提褲子就跑,如今你還敢出現在我麵前?”


    明宇好脾氣的靜坐不動,臉上始終掛著那張假笑的臉,“施主說笑了,王朝更迭是必然,貧僧所慮,無非眾生。”


    畢俠挑眉看他,“他出家就能解救眾生了?那你知道不知道當年皇宮裏發生了多少事?死了多少人?這就是你的普度眾生?自欺欺人。”


    明宇,“可相比他死或者他活著,死的人可算是微乎其微。”


    畢俠冷哼,“所以你為了還沒發生的事,直接害死了那麽多人!禿驢,你到底是想救人還是想霍亂眾生啊?”


    “所以施主恨我才船上道袍的?”


    “以防萬一。”


    明宇笑了下,呼了聲佛號,“若為眾生,佛道本是一家。”


    畢俠,“也許你說得對,但我就是覺得這身道袍比你那身黃皮舒服!”


    明宇不再理她,專心給談墨用佛力療傷。


    他來的時候正是時候,祝盜升一聽是悲慈寺派來幫忙的,就把他抓過來先就談墨。


    談墨既然是因為使用佛力消耗過多,由佛門的人來幫她療傷自然事半功倍,再加上還有合虛的醫修給她準備的藥浴和丹藥,總算是看起來有了點人樣。


    隻是明宇越是輸送感覺越是奇怪。


    這名弟子明明身體裏的經脈不是按照佛教來修煉的,但是佛力在她身體遊走,經由某處後一點點融進靈力裏,然匯進丹田。


    “她這樣再呆在合虛根本沒辦法恢複。”


    明宇再次強調。


    “叫你禿驢還真沒叫錯,甩一鞭子動一下?想說什麽你就找祝堂主去說,我的任務隻是照顧她。”


    明宇脾氣是真的好,不生氣不說,還點頭認可,“你說得對,那你過來,幫我給她誦讀這個,誠心一點。”


    他從自己的芥子裏取出一本佛經,遞給畢俠,“你認識梵文,我知道的!”


    畢俠無言以對,但事關談墨,他也隻能聽這禿驢安排。


    無名峰如今成了臨時駐紮的地方,談墨躺著,陸予鬆不在了,阿大作為無名峰的主人隻好笨拙地給大家安排。


    不過合虛對於弟子的住處向來簡陋,用法術鑿出來一個個洞府,能遮風避雨設置結界不妨礙修煉就已經是功德圓滿。


    所有人隻是覺得條件簡陋了些,畢竟自己的洞府裏會不知,會有很多趁手的物件,而這裏真的隻剩下家徒四壁。


    真正覺得別扭的幾個人圍坐在一起,生了一把篝火。


    就像曾經很多次談墨給他們坐吃的時候一樣。


    陸予蘭抱著膝蓋曲腿坐著,下巴擱在膝蓋上,一言不發,雙眼直直地盯著火焰。


    沒有親身體驗過至親之人生死離別,誰都沒資格以己度人。


    靜默半晌,陸予蘭轉頭問阿大,“談墨這段時間見過她哥麽?”


    阿大知道她其實想問的是陸予樺知不知道陸予鬆的事,如果知道,為什麽不聞不問,如果不知道,他沒離開合虛,那麽現在又在哪?


    言鈞笙他們質問長老們的話猶言在耳,即使不想承認,也無法否認他們不再那麽信任合虛的事實。


    阿大,“她自從上次被掌門叫走後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是回來的時候認識昏迷著的,後來也一直在養傷,沒見過其他人。”


    朱瀅,“之前不是說你哥哥身上有傷麽?也許是被安排在哪裏療傷呢,你就別擔心這些了!”


    陸予蘭看她,“朱姐姐,這幾天多謝你。”


    朱瀅羞澀的笑了一下,“說什麽!我們可是同生共死的同門!但是我覺得如果說厲害,還是談墨厲害,她把那四個修羅找出來的時候用的那種法術,讓我都覺得好舒服,也許她不應該練刀,應該當個醫修。”


    言鈞笙也讚同,“我也是如此認為。”


    畢俠一人扔給他們一隻烤靈玉苞米,“別瞎琢磨了,說的你們能代替她修煉似的!你們也別想太多,好好修煉,記得你們最初想要修仙的初衷就行。”


    幾人紛紛想起多年前一期圍桌放下的豪言。


    一路前行,不知不覺他們給身上扣上了枷鎖,忘了最初的所求是什麽!


    畢俠,“我們來合虛,隻是為了更強,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如果合虛是對的,那咱們就是它的驕傲,如果它是錯的……我們就把它矯正回來。”


    其他人一愣。


    真敢說啊,矯正合虛?畢師叔你臉真大!


    過了片刻,明宇跟著祝盜升一起回到無名峰。


    畢俠一看明宇那一臉道貌岸然的樣子,再看祝盜升那張冷漠凜冽的表情,頓時覺得不好。


    俄而,明宇就攙著談墨走了出來。


    “你們幹什麽!”最激動的是陸予蘭,“你們要帶她去哪?”


    祝盜升沉默不語。


    明宇呼了聲佛號朝她行禮,道,“這位施主病的太重,用道家的傷藥是治標不治本,小僧帶她會佛門的浮屠塔裏養傷。”


    “我跟她一起去!”阿大高壯的身體擋在他們前麵,一臉的不容商榷。


    明宇搖頭,“浮屠塔是我佛門重地,非佛緣深厚,德高望重者不得入內!小施主於我佛門有恩,逢此大難,我們悲慈寺自然也想近一些綿薄之力。”


    畢俠瞪了明宇一眼,拍了拍阿大,“他說的是真的,你進不去。”


    阿大看著他欲言又止。


    畢俠,“他進不去也沒事兒,你就讓他跟著過去,在浮屠塔外等著就行。”


    明宇笑得和煦,點頭道,“施主若是執意,一起同行便是。”


    祝盜升看了眼阿大,點點頭。


    臨行前,阿大讓明宇和尚稍等一會兒,然後回他自己、談墨陸予鬆的“老鼠洞”裏捯飭了一會兒,便由另外兩個金丹期的合虛弟子護送了回去。


    還未至寒山城,兩名弟子正在禦劍飛行,忽聽見一聲佛號帶著威壓傳過來,不是那種讓人喘不上氣的威壓,而是一種如沐春風的和藹,包容之感。


    然後兩名弟子便看見穿著袈裟的慧恩方丈站在前麵不遠處,兩名弟子一驚,拱手行禮,“晚輩見過大師!”


    慧恩老和尚眯縫著眼睛,笑道,“兩位小道友辛苦了!”


    兩名弟子有些回不過神。


    雖說談墨在合虛也算是出名,但從不知她竟如此受到佛門的看中,提供浮屠塔給她療傷之外,居然讓悲慈寺的慧恩大師親自過來迎接!


    慧恩,“既然來了,就讓明宇帶你們到寺裏歇息片刻,我帶談小施主去浮屠塔便可。”


    兩名金丹弟子立刻回過神來,婉拒,“多謝大師盛情,隻是來之前師尊有交代,不許讓我等親自護送談墨至浮屠塔!”


    這可是祝堂主親自叮囑的,要是這點小事也做不好,他們也不必回合虛了!


    阿大不言不語,始終就守在談墨身邊。


    慧恩,“好好好!如此也好,談小施主的傷耽誤不得了,我們這便直接去浮屠塔,隻是塔外三十裏,有結界,你們隻能送到那裏。”


    “多謝大師!”


    慧恩則在心裏罵透了祝盜升,這混賬東西,竟然防著他!


    聽到明宇一到合虛就混到談墨身邊他原本還驚訝,但是聽完始末之後,慧恩卻隻是無奈搖頭。


    連夜跟幾位長老商議過後,讓明宇去跟合虛說,他們願意讓談墨進浮屠塔修煉。


    隻要合虛不是想要那小施主的命,拿這個條件他們無法拒絕。


    可縱然早有心理準備,看到枯骨幹柴一樣的談墨,他老人家心裏還是有些感慨,一路送道浮屠塔入口。


    守塔人是一個身材大肚便便的和尚,身上掛著佛珠,手裏拿著折扇在塔門口曬太陽。


    慧恩帶著明宇、談墨和阿大上前,“禾一大師!”


    “來啦?把人交給我吧!”


    禾一大師眼睛都沒睜,折扇一搖,談墨便慢慢地飛向入口,禾一道,“可是想清楚了要讓次子進這浮屠塔?”


    阿大覺得此人問的頗有深意,但他不懂,不過師門都同意了,這座塔應該是有一定效用的。


    慧恩回禮道,“禾一大師,辛苦!”


    禾一嗯了一聲,扇麵抖了一下,談墨便在塔門口消失不見。


    阿大巴巴地看著門口,盤腿坐下。


    “怎麽著?”禾一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向阿大。


    慧恩解釋,“這位施主乃是裏麵那位小施主的同門,因掛念安危,想在此等著裏麵的人出來!還請禾一大師寬待!”


    禾一扇扇子的手腕依舊有節奏的輕搖,“知道了,你們回去吧!”


    慧恩和明宇行了禮朝外走。


    明宇,“師父,禾一大師到底是什麽人啊?”


    慧恩大師笑了下,“他是禾幾大師的師叔,也是佛門第一位又殺將立地成佛的人!”


    明宇震驚,“立地成佛?”


    慧恩看著自己這個最機靈的徒弟,笑道,“你莫不是以為民間所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都是假的?那都是真的!回頭是岸的那位前輩早已圓寂數萬年,而立地成佛的禾一大師,可是天衍最接近魂動修為的佛修,也就是道家的化神期。隻是他自成佛以來,自請守衛這浮屠塔,不問世事,所以寺裏的弟子甚少聽過他的名號。”


    “他以前是個殺神?拿著那把竹葉扇子?”


    慧恩長歎,“明宇啊,這世上隻玄妙豈非表麵所看的那麽簡單……禾一大師出生時適逢天下動蕩,母親為朝廷迫害,慘死家中,其父被當時的朝堂威逼製作各種刑具,君王殘暴,刑具變成折磨人的手段,其他人的怨氣不敢發泄給朝堂,就全部加注在了他們一家人身上。他祖母維護幼孫被愚昧的百姓用鐵鏈拴著示眾泄憤,父親被人半夜翻進臥房,身首異處……”


    明宇抿唇,他見過民間疾苦,更想象得到當時的場景,所以覺得舌尖苦澀。


    “你我尚且如此意難平,何況他呢!隱忍二十宰,殺了君王,屠了朝堂。當時他的師父經過,費心點化,以一身功德度他生平冤屈,這才有禾一大師的立地成佛啊……”


    師徒倆的腳步元越遠,聲音也越來越下,原本閉著眼睛的禾一大師緩緩睜開眼睛看了慧恩他們的方向一眼,又重新閉上。


    那些往事,若非旁人提及,真像是大夢一場。


    還好這浮屠塔還在,也不知師父的魂魄在裏麵滋養的如何了?


    這倆人一個懶得連睜眼都費勁,一個本就沉默寡言,所以日複一日,浮屠塔門前都能看到一躺一坐兩個身影。


    秋風吹來落葉,冬雪灑滿肩頭,春風送來花香,夏雨響起雷鳴。


    一年又一年。


    在浮屠塔內躺了五年的談墨終於醒了!


    從地上爬起的時候,幾次摔倒。


    談墨捏著自己的胳膊腿兒忍不住自嘲,“這身皮雖然回來了,可這一身骨頭架子是要我出去嚇死誰?”


    真是一副骨頭架子,還是能透過白的瘮人的皮能看到骨關節的那種。


    從自己的乾坤袋裏翻找了半天,勉強找出點解饞的零食,談墨才開始大量這出地方。


    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塔,看不見重點,隻能看到上麵有光照下來,四周一片金碧輝煌。


    塔的一層,四麵都是各種金屬質地的浮雕,有些是戰爭的場麵,有些是一些佛門傳教的曆程,還有一些則是記錄佛門超度亡魂是場景。


    談墨看完一圈,終於忍不住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看著上麵的暖白的光,喃喃,“我和佛門是真有緣分啊!”


    想了想,她直接鑽進天神珠,“小和尚,出來跟我玩會兒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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