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身嬌體弱,比起孤,這似乎更符合你現在的形象啊!其實你想帶走這幅皮囊也並非不可以,前提是你能先給孤找來一個法力更強的人。”


    談墨覺得這貨在癡人說夢。


    這地方明顯是借助各色美人汲取修士的法力,以達到強大自身的目的,這是想拿她當個掮客?


    “你不必如此排斥,老實說孤也不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進入這裏的修士非但可以得到如雲美人的伺候,欲仙欲死,還能和孤共享修為法力,相互進步,有什麽不好呢?”


    談墨像是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冷笑,“共同進步?那為什麽你還活的好好的,他們就都死了呢?”


    “男子”腦袋微側,長長歎息,“這可不能怪孤啊,是他們自己貪得無厭,想要美人,想要孤這仙境,甚至還想要孤的法力,遭到反噬罷了!至於你說外麵的那些打打殺殺,那可是人的劣根性,怪不到孤的頭上才是!”


    談墨差點被他給繞到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清醒過來又呸了一聲,“什麽歪理!您這是拿我當三歲奶娃糊弄呢?你要真是這麽個香餑餑不早就上了法寶排行,被各大家族收了去,還至於讓你在這荒郊野外掙紮求生?”


    “這是孤的目標,一定能實現的!”


    談墨,“……”


    感情您老在這暢聊夢想呢!我還夢想自己統禦了天衍界呢!她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扯完了?那咱們聊聊正事!”


    談墨背在身後的手指掐了個訣,束縛在她腳腕上的東西忽然像是碰著了烙鐵一般迅速撤回,她鬆鬆提步,緩慢而優雅地從桅杆上走下來,落在“男子”身邊。


    藏在裏麵的人自稱是孤,不知道是哪家皇族死於宮鬥或者滅了國的皇子,小時候應當是受過很好的教養,講道理的時候頭頭是道。


    談墨不打算跟他理論,拎起衣領,抓著就往上飛。


    “這位姑娘,你這樣硬闖是出不去的,整個畫卷都是孤的天下,沒有孤的同意你——你怎麽做到的?啊!”


    談墨耗費了不少力氣,沒被累死卻險些被他這一聲驚叫給嚇死,“你鬼叫什麽!”


    “你!你這瘋丫頭,你把畫弄壞了,把孤弄壞了!”


    談墨,“……”說的像是她對此人做了什麽似的!


    “現在我要出去了,你是老老實實從此人身體裏出來,然後滾下去,還是打算就這麽被我帶出去?”


    藏在裏麵的人大概從沒見過如此油鹽不進的人,再加上畫被談墨給捅出來一個窟窿,他似乎受到了影響,這會兒說話的底氣都不夠了!


    談墨見手裏提著的人一聲不吭,連腦袋都垂了下去,心下了然,一飛衝天。


    其實飛出來還在那破廟裏麵。


    方時蹲在佛祖腳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阿大手裏的養魂木,而阿大則是站在破廟門口,表情嚴肅地當一尊活門神。


    看見她身形動了,幾人的目光立即轉到了她身上。


    阿大問,“如何?”


    談墨挑眉撇嘴,“一個幻想著捅天震地的皇子弄出來的幻境罷了,問題不大!”想想又覺得不對,“是對我來說問題不大,對你們嘛,我也不知道!”


    阿大疑惑地看他一眼,方時更是注意力全在常朵的那根養魂木上,談墨覺得她說了個寂寞。


    但是不管怎麽說,這事兒總算是有眉目了!


    她從哪個阿大手上拿過魂瓶,然後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從中抽出一雙筷子。


    尹棲輕咳了一聲,“畢竟都是人命,你這麽做會不會有點過分?”


    這貨竟然是想用筷子把裏麵的魂魄給夾出來?


    談墨不在意地哦了一聲,“有筷子這種待遇不錯了,否則我直接路上撿根樹枝給他巴拉出來!壞事做盡還想讓我溫柔體貼的伺候他們?他們怎麽不上天?”


    眾鬼:打擾了,我們不配!


    貼上符紙,談墨將那隻因著那幅畫陰魂不散的惡鬼夾出來,他牢牢試試地坐在魂瓶的瓶蓋上,雙手攥成拳頭狀,死死地盯著地上昏迷不醒,臉色蠟黃的男人,暴躁地談墨都快摁不住他了,“就是這個孫子!搶我家的寶貝!我要打死他!我要打死他!”


    談墨冷嗤,“你讓他看見你都是癡心妄想,你憑什麽說你要打死他?”


    “他看不見我……你能幫我是不是?你幫幫我吧?我們一家不能因為這麽個東西死絕嘍!”


    談墨斜睨他一眼,“這個我可幫不上你!是殺是剮,在你死的那一刻就已經蓋棺定論,就算你想開棺,那也得問問棺材蓋同不同意。”


    她說的棺材蓋是鬼話裏的黑話,指的是那位神鬼莫測的閻君。


    可惜不管是做鬼還是做人,談墨都是一直小蝦米,無緣得見這麽大的人物來的!


    “那我家的畫呢?畫總能還給我吧?”


    談墨眯眼看他,“你倒是個狠的,死了都放不下那東西!可以啊,等我哪來燒給你!”


    “那是我的東西!”


    “在天衍界還有什麽東西是注定屬於誰的?連媳婦孩子都不一定是你的,更何況是一幅畫?也就是你喜歡那破鞋一樣的邪畫!”


    談墨剛說完這話,佛祖背後忽然刮起了一陣冷風,吹得談墨額前符紙嘩啦啦飄蕩,險些被掀下來!


    “啊,找到了!”


    談墨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阿大不用她說,伸手一撈,就將一幅卷起的畫軸從佛祖背後的空心圓洞中取了出來。


    “就長這樣啊!”


    畫卷落到談墨手裏,那凶魂自然也能看到,當即伸手要搶,談墨一腳踹過去,“老實點!”


    凶鬼當即收回鬼爪,繞著談墨飄蕩,“這是我的東西,你就給我吧!雖然我沒能修煉,但是好歹拿著它我也能有顏麵見家裏的列祖列宗!”


    “你就因為這個遲遲不願意離去?”


    “這是我爺爺傳下來的東西,不能丟!”


    竟然還是個重孝的鬼?談墨挑眉,手指輕輕彈了談手上的畫軸。


    “行叭,既然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我便全了你的——”


    “不行!”


    談墨話還沒說完,手裏的話突然爆出一聲粗沉的男音,淩冽而氣惱,“什麽他家的,孤的東西什麽時候變成了別人的?此人是誰?”


    這下變成對簿公堂了!


    凶魂盯著那話,疑惑地問,“說話的是誰?”


    “就是這幅畫啊!”


    “它……它……”


    談墨覺得這事兒可能一時半刻掰扯不清楚,索性給阿大打了個手勢,幾人在破廟裏席地而坐。


    乾坤袋裏的小食中還有瓜子花生,談墨拿出來給阿大和方時都分了些,哢哢開始嗑,然後聚精會神地聽兩人掰扯。


    “你這人怎得如此厚顏無恥,什麽叫孤是你的?你還慫恿那瘋丫頭燒了孤?真是豈有此了!”


    “你……你是……”


    “孤還沒問你,誰給你的膽子對孤提問?那個瘋丫頭麽!”


    談墨一個瓜子皮砸道畫卷上,“有事說事,別隨便攀咬!”


    方時捏著花生一顆顆地剝,眼睛仍舊盯著養魂木,談墨沒管他,隻對著另一邊的一人兩魂開始實時轉述。


    原來這幅畫一開始也不是什麽法寶名作,不過是這位太子殿下閑來無事,隨手畫下的旖旎之作,隻是畫的太多傳神,裏麵的娉婷少女,香豔夫人都仿若活了般,一顰一笑都栩栩如生,勾人心魄,他自己便收藏了起來。


    後來國戰失利,皇帝帶著兒孫大臣們遷都,這幅畫被太子殿下身邊伺候的太監悄悄偷出去賣了大價錢,從此逃之夭夭。


    太子殿下苦尋無果,隻當此畫已經在戰火裏被焚毀了,過了兩年便將其忘卻。


    誰知後來祭祀前數月,竟有人又將此輾轉送到他手中,說是要求個鴻臚寺卿一職。


    太子殿下當即應下,在皇帝麵前多番美言,為此人做了安排。


    可就是這麽一個職位,導致了滅國之禍。


    敵軍將領拿著長刀殺進他的寢宮,將其一刀摸了脖子,鮮紅的血噴濺在畫軸上,寢宮裏立時全部都是鶯聲燕語。


    太子殿下被殺之後,靈魂進了畫軸,他用畫裏的女子魅惑將領,霍亂敵國君王,沒出一年,敵國的領土連同他的家園被另一個起義的泥腿子占據。


    他本欲故技重施,誰知那泥腿子是個斷袖,隨手就把這幅畫賞給了當時輔佐他起勢的一位謀臣。


    文人騷客自然對這等畫技精湛的作品愛不釋手,但此人心智奇堅,並未沉迷,將其妥善地收藏在了自己的密室之中。


    此人便是這凶魂的爺爺了!


    後來,謀臣年事漸高,想在死前將所有家產分成了三份送給自己的兒子,三子平日裏便喜好舞文弄墨,看見這東西便眼睛發直,走不動路,最後是這凶魂仗著自己能修煉,深得祖父寵愛的緣故,替父親討來了這幅畫。


    本是因著好奇打開,一觀之下,再難放手,並因此躲出了家門,四處遊曆,這才有了後麵的故事。


    “……所以,你如今還覺得孤是你的?”


    “這不可能!你一定是被吸進去的人,你騙我!你把我的畫還給我!”


    太子殿下像看螻蟻一樣瞥他,轉頭勾魂攝魄地問談墨,“姑娘聽了這故事,難道不覺得孤甚是可憐麽?”


    談墨噗地將嘴裏的瓜子皮吐了出來,點頭道,“你說的對!”


    “所以你絕對不會忍心再傷害我對麽?”


    花生殼被她哢地一聲捏開,倒出裏麵的花生仁搓了搓,談墨挑起一隻眉毛看他,“你說的不對!”


    太子殿下,“?”


    花生仁扔進嘴裏,談墨拍拍手上的碎屑,道,“你怎麽死的,身世多淒慘都是你的命,我有什麽不忍心的?我連我自己都沒活明白呢!況且這事兒我說了也不算!”


    隨即轉頭又問那凶魂,“事情的始末如今你也清楚了,還要這幅畫麽?”


    那凶魂顯然還沒能從大吉利回過神來,僵在半空中半天沒有動作。


    太子殿下羞惱,“孤怎麽看都比這麽個玩意兒有用多了吧?你為什麽一定要幫他?”


    談墨嘟嘴,“我也不想啊,這不是形勢所迫麽?就跟你的國家戰敗,必須遷宮一樣的道理!”


    太子殿下臉黑了。


    論起紮心窩,談墨可是個中好手。


    好在那執念頗深的凶魂終於清醒過來了,他將腦袋轉向談墨,兩大窟窿黑漆漆的,“我還是要他,我要將他送給我父親!”


    談墨,“……”你跟你爹什麽仇什麽怨?


    “你是不是有病?你要了孤這一縷幽魂你是能升天做仙還是能入地做官?好好的胎不去投,老跟我孤過不去做什麽?就你那便宜爹,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還想把孤送給他?怕是你找到他的時候,你都能給他做爺爺了!”


    談墨,“……”


    凶魂,“……是……這樣麽?”


    太子殿下,“廢話!你爹超脫六界之外了?都不用投胎的?更何況,你現在連他來生是人是畜生都不知道,就要為此毀了我的道行?你要非執迷不悟,那孤倒是不介意跟你來個玉石俱焚!”


    談墨心說皇宮裏長大的人就是不一樣,連罵人都這麽戰鬥力強盛,完全壓製啊!


    凶魂被他唬得又愣住了,談墨暗暗搖頭,這屆小鬼不行啊。


    阿大等人看不到這邊的狀況,談墨趁著那倆人對峙悄悄給他複述了一遍兩人的對話。


    阿大,“……皇子,嘴都利索。”


    談墨眯眼,嘿嘿笑了聲。


    那邊倆鬼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這邊倆魂倒是聊得熱火朝天。


    常朵,“那太子殿下的畫藝是有多高超啊,竟然還牽連出這麽多故事,談墨,你快把畫打開,讓我也看看!”


    尹棲,“你是姑娘家,上麵也都是女子,有什麽好看的!你到不如看看我旁邊這個!”


    常朵跳腳,“這人有病,你能不能別氣我!”


    尹棲,“定是你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才讓人家年紀都倒退了還對你這麽念念不忘。”


    常朵,“你會不會用詞!別以為你修為高我就不敢揍你!好吧,我確實不敢,但是我能詛咒你啊!我咒你一輩子找不到道侶!”


    尹棲,“嗬,求之不得!那我就祝你和這位方時道友百年好合!你看,我多善良?”


    常朵,“尹棲,你是不是想死?”


    尹棲,“我不想死,但是有鬼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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