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旖旎間,一陣清音傳來,如泉水淙淙、清清靜靜,鳥語花香;如溪水潺潺、柔轉百腸,繞梁不去。


    繼而指尖急揮,如撥開迷霧直衝天際,如綠草芳菲百花竟放,更如風起雲湧驚濤拍岸,劇烈顫抖的弦音在最高潮處戛然而止,弦音留白、歌聲再起:


    昨日江山斷殘垣,


    長河無聲,


    大山訥言,


    權謀隻在塵世間;


    今朝晨霧又起嵐,


    煉陽恒舊,


    鏡月印天,


    一杯清茶邀紅顏;


    應否?


    隻如初見。


    弦、歌同息,僅留餘韻悠悠蕩在湖波回廊之間,久久不散……


    柳影不由得站起身來鼓掌叫好,卻被驚醒過來的晗朵娜嗔怪的翻了個白眼,土老帽渾然不覺自己破壞了氛圍,雙掌拍得更加起勁。


    遠遠的看見曲折的回廊盡頭,一身湖綠長裙的柳葉兒擺袖欠身低頜行禮,掩嘴而笑,俏若精靈。隨即見到柳葉兒身後鑽出一人,峰雙手搖擺,僅用頭頂著一個碩大的草帽,隱隱見到草帽裏是眾多鮮美的膳食。


    身子前三右二左一的扭著舞步行來,頭部卻平衡穩妥,湯菜不溢。聽晗朵娜解釋才明白,這正是他們翼卡族的節慶舞步“搖步舞”,用來迎接最尊貴的長者。


    午餐之時,氣氛又自迥然不同,雖已入冬,但寒冷從未蒞臨過皇城。連綿數天乃至數月的陰雨卻是這裏的慣例。


    四人酒過三巡,柳影率先放下筷子,本就吃得斯文的柳葉兒立即奉上花葉熏,端坐一旁。左手持筷的晗朵娜也停下了進食,踢了一腳埋頭大嚼的峰,峰無奈的停手擦拭,勉強吞咽著滿口的巨蟻肉,好生念念不舍。


    三人品茗著柳葉兒親手浸泡的花葉熏,靜候著柳影接下來的交代。沉吟半響,柳影首先偏過頭對著峰道:“四天後,是各族聯盟共誓之日,你回到軍中,去討一個斥候的職位。活下來了,你的‘挨打功’和‘鬼步’就可以入門了。”


    看了峰一眼,柳影不放心的多囉嗦了一句,“你在‘鬼步’上的天賦不錯,而‘挨打功’卻是個笨功夫,不用去想撈多少軍功,活下來才是根本,還有,”重重的瞪了峰一眼,“這次不許再亂跑了!”


    峰尷尬的摸摸頭,辯解道:“那次是你和克雷迪神使鬧翻了,我聽你說隊裏有奸細,越想越不對,所以就趁他們不注意半夜偷偷溜出去找你,結果一路緊趕慢趕卻始終追不上你。”


    “我又猜你一定會到皇城去看看,就幹脆一路追了過來,誰知道,”峰氣憤的咬著牙,“在霈城的時候不知道怎麽被衛部的狗盯上了,跑了幾天還是沒跑掉,就被他們抓了。”


    “哦,對了,師父,有個事情有點奇怪,”峰想起了什麽,疑惑的給師父說,“他們抓了我後,什麽都不問,就直接把我關了起來。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看到了那個大腦袋衛芷杭。更奇怪的是,那個大腦袋也什麽都不問我,又直接把我關了起來,直到你救我那天。”


    “都不知道他們抓我到底幹嘛的。”峰忽然抬頭孺慕看著柳影,眼神中閃著光,“師父,我都以為自己死定了,還好你來了。”


    摸著峰的腦袋,柳影暗道你哪裏是沒追上,明明是追過頭了。想著這一連串的機緣巧合,柳影歎口氣道:“師門的功夫必須在實戰中見血才能成長,好好活著。下次見麵記得讓我教教你潛行易容之術,這是你熊冰師叔祖的絕學。”


    看到一向倔強孤僻的峰低頭乖乖受教的樣子,晗朵娜不禁大為感動,開口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峰安全帶回來交還給你的。”


    回轉頭看著左手端杯,一臉從容的晗朵娜,再低頭看看她光禿醜陋的,還未收口的六根手指尖,柳影麵容一黑,冷厲的聲音中透著一股殺氣:


    “你回去後幫我給那個叫白禁的帶句話,三黑牛是我收的奴隸,我家鄉有句老話叫‘打狗也得看主人’,我的人,他說殺就殺?憑他算哪根蔥?這是其一;”


    “第二,你為了送三黑牛離開才間接導致被抓,還受了這麽多刑訊之苦,這事,我算在他的頭上了。”柳影的眼中寒光閃耀,一字一頓,“代我告訴他,二罪並罰,連本帶息,我會親自找他算!”


    聽著他霸道的話語,晗朵娜口中想要反駁,心下卻是一片柔情,嘴角蠕動了幾下,最終放棄的翻了個好看的白眼:“才懶得管你,你們這些男人就喜歡喊打喊殺的。”雖然在責怪,但任誰都聽得出來,娜娜話音裏透出的那份喜滋滋的雀躍,這可是她從未體驗過的霸道嗬護。


    “至於你,”柳影回頭深深凝視著剛把碗筷收拾好,安靜坐下的柳葉兒:“你現在也基本上知道我們是些什麽人了,真敢蹚這趟渾水?”


    柳葉兒仍然是那麽柔柔怯怯的一笑,卻沒有開口的意思。


    柳影聳聳肩,灑然道:“好吧,把東西拿出來。”


    峰應承一聲,從懷裏拿出三個精致的小袋,在柳影的示意下一一打開。


    柳影指著第一個袋子裏,數塊雕工各異的小牌子說道:“這些,是各個或豪門或貴族的身份銘牌,有的,是代表家中外出曆練未歸的公子;有的,是族中隱居避世的老輩標識;有的,是賜給私生子女的護身護,我都一一把關係、作用、外貌羅列出來了,你自己斟酌著用。至於這些牌子怎麽來的?”柳影似笑非笑的看著葉兒,“就不用我一一解釋了吧?”


    柳葉兒伸手拿起其中一塊紫色的牌子看了一眼,回想起自己在被置於秤上當豬喊價的那夜,就是這塊牌子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不由得也學著晗朵娜白了這個膽大包天的竊賊一眼,轉瞬心下又是一片溫暖,鄭重其事的把這塊牌子收進懷中,才又把其他銘牌放回小袋。


    “這第二個,”柳影當沒看見那一眼的風情,指著第二個袋子裏,眾多晶元珠寶裏的唯一一塊牌子說道,“是皇城號稱‘地下王’的賴九爺的銘牌,我和他打過幾次交道,不過都是不同的身份,你留著應急。其他的晶元珠寶你們自個兒分了。”


    柳葉兒點點頭,兩眼放光的拿出晶元珠寶就和晗朵娜一起當麵數了起來。


    看著兩個女人一五一十的在那裏分自己順來的錢財,柳影抽了抽嘴角,歪過頭假裝不心痛。


    分完錢財意猶未盡的晗朵娜把手伸向第三個袋子,卻隻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當票。


    柳影輕咳了一聲,接著說道:“這個,是南城西麵‘老急當鋪’的當票,我在那裏當了一件東西,你去找到他們那個滑不留手的胖掌櫃,告訴他你的名字叫‘紅雀’,以後就代表我了,讓他把當鋪3層的股份賣給你,以後好好合作。”


    晗朵娜、柳葉兒、峰相互看了幾眼,又一起看向好似把一切都交代完了的柳影。“那你呢?你要去哪兒?”娜娜既疑惑又焦急的問道。


    柳影不慌不忙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藍色小壺,揭開蓋子“咕嚕咕嚕”的喝了好幾大口,任憑那股冰涼入腹轉而烈焰上湧,瞬間發散到四肢百脈,才滿足的讚了聲:“好酒”!搖了搖所餘不多的存貨,戀戀不舍的扔給晗朵娜。


    “把這個交給龍蘭,告訴他‘叛神軍’裏最強大的‘火焰’騎兵團,最近大批量的更換了坐騎,新的坐騎‘迅火龍’還的確有真龍的微弱血脈,有它們帶頭,其他騎飛熊的,騎咕嚕的、騎角牛的,全都是些孫子而已,他會明白的。”


    “‘叛神軍’本就是由“達納族”領頭,其他七族依附,主強臣弱之局本就是納風浩穀的籌謀,在他手上自然控製得十分穩健。強力,能讓他一言而決!但同時,強力,也讓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怨言在心。”


    “有他壓製自然一呼百應,群雄雌伏。然後現在,納風浩穀神秘失蹤,高壓不再;”


    “衛芷杭重傷昏迷,即使醒過來也成了弱智一個;”


    “大將軍諾查南河重傷斷臂,這種殺伐多年的老兵身上肯定舊患無數,這次還能不能站起來都不一定;”


    “岡羅斯積威不足難以服眾;就隻剩‘智將’廣垣和閆白鳳相互扶持主持大局。”


    柳影微微一笑,搬動手指數開來:“這樣一來,至高無上的‘達納族’失去了定海神針,光芒不再那麽炙熱;軍方第一人臥床不起,一向山頭林立的軍隊便會誰也不服誰;‘血眼族’群龍無首,‘乾空族’本就僅靠衛芷杭一人獨撐;‘蠻石族’戰力雖強卻沒有話語權,‘雙頭族’殘忍好殺野性難馴,‘歧族’理財有道卻不善戰爭,‘白族’婦女掌權大局無謀,‘思多族’謀士執掌難下決斷。再加上那4份估計已經送到了龍蘭手上的禮物。”


    柳影放下手掌,智珠在握,“‘叛神軍’遲早必亂!”


    聽著柳影抽絲剝繭的分析,峰激動得緊緊捏著雙拳,聲音都嘶啞了:“師父,您說,我們現在該怎麽做!隻要能報仇,我什麽都願意幹!”


    “先放放血吧,都上頭了!”柳影使出摸頭殺調侃道。


    “這一點,我們知道,廣垣也知道,所以,他有兩個選擇:一、固守皇城,等待人皇回歸,大局立穩;二、揮軍南下,趁內亂未起以雷霆之勢掃滅聯盟;”


    “那他們會選哪種方法?”晗朵娜被柳影的說辭帶得思路都飄忽了。


    “如果廣垣能決斷,那必然是選擇出城決死一戰!而且越快越好,最好的時機就是四天後的誓盟大會!”


    “如果是閆白鳳當權,那多半是堅守城防,利用‘歎息之牆’和‘天幕’固守,以待人皇歸來之局。”


    晗朵娜和峰對視一眼,苦笑著心想這不是等於沒說?


    “那依公子所見,我們應該如何應對呢?”柳葉兒冷靜的問道,這是她第一次正式在這個小團隊中發言,努力熟悉著自己的新定位。


    “如果決戰,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如果他們妄圖依靠皇城固守,那我或許將會使他們,終!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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