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地穀。    絕地穀橫跨了七座起伏的山巒,蒼翠滿覆。其中明湧暗流、瀑布怪石、幽穀高峰,錯落無致。勢如其名,總有似乎“被逼到絕境”的地形,然而下一刻,又能看到天無絕人之路的峰回路轉。用沈清秋的眼光來看,實乃組團探險與居家必備之良品。    參會的新秀們在安排下整齊地站成陣列,包圍住山穀前一方巨大的天然石台。    參會的主力是四大修仙門派。以蒼穹山為首,緊隨其後的是昭華寺,天一觀,以及幻花宮。    四派之中,蒼穹山綜合性最強,十二峰各有所長,多管齊下。寺和觀那自然是和尚道士等出家人士的大本營。幻花宮則比較複雜,門派指導思想五花八門,擅奇門遁術,和俗世交集最多,術法水平如何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它肯定是最有錢的一家。每次大會都是他家出錢最多。    此外,還有數不清的中小門派參會。所以最後報名聚集到絕地穀的肯定有千人以上。    以往萬籟俱靜的清冷山穀入口,忽然湧入了這上千人,從未見過人的山中動物都被驚了出來,各方麵意義上都熱鬧非凡。    山穀入口四麵早已搭起了高台,是供不參與大會的修士們觀戰所用,代表各派的彩旗在樓台上招展飄搖。諸位掌門的特等位置在最高層,蒼穹山一行以嶽清源為首,在高台就坐。    沈清秋落座後,緊靠著他坐的一名氣度雍容的鶴發老者與蒼穹山眾人招呼過,也對他頷首道:“沈仙師。”    幻花宮的老宮主,即洛冰河親生母親的師父。沈清秋抱著一種圍觀皇親國戚的心態回了禮。    不久,一名幻花宮的門人走上石台。畢竟出錢最多,支持人由他們定,也沒什麽不妥。台下千人漸漸肅靜,聚精會神,聽他宣讀大會事宜。    此人功底頗為深厚,氣息充沛綿長,整個穀口包括高高的樓台之上,都能把他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大會為期七天。在諸位進入穀中後,將撐起巨型結界,罩住整個絕地穀。七天內,所有進入絕地穀的參與者與外界單方麵隔絕聯係,無法獲知外界狀況,而觀戰者們卻可以通過投放到山穀上空的靈鷹悉知場內狀況。    “穀中已被安置了超過百種的魔物,總數將近五千。每拿下一隻魔物,就能從它們身上得到一粒念珠。級別不同的魔物,念珠裏蘊含的靈氣也大有差別。每人手腕上可都串著金絲?”    台下眾人立刻齊齊舉起手腕,展示腕間的金絲。看起來頗為壯觀。    司儀繼續道:“取得念珠後,將它串在金絲上,諸位的成績就會在此處的排行榜上自動排序。”    排行榜懸於高台對麵。雖說有八張之多,不過萬眾矚目的,當然隻有第一張金字榜上的前一百名,甚至隻有前十名。所謂的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就是這個道理了。    最後,那幻花宮門人嚴厲地強調道:“嚴禁門派之間鬥毆搶奪念珠!一旦發現有私底下互鬥、以卑鄙手段搶奪他人念珠者,立刻取消參會資格,三屆之內不予參會資格!”    三屆,也就是十二年。    這些新秀魚龍混雜,有許多年輕沒見過世麵,卻也有不少老油條,爬摸打滾數年的無賴混混,如果不禁止鬥毆,恐怕整場大會將變得無比混亂,甚至鬧出人命。因此,這個規定很有必要。    沈清秋閑得骨頭發癢,狀似專注地凝視場下,早已神遊九天。忽然近旁有幾位掌門的女眷竊竊私語。    “那是哪一派的弟子?生的好生俊朗。”    “那身白衣真襯他,不比公儀師兄差呢。”    “可是公儀師兄不但儀表非凡,更是靈力高強,怎麽好拿來比呢?”    “嘖嘖,你就見不得人家說公儀師兄不好吧?果然立刻就反駁了,承認吧!”    “承、承認什麽?死妮子,你說什麽,敢不敢再說一遍?”    接下來就是一陣惱羞成嗔與嬉笑打鬧。沈清秋一聽便知,她們討論的對象的正是人群中一身白衣、清逸出塵的洛冰河。    事實上,不光她們在偷瞧談論,連石台下參會弟子中,都有不少少女在悄悄注目洛冰河,片片飛紅,玉頰生暈。    雖然聲音壓得極低,但在座的修者都是何等人物,五感無一不清明至極,哪有聽不到的?這幾名女眷年紀太小才沒留神,被人聽去了私房話。還好長輩們都體貼地很給那位在已經扶額假裝小憩的掌門麵子,個個都裝作沒聽到,目不斜視。    有人為了打破尷尬,咳嗽兩聲,笑道:“各位道友不同往屆一般,也來算上一算,此次仙盟大會將有哪些新秀出世嗎?”    沈清秋精神為之一振!    這裏說的“算一算”,可不是真的說掐指算算,而是——賭。    說白了,就是在你看好的新秀身上下注押寶。    修真者也是需要一點娛樂的嘛。況且,賭注也不是金銀這種在他們眼裏俗氣的阿堵物,而是法寶啊、靈石啊、甚至派弟子到對方門下進修的名額。也不會真賭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但也算是仙盟大會的一個傳統的助興節目了。    莊重如嶽清源一級的掌門自持身份,不會玩這些,不過自然有人願意湊熱鬧,未過片刻,看台上就熱火朝天的下了幾十注。不少人都在自家門下傑出弟子身上押寶,如齊清萋就押了柳溟煙奪魁。    沈清秋根本不需要考慮,直接在洛冰河身上押了五千靈石。    如此大氣出手,驚起一陣不大不小的漣漪。連嶽清源都擱下了正與之客氣寒暄的昭華寺方丈,移來目光。沈清秋見他欲言又止,道:“掌門師兄,我隻是隨便玩玩。稍稍激勵一下冰河。”    柳清歌冷笑:“隨便玩玩。你那清靜峰,挖穿了有一千塊靈石嗎?”    沈清秋語塞。確實沒有!    此處下注,寫幾個字就成,事後再結,不需亮財明證。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怕賴賬。他心知這是穩賺不賠的一筆,便把賭注往高了抬,反正別人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家底。    嶽清源估計是怕他們丟人丟到外麵來,忙打圓場:“好了。低聲。當然有。”    齊清萋過來插個嘴,一陣見血:“掌門師兄,你給啊?”    嶽清源道:“我給。”    柳清歌:“輸了算誰的?”    嶽清源:“我的。”    沈清秋:“贏了算誰的?”    嶽清源:“你的。”    協商完畢,除了柳清歌,皆大歡喜。沈清秋快快樂樂地下注去也。    諸修士都在心裏嘀咕怎麽從沒聽過洛冰河這個名字。其實怪不得他們,洛冰河現在行事風格比較謙和低調,不願居功,總是做完好事搞定任務就默默離開,名聲總揚不起來,所以未曾大放異彩。旁人不清楚個中緣由,就當沈清秋真的如他所說,隻是圖個彩頭,激勵徒弟罷了。    而高台之下,新秀們齊聲宣誓過後,就正式開始入場了。    因人數眾多,因此分設十二個不同的入口,打亂了門派,分批進入。參會的新秀們緊張萬分地踏入了絕地穀的範圍,開始征程。高台之上,早已功成名就的前輩們卻注都下完了一輪,好整以暇,切磋閑聊嗑瓜子兒的都有。    場內有上百隻專人操控的靈鷹,爪部銀環上鑲嵌著特殊的晶石,翱翔之時能把下方的一切人事景物盡收眼底,投射到高台前的數麵晶石鏡上,和監控儀器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有人喜笑顏開:“果然,公儀蕭一入場就是第一!”    金字榜之上,前十的名字都靈光璀璨。此時的第一位的名字已經變成了金燦燦“公儀蕭”三字。其後跟著一個數字“十二”。    也就是說,在入場短短不到半個時辰之內,他就除去了十二隻魔物,拿到了十二顆念珠!    連緊隨其後的第二名柳溟煙,都隻取得了六顆念珠,整整被他甩開了一倍。    晶石鏡上,映出了一名白衣少年,身形瀟灑如行雲流水,出手卻疾如閃電,刹那就將撲來的淒厲怨靈斬得煙消雲散。    聽著耳旁讚不絕口的溢美之詞,沈清秋笑而不語。    這位公儀蕭,看起來很天之驕子霸氣側漏,其實嗬嗬,也就是個比自己級別強半個錢的炮灰罷了。    他就是那種“長得帥,家世好,天賦高,妹子喜歡,意氣風發,少年得誌,但是很不幸,有主角在,你一定要成為陪襯炮灰”的典型代表。盡管在場押他成為榜上狀元的人最多,但是很遺憾,這位在榜首呆不了多久就會被洛冰河踹下去的。    洛冰河的名字現在排在中遊,後麵的數字隻有一個“一”。沈清秋卻半點也不憂心。    他知道,今夜子時一到,等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大高潮、大騷亂拉開序幕,洛冰河這個名字,將在榜上勢不可擋!    仙盟大會,第一日,臨近子時時分。    一輪圓月金澄澄地懸於高天。看台之上,燈火通明。    沈清秋在數麵晶石鏡中,終於找到了一麵鏡子,映照出了此刻洛冰河那邊的狀況。    洛冰河正緩行於林中,一塵不染,未見倦色。目如星辰,仿佛能直直穿透晶石鏡一般。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    大多數人都單獨行動,人太多,合力打怪,取得的念珠該怎麽分?或者,隻和自己熟悉的搭檔、最多加三兩個師兄師弟一組。    女修當然也有極厲害的,可是從整體上來說,實力不夠硬,心理素質也不強,往往需要別人幫忙。她們的組隊對象通常是要好的師妹師姐,一路打鬧玩笑不幹正事,基本不成氣候。    然而,洛冰河這邊,卻跟了七八個人,而且不是柔弱女子就是年輕弟子。這狀況很有些引人注目,當下就有人連公儀蕭的英姿都不看了,轉來奇怪地打量這臃腫的團隊。    其中,和洛冰河走得最近的是一名淡黃色衣衫、舉著夜明珠負責照明的幻花宮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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