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時,城中出現一陣極大的騷動,將宋池、王幼雲吵醒。


    兩人下意識地想要弄清楚狀況,打開房中的窗戶,居高臨下遙望遠處的城中道路時,愕然被震撼住。


    一隊隊的紅巾士兵,如同一條條紅線,在城中各道路上朝城門出匯聚,少說也與上千人,聲勢浩蕩。


    兩人不明所以,看得是目瞪口呆。


    而本來屋子中的騷動,也兀然停止,隻因一行武裝打扮的護衛,遇到了正在院子裏晨練的張定邊,全部都被嗬斥回了頭。


    張定邊似乎也發現了宋池、王幼雲二人的存在,抬頭時,三人目光再次接觸。


    宋池率先從窗台上跳將出去,落地之後接著幾個翻滾,穩穩地站在他的麵前,拱手笑道:“久仰大名張大哥,在下宋池,字放翁,是一個無名小卒。”


    張定邊定眼看了他一眼,木納道:“哦,我是張定邊,小兄弟怎麽會在這裏?或者說是找我有事?”


    伸出一隻大手,像是相識要進行握手的禮儀,宋池有些遲疑,怎麽說這個人也不像是那種文縐縐的讀書人,不過出於禮貌,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去與他相握。


    當兩手相握時,他就發現情況不太對勁了,對方的大手中有一股狂霸的力量,給人一種金剛鐵箍的感覺,宋池發現自己的根本受不住對方的勢頭,之中運轉內勁,以真氣相抵。


    如此一來,那種指骨碎裂和疼痛鑽心的感覺消失,他才勉強支撐柱,還有一縷真氣流入對方的身上,張定邊也有些動容。


    “至陽真氣果然奇妙無窮,竟然還有這種功效。想必這位就是練了《青牛經》且讓君如玉那婆娘吃大虧,攪動天下的宋池小兄弟了吧!”


    宋池吃了一驚,哪想到他還和君如玉認識,勉強微笑道:“你是她的朋友?”心中卻是已經在想退路。


    張定邊鬆開他的手,哈哈大笑道:“我怎麽可能是她那婆娘的朋友,我們向來不幹預對方的事情,正如我見到你,依然能和你有說有笑,她見到了我的仇人也一樣的。”


    宋池一陣愕然,看不清他們的關係,隻能甩了甩發痛的手,一臉陪笑。


    此時王幼雲也在樓上跳了下來,他又道:“現在兩個都到齊了,而我,不但不傷你們分毫,我還要請你們喝酒。”


    兩人開始還以為他修為如此高深,會是那種自視甚高的人,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豪爽。


    而上次在酒館所見,是他經過喬裝的樣貌,這次再看其實他身材魁梧,留著五綹美髯,瀟灑英俊,怎麽說也算是猛男中的美男子了。


    “喝酒?”


    “怎麽了,男人還怕喝酒麽,那還算什麽男人?來來來......”


    緊接著,兩人又被拉進了一個房間,裏麵擺著幾個大壇子,全部裝都是好酒,自顧自地倒上了好酒之後,又是一大把的花生、白茴招待上。


    他們在就酒館時,就已經見識過了他的海量,上來就是猛灌三大口,大笑道:“當時在酒館裏我就已經發現二位不凡了,隻是那時候還有要事在身,不好辨認,如今再見是該請二位喝酒的。”


    兩人見他如此歡喜,卻不知所然,尷尬道:“不是張大哥如此開心是為何?這樣弄得弟弟一頭霧水呢。”


    張定邊一拍桌子,恍然道:“都怪我太過激動,忘了這件事情,你們可知我與陳友諒,張必先三位結拜了兄弟,陳友諒大哥做大,我們兩個做小。


    可自從陳大哥有了這個幹女兒之後,卻什麽事都聽她的意見了,就連我們兄弟的意見也不聽,不過那個婆娘確實也是有點腦子,這些年來一直都沒有出過過錯,這不得幸好有你們,讓她接連失敗,才有了大哥我大展手腳的機會。”


    宋池啞言失笑道:“唉,其實我們兄弟也是為了保住小命,加上她也不怎麽看得上我們,我們才能屢屢得手的,實在是不足為謝。”


    誰知張定邊大呼道:“你這莫不是小看你張大哥了,無論你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做了好事的還是做了,幫了別人的還是幫了,又怎能不謝呢,不過以宋兄弟的身手還有人敢看不上?”


    兩人雖然弄不清楚他這個牛叉的邏輯,可想著心心念念著要欠別人人情的人真不多,就算壞也壞不到哪去,加上他的直言不諱,跟之前那些見過的人都不一樣,對他的好感頓時大增。


    王幼雲端起大碗也喝了兩口辣酒,長歎道:“張大哥可有所不知了,我們兄弟當初剛剛逃出來時,就是兩個小混混,去哪哪人瞧不起,就像是一塊香餑餑的肥肉,是個人都想分一口哩。”


    張定邊豪笑一聲,又道:“這麽說來我們也像,我跟陳大哥當初都是漁民,隻是他比我聰明一些,幹過很多別的事,總覺得我們不可能一輩子當那臭烘烘的漁夫。”


    宋池有意無意地試探道:“那張大哥就不信我們兄弟身上有財寶嗎?你如此優待我們,回去之後是否又要被你的大哥訓罵呢?”


    張定邊正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拜他為大哥是因為我當初敬佩他,二兄弟之間又是義字當頭,這件事我回去之後跟他如實交代就是了,至於寶藏,我們江西軍最擁富饒之地,能卻軍中糧餉?


    隻是那婆娘資源卷入這個漩渦而已,至於那本《青牛經》,我等的身手已然是一流高手水準,就算得到了又能如何,難道要散功重修?且不說能不能修成,就算修成了恐怕都已經大勢已去。”


    兩人這個時候才想起,他們能夠供養得起百萬雄師,那肯定不會是窮苦之地,加上以他們的實力,本來真就不該摻合這件事的,反倒是應該進行密謀天下的大事。


    他們的情況與方國珍是完全相反,根本沒有爭的理由。


    張定邊見他們如此勤思,也對他們動了心,道:“兩位小兄弟來此既然不是找在下,那是有什麽大事要辦?若是無處容身倒不如也到我們江西軍來,我們好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推翻那該死的皇朝?”


    宋池、王幼雲略顯無奈,將楚楚的事情說了出來。


    之後張定邊的臉色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沉默了好一會又道:“唉,這事無論怎麽說都是陳大哥做得不對的,若不然這樣吧,你們將這筆賬記在我的頭上,我來替陳大哥還了。”


    兩人都是大吃一驚,王幼雲疑惑問道:“他歸他,你歸你,他既然能做出這種事情來,那自然是要承擔後果的,怎麽能讓你替他頂雷呢?”


    張定邊一臉正氣道:“當兄弟就是為了關鍵時候有人能幫一把,他扛我扛一樣都是扛,就像你們叫我一聲張大哥,若是有機會見到那燕秤砣,我也會敲打他一番,幫你們仇給報了。”


    宋池忍不住一手舉起大拇指,一手拿起酒碗,道:“張大哥簡直就是關二爺在再世,就憑你這句話,我們叫你一聲大哥不冤,十聲都不冤。不過......罷了,不該當著你的麵說你大哥的長短的,我們還喝酒吧!”


    三人拿起桌上的碗,又碰了一杯。


    張定邊道:“既然說開了,宋兄弟還有什麽話不妨直說,我們能夠暢所欲言之後就不會有什麽隔閡,那就算當不了兄弟也不會當仇人的。”


    宋池又問:“我們不說你大哥的長短了,就是想問一下,張大哥師承何門何派?”


    王幼雲尷尬笑道:“其實我們就是跟你學一學武功,別看我們真氣十足,其實我們隻要一沒了刀劍,就成了睜眼瞎,拳腳功夫都差得很,連君如玉那婆娘的裙尾都摸不著。”


    宋池道:“哈,要是不方便也就算了,我們就是隨便這麽一說。”


    張定邊豪氣道:“這有什麽不方便的,功夫不就是跟人學的麽,實不相瞞,自古以來窮文富武,我們這種人家哪有錢去拜師學藝,就算我現在身上的功夫也是偷學來。”


    兩人大喜拜謝。


    緊接著,張定邊開始演示他最為得意的三十六路擒龍手,讓宋池、王幼雲看看清楚,他身上的一切招數都是來自於這套手法。


    本想著要在這無聊地等待的話,就算一天他們也等不住的,如今似乎得到了上天的眷顧,在這算是藏身修煉,等著出到外頭一鳴驚人。


    這兩天楚楚經常都是一整天不見人,不知道跟著徐美人去做了什麽大事,隻有每天到了晚上才會回來。


    三姐弟其樂融融過了幾天好日子,同時在宋池、王幼雲的勸諫下,終於答應在徐美人就出他爹之後,她跟他們兩人離開。


    終於在三天之後,汴梁城還沒有傳來消息,蘇州卻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


    玉璽丟失的消息弄得滿城風雨,也展現了他龐大的勢力範圍,暴露了他們在皇宮之中藏臥底的事情,元廷丞相脫脫,之前封王大會一計不成,再出一計,揮師百萬南下,聲勢浩大,氣吞八方。


    張士誠公開想要收編進元廷朝堂,卻被當麵拒絕,從根本上沒有了退路。


    劉福通集軍北上的計劃隻能暫時擱置,徐美人的救父計劃也遇到了麻煩,如今元廷決心甚大,欲看唇亡齒寒尚且不可,內鬥更是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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