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樓笑,隻問。


    “滋味如何?”


    她這一問,更像是點燃了炸藥包,風蕭蕭就差頭發都炸起來,怒道。


    “鬼的滋味!月小樓,你瘋了嗎?


    你自己不好過,你想拖所有人都下地獄是嗎?


    天界好不容易有今天的強大,六界好不容易有現在的太平,


    你非要八荒之亂的混亂悲慘再重演一遍是嗎?”


    月小樓點頭,認真道。


    “我是想拖所有人下地獄呀?”


    “你……”


    她這麽坦白,反倒讓圍著她的人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月小樓又道。


    “天界如今強大,你以為就真的太平嗎?


    六界好不容易有現在的太平,就是他宗祿的功勞?


    我都已經將真正的八荒亂真相給你們看了,竟然還有這麽天真的想法?


    風蕭蕭,你是真想不出八荒之亂為何而起,諸神為何隕落,還是不敢想?”


    “你……”


    風蕭蕭臉色更蒼白了,氣息都無法平順,別開眼睛,強硬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妖言惑眾,和那些用禁術留下這些的俘虜一樣。”


    月小樓好笑,也不和她糾纏,隻道;


    “隨便你願意相信什麽,反正我也沒寄希望在你這樣自己都沒認清的人身上。”


    “你……”


    月小樓道;“我是來看幾位師兄的,沒想留下吃晚飯,不用這麽興師動眾。”


    “……”


    風蕭蕭張口就想再次咆哮,身後的大殿三樓上,傳來溫和的聲音打斷了她。


    “小樓師妹。”


    月小樓心頭一緊,抬頭望去。


    就見三樓的陽台前,麟驍還是一身殿主的正服,整個人的精神卻與他年紀有些不太符合的疲憊。


    此刻看著她的眼睛,與往日的溫和相比,也多了份複雜的焦慮。


    好像是高興又能見到她的,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做了這種事。


    “師兄。”


    所以他會如何開口,月小樓都是做好準備的。


    麟驍終究是溫和的,亦或者都現在了,也不忍心再責怪,千言萬語到了嘴邊,隻化作一聲喟歎。


    “你這次,太激進了。”


    月小樓眼裏發熱,臉上笑起,好像為了對得起這個溫柔的人,她笑的像雨後的一束陽光,真心感激。


    “師兄,我不想的,


    我想做個好孩子,我努力了,可這天不允許啊?


    就因為我的出身不合理,不容五行。”


    她說到這裏,上麵那個溫柔的人,眼裏的複雜焦躁,隻剩下暖暖的光,晴朗,明亮。


    他道;


    “師兄知道,我們都知道,不怪你,


    小小樓一直是個好孩子,可孩子……


    終究要被逼著長大。”


    月小樓這次眼睛裏水光瀲灩了,真心感激這個人,也真心慶幸所麵對的,不是如風蕭蕭這般的憎恨與麵目猙獰。


    她道;


    “師兄,你和幾位師兄都還好嗎?那個人有沒有對你們做圈禁之外的事?”


    她這突兀的一問,反倒將上麵的人問的淚眼汪汪了,還是笑著道。


    “真是傻孩子,他能對我們做什麽?


    我們如何都算靈修殿的正副殿主,不給我們這些新神的麵子,也要給師尊這個古神的麵子的。”


    他真心道。


    “小樓師妹,別擔心我們了,也別再來靈修殿,保護好你自己,才是師尊與我們所願。”


    月小樓點點頭,乖的還像曾經在靈修殿的小仙人,當真也沒再打算在這裏流連下去。


    甩出一道傳送陣符,調轉煎餅果子就要離開,臨走之前回頭望著上麵的人,真心道。


    “師兄,你們保重。”


    麟驍朝她擺了擺手,送她離開。


    月小樓駕起煎餅果子躍起那一瞬間,風蕭蕭急了。


    “等等……你不能這樣就走了……月小樓!”


    可她的聲音,已經無法再阻止住月小樓,月小樓跳入傳送門的一瞬間,傳送門合上,也與靈修殿大門口匆匆趕回來的粉衣嬌俏身影一撮而過。


    “小樓,小樓等等流光啊……”


    風蕭蕭沒留住人,這幾日一直在外麵瘋找的流光也沒能趕上。


    這次沒趕上,就真的再也沒趕不上……


    不知為何,流光有這個強烈的預感。


    可……她改變不了什麽,即便她十分想將這一切抹去重來。


    ————


    ————


    靈修殿的幾位師兄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


    從三連升的事情過後,月小樓覺得,與其說是同門的師兄,不如說親人更貼切些。


    月小樓不是沒親人,可就像千魘說的那樣,她寄宿在凡人身體上養魂時的親人,她真記不住了。


    可能是因為沒有,才更想要擁有吧?


    在下界的時候,她以為小羽毛是親人,後來一不小心心動了。


    她知道那份依賴,不僅僅是對親人之間的依賴,也很慶幸喜歡的那個人是他。


    後來在丹霞山700年,她將丹霞山上的師兄弟們當做親人,一言與其說是她師傅……


    老是坑她做白工,說他是奸猾長輩更合適,也是親人。


    可她入了仙門,小羽毛想讓她上來,除了小羽毛,又隻有她一個人了。


    她以為在天界,需要在人間那樣,也需要一個700年,才能相處來幾個親人一般的師兄弟,或朋友。


    可這仙門不過半載,親人有了,朋友也有了,她卻……不能留。


    不是她不想留,是這裏沒有她容身之地。


    至今所努力的一切被摧毀了,不怒?


    至今所守護的一切被踐踏,不忿?


    她是成仙成神了,可真沒那麽超脫。


    會疼,會苦,會怒,會怨,所以……


    她會反擊,會掙脫。


    拚盡最後的力氣,也要還那毀了她一切的人最後一擊。


    在此之前,她得了了心願,無後顧之憂,才可一往無前。


    去靈修殿看完親人,月小樓直接將傳送門開到了鉛華宮。


    好巧不巧,正巧撞上剛準備好膳食,正準備給什麽人送去的浮塵。


    給她這麽突然一撞,嚇的整個托盤都落地上了,餐食也打了一地。


    整個鉛華宮有幾個能用他親自伺候,不用問她就知道。


    問也不問,她轉頭就朝他原本走的方向快步前行。


    她這麽一轉身,浮塵才反應過來,匆忙就過來攔。


    “仙尊,你不能進去,


    仙尊,你真不能進去,


    仙尊,殿下沒在裏麵……”


    他緊追著她過來相攔,卻始終不敢真正動手的,月小樓便繞著他一路快行到了他攔著的殿門,一腳踹開。


    裏麵確實沒有她的小羽毛,卻有那個鳩占鵲巢的人。


    女主人一樣,躺在臨窗的軟榻上,等著浮塵的餐食的幽歡。


    那裏,本來是她夜遊鉛華宮的時候,最喜歡的地方,還一不小心在軟榻上睡著了……


    現在,卻躺著另一個女人。


    慵懶嬌貴如沒有骨頭的女人。


    “小樓……仙友。”


    女人好像很累,聽聞她造出的動靜,回頭半起身。


    欲言還休,嬌媚動人,確實極為惹人憐愛。


    月小樓心裏卻是火燒油煎一樣難受,越是難受,越是覺得自己在這裏簡直就是個笑話。


    “嗬嗬!看來打擾了幽歡仙子休息,


    不!該說是幽歡仙子呢?還是該稱作鉛華宮的娘娘?


    是已經正妃了?還是還沒正的妾?


    還是隻是個通房?”


    幽歡臉上呼白呼紅,眼神閃躲,又是難堪又是難掩。


    “小樓仙友,你又何必,誰都不易。”


    月小樓嘴角擒著的笑,轉冷,赤目結冰。


    “都不易,所以活該我倒黴?


    活該我成炮灰?


    活該我給你們羞辱欺壓,


    還要替你們歌功頌德?”


    幽歡無語,沒有再說話,也用不著她再說話,浮塵已經擋在了她麵前。


    攔著在門口,攔著幾句話就能讓一個端莊大方的小仙子羞愧激動的她。


    生怕她一個衝動撲上去撕吃了那嬌弱仙子。


    月小樓第一次發現,浮塵這個絕對中心的輔神,或許某種意義上真的挺無情的。


    可以因為他的主子一句話對她盡心盡力,可以因為他的主子一句話,對另一個女人盡心盡力。


    反觀回來她,這對比的……


    簡直更是一個笑話。


    “仙尊,你還是先走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


    月小樓覺得,起碼請她離開也要客氣一點的。


    能說出這種話,月小樓明白了。


    或許在浮塵的心目中,她這個惹是生非的,或許始終沒有這位懂事聽話的小仙子好。


    說來也是,怎就忘記?


    幽歡曾說過,她時常來鉛華宮,能見著浮塵仙官的繡品呢!


    能如此的話,他們的交情應該不隻是幾麵之緣吧?


    所以就算沒有小羽毛的交待,幽歡在鉛華宮,也能受到這個人全心的照顧?


    “嗬嗬!”


    月小樓更覺得自己可笑了。


    之前哪兒來的自信,以為她比幽歡在這個人心目中的地位重呀?


    莫名其妙。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月小樓轉身就想離開,剛走兩步想到什麽。


    “對了。”


    腳下突然停下,讓後麵鬆了一口氣的浮塵再次緊張起來。


    月小樓回頭,終究還是開了口。


    “浮塵仙官,謝謝你之前的照顧,雖然現在想起來心裏其實挺……別扭的,


    可還是要謝謝你在丹霞殿那些天的照顧,


    我本來以為,就算沒有小羽毛,我們之間應該也算的上有點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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