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影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此刻隻覺心中一片坦蕩,痛快無比,眉心的鬆果體處隱隱發漲、蠢蠢欲動。


    這次明見本心的反思抗爭,乃是柳影修心途中異常關鍵的一步,多少天縱之才都曾經曆過這一關:蕩盡心魔,直指本源!


    但別人都是締結元嬰之時,才會麵臨這一關卡,可柳影卻莫名其妙的以凡體俗身開始接觸這似是而非的磨煉,是福是禍還真不好多說。


    但有一點卻是事實,他不僅沒有被火靈的悲觀批判所擊垮,反而掀開了一層蒙蔽俗我的薄紗,眼中清明堅定之色更勝以往任何時候!


    柳影微微一笑,不自覺的閉目輕吟:


    “濁世赴塵見本心,


    赤條來去不言怕;


    我思我識篤執念,


    無沙無塵走天涯。”


    所以當鐵衣被灌得不行,氣喘籲籲的跑過來叫支援時,見到柳影還沒開口就“咦”的一聲呆住了。圍著柳影前前後後轉了好幾圈,把柳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好容易抓住鐵衣雙肩,柳影瞪著眼道:“發癔症了?我沒屁股沒腰的你轉個啥?”


    鐵衣摸摸頭腦:“你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多了條胳膊還是多了條尾巴?”柳影心中一凜,故意笑嘻嘻的問道。


    “說不出來,不管了,快走,幫我擋酒去!這幫孫子要造反了!”


    “這個時候拚酒?要打大架了喂!”


    “對哦!”鐵衣恍然大悟,呆立當場,心中痛苦的權衡了下喝酒和打架的趣味對比,一咬牙,拉著柳影快步跟上,“少喝點就是!”


    這是一塊空曠的斷崖,斷崖懸空,朦朦朧朧不知其深遠,柳影試探性的伸出手掌,觸感中,是濃稠緊密如同水銀般的半液態物質,越用力,抗力越大。


    格格等人疑惑的站在柳影身後,望著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般,仿佛隱約藏著什麽,又仿佛什麽都沒有的斷崖虛空。


    遠處由遠至近傳來腳步聲,鐵衣扛著長刀,滿臉紅光的大踏步走來,遠遠地,就大聲喊道:“都一樣,全是一模一樣的斷崖濃霧,我猜這是圍繞這個小世界一圈的邊界吧!”


    奇芃不由頭痛的拍拍額頭:“這裏就是你說的大帝山?可是,”環顧四周一圈,“既沒有山,也沒有皇帝,更沒有世界出口,你不會是要我們一頭紮進這片……這個,姑且叫霧吧,紮進這片霧裏悶死吧?”


    沉江也“柔聲”勸道:“對呀,柳影,這片‘霧’詭異得很呢,奴家閉住氣息用盡全力才鑽進去不到50米遠,就難以為繼被擠出來了。而且,”沉江胡子拉碴的臉上顯出一片扭捏的羞紅,“這些東西還不停往人家羞羞臉的裏麵鑽,都差點,差點鑽進去了哩~”


    格格一聽,頓時毛骨悚然的驚退一步,不自覺的夾緊雙腿,對著柳影怒視:“家丁一號!你作死呀,帶老娘來這麽個,這麽個鬼地方!”


    柳影也毛骨悚然的後退一步,嫌棄的遠離沉江:“你確定那玩意兒沒有鑽進去?你恐怕是高興還來不及吧!”


    四周的隊員們最喜歡這些黃段子,頓時高聲起哄不已。


    沉江啐了一口,心底卻有些感動。柳影的“嫌棄”不同於其他人的厭惡,或者對待變態的那種鄙夷,而是帶著一種平等的、非常自然而然的坦蕩,這叫生性與眾不同的“她”,十分舒坦、受用。


    柳影擺擺手,阻止了沉江的再次掩嘴“媚”笑,確定神識中的火靈果真如他自己所言“不會再多說一個字”。雖然得不到幫助,卻也側麵證明地方並沒有錯不是?


    微微一笑,柳影雙手負後,朗聲說道:“末學後輩柳影,與眾隊友,拜見‘九天聖帝’大人,請大帝召見!”


    “……與眾隊友,拜見‘九天聖帝’大人,請大帝召見……”


    “……‘九天聖帝’大人,請大帝召見……”


    “……請大帝召見……”


    柳影並沒有扯著嗓子嘶嚎,可就是這平平淡淡的聲音,卻如利劍般穿透眼前的濃霧,回音重重疊疊蕩漾在寬廣不知幾何的世界之壁中,久久不見消散。


    這一手可把鐵衣羨慕得夠嗆,太拉風了!太有型了!太裝逼了!


    於是也大馬金刀的往柳影身邊一戰,重重咳了一聲,抗刀叉腰,昂頭挺胸,等待接見。


    格格也覺十分有趣,皺了皺好看的鼻子,手中撫摸著紫尾,裝作不在意的側過俏臉,腳下卻不自覺的向前跨出幾步,和二人站在了一線。


    叫門聲山崩海嘯,三人組造型拉轟,可濃霧仍舊是那片濃霧,並沒有虎軀一震,開門迎客,甚至連風都沒卷起一絲,嘲諷得一塌糊塗。


    呆立半響的奇芃“呼哧”一聲悶笑出聲,鐵衣和格格也一臉黑線的轉頭看向柳影。柳影老臉一紅,頓時有些掛不住了,再顧不得擺什麽負手傲立的造型,跳腳罵道:


    “那個誰誰誰的元素之靈,快給我開門,我知道你躲在門後的,我要去見你們老大!你要再不開門,我就把一地、二雷、三火、五水一股腦的扔給你,你他奶奶的自己照顧去!”


    “我數到三,聽見沒有!不開的話你自己當保姆去吧,1……”


    “鏘~”


    一道“x”刀痕驀然閃現天地,濃霧如機械滑門般緩緩分開,一股凜冽的寒風猛然席卷而出,帶著撲麵的雪崩將門口的三人組轟然掩埋。


    “呸、呸、呸”


    柳影懊惱的鑽出雪堆,一邊吐出滿口的雪,還要一邊躲避格格憤怒的粉拳,自然明白這是某“人”的有意報複。


    鐵衣帶頭跨進“門”內,直接跨進了另一個世界。


    這是一片純淨的雪山世界,如果說外麵是荒敗的末世,那這裏就是世外的桃源。


    清冽的溪流、成群的動物、浩瀚的雪山、純淨的天空,在山頂最高處與天空交接點,矗立著一座輝煌大氣的宮殿,隱隱可聞動聽空靈的絲竹鼎鳴、氣流湧動,好一派仙人景象。


    眾人小心翼翼的踏進這個聖潔的仙界,大氣都不敢多出,一股崇敬膜拜的情緒油然而生,不自覺的紛紛跪倒在地,三拜九叩之後,起身默默向前,開始躬身爬山。


    “嘿!”柳影一聲大吼,把眾人嚇得半死,紛紛手腳酸軟、麵色如土的看向這個瘋子。


    瘋子柳影兩眼發光,直勾勾的盯著溪流邊正在喝水的小動物:“有兔子也!烤兔肉吃喲!”吼罷不管他人,居然真的徑直衝了過去。


    一把沒抓住,格格跺腳不已的看到柳影真的抓了一隻兔子,就著溪流開始熟練的宰殺刮皮、去髒清洗,掏出火種架材烤炙,也不知道他哪來這麽多燒烤工具隨身攜帶,還真是一個夯吃貨。


    奇芃等人心驚膽戰的看著眼前一幕,又驚恐的抬頭看向遙遠的宮殿,在權衡了對柳影褻瀆聖地的憤怒,和盡快上山朝聖的執念之後,埋下了頭,繼續向山頂躬身前行而去。


    鐵衣大咧咧的走到柳影身邊蹲下,格格冷哼一聲,捂著紫尾的眼睛踢了柳影一腳:“為什麽選兔子?兔兔這麽可愛!”


    柳影撕開七成熟的兔肉分了鐵衣和格格一片,一邊大口吞食一邊聳聳肩,道:“兔子烤起來最快。”


    鐵衣毫不客氣的吃得滿嘴流油,格格猶豫了下,也拿起來咬了一小口,含在嘴裏細細品味,然後把剩下的遞給紫尾,往常好吃的紫尾此時卻毫無興趣,隻是焦躁的對著山頂嗚嗚直叫,不停用頭磨蹭著格格胸口。


    三人含著油脂肥美,烤香嫩滑的兔肉對視一眼,均搖了搖頭。


    “怎麽辦?”格格首先忍不住了,開口道,“我的‘天機術’測算出,紫尾的機遇就在那裏!”


    格格用下巴指了指山頂:“紫尾自己也感覺到了,所以我必須立即上去。”


    “我陪你!”鐵衣抓把雪洗淨手上的油膩,站起來拍拍刀背。


    柒叔悶聲不響的跟在格格身後,他是不需要表態的。


    自從被柳影一招薅翻之後,就一直表現低落的白琅,此時飛快的抬頭看了柳影一眼,然後開口對著格格說:“我去探路。”說罷不待格格表態,伏低身形快速離去。


    柳影大口的撕吃著兔腿,懊惱的盤腿撐腮,搖著頭道:“我看不出來,也說不出來,但我得想想。”


    格格咬咬牙,果斷的決定:“好!我們先去,你作後援!”


    說完甩開秀發,毅然帶頭朝山上走去。


    柳影望著在風雪中身影逐漸渺小的幾人,眼中有繁星閃爍,忽然閉上雙目站起身來。隨手掏出一棵苦澀祛毒的草莖叼在嘴裏,如同飯後散步般,緩步渡開。


    柳影看似隨意的東遊西逛,其實卻始終踩在一條無形的邊界之上,這條邊界無形無質,無色無味,甚至,是否真的存在這條邊界柳影也並不知道。隻是每次腳步落下的瞬間,都有一種神經兮兮的感應在警示著他,刺痛著他。


    “是被雷劈了吧?一定是雷劈的後遺症吧!”


    柳影心中苦笑不已,眼前看到的、鼻子聞到的、腳下感覺到的、甚至口中實實在在吃到的,都不可能是幻覺,絕不可能有虛假。


    甚至兔肉中蘊含的能量,還強大純淨到了恐怖的程度!柳影廢了好大勁,才抑製住自己飽食一頓的貪婪衝動。


    可是,自己就是感覺到了那麽一分不真實,那一絲絲莫名其妙的不真實感衝擊著百分之九十九的真實感觸,讓柳影完全踏實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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