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子足夠長,落山後,他們就用繩子緩衝了一下力量,掉入江中。


    江水湍急洶湧,使得他們有些口鼻呼吸不繼,卻又有一種內息支撐他們,上岸後,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在山間田野飛馳,沿著江邊往西北走去。


    他們現在是無依無靠,前途一片茫然,不過心情異常愉悅,回到之前在京州出來時那種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遊的歡快狀態。


    時而在巨石上淩空翻轉,又因為不熟悉力量,落地不穩摔得七零八落,身上的衣物也經常被林間樹枝劃得破裂,瞎搞事像兩個童心未泯的小孩,在感受著自己身上發生的新奇變化,站起來後,兩人又摟在一起哈哈大笑。


    半個多月過去,一路上出了風塵之外,還見到不少人們逃走時顧不上的器皿,就算是白骨也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時隔大半年,北伐不知道開始沒,戰前戰後的造成的恐慌則是越發嚴重了。


    他們找了一個山村,換了兩身衣裳,一路上見到人都問,可就是沒有半點白玉蟾的消息。倒是看見不少分不清好壞的逃兵。


    傍晚。


    終於是讓他們找到了一處安穩點的小鎮,他們住進一間人多眼雜的小酒館,這段時間的經驗告訴他們,這些地方不用錢也容易聽到一些重要的消息。


    都說酒是好東西,這些豪放的英雄豪傑喝多了,當街脫衣服,親吻母豬,抱狗睡覺都做得出來,透露點知道的內情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情了。


    兩人住在酒館的二層,耳朵貼著木板睡覺,好聽得樓下的談話。睡至半夜,忽然一陣轟鳴聲,地麵也隨之震動,街道上熙熙攘攘,馬蹄聲飛濺。


    宋池還以為是元韃子,當即打開窗戶,臉色大變,小鎮遠處連接星空邊上飄起來一陣星火,當即指了過去:“那邊是放火了嗎?”


    王幼雲瞥了一眼街道上匆忙逃走的官兵,凝眼一看,駭然道:“是火炮!我們快下去看看。”


    來到樓下,宋池一把抓住剛要逃走的老板,問了情況。


    那老板急道:“現在方國珍脫離元朝封位,首義攻入溫州,後又燒蘇之太倉,現在元兵潰敗,被追趕路過鎮鄉正燒殺民房呢,你們二位也快些走吧。”


    宋池疑惑道:“這不是徐大帥的地盤嗎?怎麽融他們如此作為?”


    那人唉了一聲道:“山高皇帝遠的,就算是徐大帥親自來也來不及了,大家都往漢陽趕呢,據說那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兩人受了白玉蟾的教誨,加上心中一直有當義軍的念頭,終是一身正氣,決定要上去看一看。


    出到街道上,隻看見人車爭道,大多數人呼兒喚娘地北上往漢陽的方向逃走,沿途還有漫天的哭聲,兩人心中都不是滋味,快速逆流而上。


    趕到現場貨已經差不多燒完,鎮上的房子多為木製,得虧得了一條街道隔開,傍晚他們進來的時候,這邊還是熱鬧繁榮的景象,現在卻成了死寂的鬼域,火燃盡後,留下一片廢墟。


    街頭巷尾多是人畜的屍體,更有甚者變成了難以辨認人畜的黑炭,除了冒著濃煙,散發出熱浪的屋梁,另外一邊未被波及的地方也看不見一個人了。


    等到他們感到現場時,路邊還胡亂擺著幾架沉重冒煙的火炮,路上還躺著一些屍體,身上的傷口處都是還未風幹的血漬,殺人者竟然不分男女老幼,一概施予殘酷刀砍槍捅,有些女身死狀猙獰,衣衫不整,想必生前定被強行施展禽獸行為。


    宋王二人看得咬牙切齒,這是作為勝利者的方國珍手下做的,還是那令人發齒又生性好殺的元軍做的?心中如冰寒侵蝕。


    要說二人資曆尚欠,都覺得兩軍交戰,百姓是何罪過啊?


    忽然耳光靈動,隱隱聽到鎮東有人馬車聲,而且是漸行漸遠。


    兩人顧不上心中私念,翻山越嶺狂追而去。


    穿越密林,翻越丘頂,兩人頓時膛目結舌。山下官道上浩蕩成線,全是元軍,卻又多是丟盔卸甲,戰旗戰鼓不見蹤影,顯然是敗軍的姿態。


    軍隊後麵就多是鎮上搶奪來的騾車,跟不上矯健戰馬的腳步,被落下一段距離,像是群飛雁群中落單的大雁,苦苦地遠跟隊伍。


    距離他們最近的一輛騾車就在山丘腳下,開始隻看見兩名元兵的身影,腰間的蒙古彎刀被扔在車上,周空中蕩漾著兩人張狂的獰笑。忽然又有婦女慘叫的聲音,衣物凝空飛起,女子則是從車上被直接拋下來。


    落到地下,像那滾地葫蘆,砰的一聲跌在泥地上,一動不動的,顯然已經死了。


    兩人之前聽說了不少元兵的暴行,現在親眼看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雙眼發紅,又是熱血少年,哪裏還按耐得住,向著山下狂奔。


    其中一名元兵甩動身上的獸皮,拿起刀鞘猛拍一記騾屁股,狂笑叫道:“阿哥,你老了,我都第三個了。”


    另一個人哈哈大笑,轉回頭來,剛好看見狂奔而來的宋王二人,狂笑喝道:“哈哈,兩個小毛孩,是你們娘給我們捅了嗎?”


    兩人神功剛成,手上也沒有武器,不過絲毫沒有被對方那血腥的彎刀唬到,在踩著一處巨石上躍起,飛身就衝對方撲去。


    那元兵哪曾想到這兩人不是鎮上追來的人,而是兩個會家子的,被嚇了一跳,聯合身邊的元兵,同時抽刀出鞘,橫刀掠空,掃向車子後方,擋住兩人上車的路子。


    宋池躍起後才知道當初在山上,不屑於學狗道士的武功是天大的錯誤。一時心中無招,手足無措,幸得體內真氣莫名地洶湧澎湃,忽然一個翻身,以一線距離躲過橫劈的彎刀,落至他們身後的騾車邊緣處。


    一心隻想著橫刀殺人,其中一名元兵也被這驚變轉移注意,再想出刀也就遲了一線,宋池以盲拳打死老師傅的姿態,猛地胡亂掄出幾拳,再有悶悶的幾聲雷響,盡數落在那人的胸膛上。


    王幼雲此時則是目光如水,清澈透過橫刀軌跡,一個側身手中探出五爪,正是當時上山張遠山對他們使用的招數,隻是使用起來比那膿包要高明得多,鎖住對方的臂膀順勢一拉。


    兩人的身體都不受控製,倒飛落車,一人口噴鮮血,一人撞到石頭上,都是當場斃命。


    王幼雲借勢回到車子上,宋池王幼雲雖然看過不少死人,但自己親自動手終是不一樣,身上的真氣胡亂竄動,感覺自己煉成的神功並非想象中那般天下無敵,宋池忙著駕車往回奔跑。


    這一切也都被前麵的十數騎兵發現,對方嗚叫一聲,盡數掉頭追將過來。


    王幼雲叫道:“快走,他們追過來了。”


    跑出幾裏路,雙方就拉近到幾個車位的距離,元兵嫻熟地舉手抬矛,猛地擲出,剩餘幾人則是將背上箭囊中僅剩的幾隻羽箭射出。


    宋池見狀大喝一聲:“跳車!”


    兩人翻身躍出去,落地後徑直往山林間奔去,拉車的騾子中箭慘叫一聲,摔倒在路邊,擦出幾米遠,躺在血泊中抽搐,木車拌到路邊的岩石,砸了個粉碎。


    看見二人沒了車馬,後麵的追兵越發猖獗,歡呼呐喊中,又加快了速度,宋王和王幼雲終究隻有兩條腿,加上真氣泯亂,沒學過什麽輕身功夫,幾個呼吸間就在山腳下被對方團團圍住。


    在山腳下,他們都是抽出手中的彎刀,圍著二人大轉,頗具羞辱的意思,首次麵對此等必死境地,他們畢竟心性未熟,已經被嚇得臉色蒼白,就在二人準備要做困獸之爭時。


    “噅!”


    一陣馬叫聲,伴隨著一道硬氣的大喝聲,矯健的黑色駿馬在山林間當空飛躍而出,在明夜之下,眾人抬頭注視著馬背上的人影,在黑夜中,那人就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彎弓搭箭,三箭齊發。


    咻咻咻!


    飛箭在空中發出細長的聲音,應聲慘叫落馬的就有三名元兵,眾兵見狀立即放棄宋池王幼雲,如蕈朝他衝去。


    當先的一名頭領滿口蒙古音大喝道:“大膽常遇春,你一介綠林,竟敢殺我大元勇士,我要殺了你。”


    那黑影般的人物冷冷道:“哼,元朝已是窮途末路,你們這些無德無能的狗官兵還敢如此猖獗,今日你常爺爺就來收你狗命。啊~”


    二人憑借過人的眼力,勉強能夠看得出對方體貌奇偉,身高臂長的體貌特征,可心中此時早就沒了逞英雄的心情。看見餘下的元兵不注意,快速奪了餘下的兩匹戰馬欲要逃走,跳了上去,就在馬屁股狠狠敲了他娘的兩擊,可那戰馬卻人立而起,將他掀翻出去。


    王幼雲動作稍小,坐下黑騎則是原地打轉轉,這騎馬並沒有當初宋池說的那麽簡單,一時間二人都無法驅馬奔馳。


    剩下的那名元兵早已反應過來,正手舉彎刀,策馬奔來。


    王幼雲情急之下也有樣學樣,拉韁控製方向,一腳蹬在馬腹上,怪叫一聲:“嘿,池少,快來。”


    那戰馬果然動了,狂嘶一聲,箭般衝至宋池落地處,宋池隻能猛地狂竄而起,落到馬背上,摟著王幼雲的腰,也來不及分方向,隻是一股腦朝山野間亂跑。


    顧及不了身後短兵相見的戰鬥,兩人怪叫歡呼,歪歪扭扭地穿山越林,不過後麵的元兵乃善騎的蒙古人,技術自然碾壓了他們,又是單人單騎,他們隻能走著左彎右曲的小路,有幾次差點被拋飛出去的。


    元兵也不熟悉路線,一時間拿他們沒有辦法,氣得大聲亂叫,心中隻恨沒有弓箭在身,不然哪裏還能容得了二人蹦躂。


    二人正是斟酌脫身之法時,戰馬跑進一段陰暗山路,戰馬忽然失蹄,兩人在坡上被拋飛出去,他們強提真氣欲要穩住身體,可又雙雙提不起來,落地時被砸得七零八落,滾進山溝的大河裏,卻陰差陽錯地逃過了一劫。


    追趕的馬蹄聲終於安靜下來,在下遊河道爬起來,天色已經蒙蒙亮了,宋池王幼雲則是八字大開,躺在河畔邊上,喘著大氣。


    宋池喘氣道:“呼呼,小雲不是說好了不跟狗道士學武功的嗎?你怎麽偷偷學了?”


    王幼雲急忙道:“我沒學,就是恰好想起被那失敗山打我們的手段,沒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還比他使得更厲害。”


    宋池罵道:“嘿!好小子,我也要好好修煉才行,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現在幾隻元狗都追得我們無處藏身,給師傅知道了一定會被打死的。”


    王幼雲歎氣道:“唉,早間聽聞師傅亂殺元狗,怎知自己殺人會如此難受,池少我是不是廢了?”


    宋池勉強地踢了他一腳,“其實我也不好受,不過這些戰不過起義軍,就拿百姓婦女撒氣的奸淫之徒,死十次都不夠,我們不必心存憐憫,就算是我們京州的元韃子有哪個不是欺行霸市的?”


    頓了頓又續道:“看來這方國珍本事還挺大,若不然我們去投奔於他,讓他幫我們找師傅?”


    沉吟一小會,王幼雲驚道:“咦,什麽聲音?”


    宋池凝神細聽,河裏的不遠處,傳來一陣水聲,似乎有什麽東西進入了水中。


    兩人剛剛經曆如此大難,心中難免有些驚魂未定,遇事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莽撞。


    宋池細聲道:“不會是有人追來了吧,早知撿兩把蒙古刀了,怎的也比現在手無寸鐵強。”


    王幼雲應道:“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明白身上的神功,在學些戰鬥的經驗也武功,那拿蒙古刀容易,若是被人誤會為蒙古韃子那就麻煩了,我們循著聲音遠遠看看吧,若是少數的落單元兵,倒可以練練我們的銅拳鐵掌。”


    他們自從煉成了神功之後,身體素質好了不少,每次累得趴下,隻要不是傷筋動骨,躺一會便能恢複大半了,在地上爬起來,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慢慢地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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