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三刻,兩艘船終於行駛到了斬龍澗下。


    這裏的山行確實奇異的很。兩岸延綿不絕的山脈正好在此處聚攏,形成一個陡峭的峽穀。兩邊峭壁上一塊巨大無比的石塊橫架在兩座山峰之上,那形勢仿佛一口鍘刀掛在峽穀上方。


    傳言亙古時期,天上的烏龍大帝觸犯天條,就是在此處被斬殺的。此段的桃花河河水凶猛,人們都說的烏龍大帝的魂魄作祟,經常會有船隻莫名其妙被猛浪卷起砸在峭壁上,也有船隻被巨浪淹沒,消失無蹤。


    緊挨著斬龍澗口左邊的崖壁上有一座眺望台,正下方是一座簡陋的碼頭。船夫小心翼翼的避開急流,將船隻緩緩駛進碼頭邊。


    沿著僻靜的小路一路直上,爬過沿著陡峭崖壁建造的千階木梯,一群人走進一座建在半山腰上的一座巨大的院子。門旁掛著的旗杆上飄揚著白色帆布上繡著幾個大字,生死客棧。


    這座客棧占地很廣,隻是年代久遠,門窗都有些破舊。院子裏的雜物很多,大多都布滿了灰塵,無人打掃的模樣。從建築的氣勢上看,多年以前,這間客棧的繁華不亞於任何一座貴族府邸。


    穿過髒亂的外院,就到了寬闊的裏院。這個院子收拾的倒是十分幹淨整潔。院中有一顆巨大的棗樹,棗樹上掛著幾片枯黃的葉子,還有幾個快要風幹的紅棗。棗樹下是一排排桌椅,桌椅正前方是一方戲台,紅籌交錯,很是顯眼。


    玉瑤安排船夫將船隻補給安排好,天色已晚,此時過斬龍澗確實很危險,於是打算在此歇上一夜,明日出發。


    曲玲瓏看著這個荒涼的客棧不解的問道,“玉瑤,這裏荒無人煙,為什麽會在這半山腰建起一座客棧?而且這客棧與城中的客棧大不相同呢!”


    玉瑤眉頭微皺,輕聲答道:“生死客棧賺的是活死人的錢!不過一個野山寨罷了!我們備好糧食就走,不要與他們有過多牽扯。”


    玉瑤對這裏一點好感都沒有,這裏雖然掛著客棧的牌子,卻實屬一窩土匪。他們的惡行眾所周知,不僅僅對來往客商船隻強買強賣高價出售消耗品,甚至在河中打撈各種供奉河神用的金銀玉石,其心可誅。


    一群人烏泱泱走進院子,小二提著一壺熱茶就跑了出來,“不知貴客光臨,請恕罪!幾位客官吃飯還是住店啊?”


    “隨便炒幾個小菜,給我們安排三間客房。”玉瑤坐在棗樹下倒了一杯茶。


    “好咧!”小二又轉向紫影的桌子,“這位爺要吃點什麽?”


    紫影想了想,“聽說你們這裏的三燒鹿肉十分美味,先上一份嚐嚐鮮。”


    “好嘞!”小二笑著說道,“賈大廚近日受了點傷,各位客官許是要久等了,先聽幾首曲子吧!”說完他朝著二層小樓上喊了一聲,“燕奴。”


    話音剛落,那樓中燈火熄滅,緊接著聽見一陣鐵鏈聲,一個穿著大紅色露肩拽地長裙的女子走出了屋。她那滿頭猶如潑墨般的長發一直披到腳後跟,頭上別著一支翠玉簪子,臉上畫著風塵女子的妝容,五官豔麗,頗有一番姿色。


    隻是她雙腳被鐵鏈鎖起,走起路來不大方便,懷抱著一柄琵琶,緩緩從樓下走下來,一直走到院子中間的戲台子上。她身姿優雅坐了下來,撥弄著手裏的琵琶,對眾人疑惑的眼光視而不見。


    調好音律,她自顧自清唱起來,配上哀怨的琵琶聲,情形倒是淒涼。


    “燈影槳聲裏


    天猶寒,水猶寒


    夢中絲竹清唱


    樓外樓,山外山


    樓山之外人未還,人未還


    雁字回首,早過忘川


    撫琴之人淚滿衫。”


    她聲音尖細,唱的卻是十分悲傷。不知是哪裏學來的曲子,一字一句,高低起伏,聽的人也是悲情不已,暗自神傷。


    紫影輕輕鼓掌,“燕奴姑娘唱的真是動聽啊!”


    燕奴起身朝著紫影側身行了一禮,隨即轉身下台。卻是腳上的鐵鏈勾住了一塊木樁,一個踉蹌整個人撲倒在地。她卻沒有吭聲,繼續爬起來,慢步走向她的小樓。


    “燕奴姑娘這鐵鏈倒是十分礙事,不如本公子幫你取了?”紫影笑著說道。


    燕奴這才抬了抬眼皮悄悄看了他一眼,“多謝公子好意!”卻並沒有打算理會他。整理了衣服的裙擺,緩步走開。


    紫影隨手拔出織雪手中的劍就走了過去,卻被小二攔了下來,“爺,燕奴這鐵鏈乃玄鐵打造,砍不斷的。”


    紫影不解,“何人所為?”


    “她是掌櫃的從桃花河裏撈上來的,問她又什麽都不說,隻知道她叫燕奴。許是犯了什麽大罪才被鎖上玄鐵鏈沉河的,這種女人,大多數都是不幹不淨,再說這燕奴已經被我們家掌櫃的給納下了,爺何必費這份心呢!”小二苦口婆心的勸解。


    紫影卻是不依,他抄著長劍飛步過去,揮手就是一劍。隻見火星濺出,燕奴驚嚇的摔倒在地,腳上的鐵鏈卻連砍過的劍痕都沒有。


    突然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客廳的屏風後傳來,一個衣著華麗的大胡子手裏拿著一串紫檀木雕刻而成的佛珠,笑嗬嗬的說道:“影公子多年不見,想不到還是如此熱心腸啊!”


    他又看了看玉瑤的方向,趕忙拱手,“喲,藍少主也在啊!今日是刮了什麽風,貴賓雙至,小店不甚榮幸啊!”


    “我們歇息一晚就走。”玉瑤隻是看了他一眼,不肯多言,眼見著一壺茶水喝得都快見底了,飯菜還是遲遲沒有上來。


    紫影也是拱手客氣道,“多年不見,烏掌櫃風采依舊,委實叫本公子羨慕!本公子的船可就要有勞烏掌櫃了!”


    “好說!我烏鴉就是見錢眼開的人,我已經派了兄弟下去,不過兩日,一定給你的船修補好!你隻管安心在這住著,咱們兄弟一場,可要好好把酒言歡一番!”


    烏鴉又看了一眼燕奴,“影公子莫非是對燕奴有興趣?”


    紫影笑了笑,解釋道:“本公子隻是對這玄鐵感興趣!”


    烏鴉卻是壞笑著搖搖頭,又看著妖嬈的火舞,目光不停的在火舞胸部和腰間來回審視,笑容更加猥瑣,還不時咂咂嘴輕聲說道,“這魅可真是天生的尤物!若是以後有機會,老子定要去找青懷江那個老家夥討要一隻回來玩玩,影公子如此好福氣,可要當心身體啊!哈哈哈!”


    織雪不動聲色的站在一眾影衛之中,將他們二人之間的低聲對話全部納入耳中。抬眼看了一眼火舞,又看了看紫影。正巧碰上他滿是笑意的眼神,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紫影客套的笑著,眼神卻是一直看著燕奴腳上的鐵鏈。


    這玄鐵可是帝王之家常用的材料,一般人家買不起,更別說鑄成鐵鏈隻為鎖住一個女人,紫影想不明白。


    烏鴉見紫影如此若有所思的神情,沒好氣的說道,“影公子若是看中這塊玄鐵,我砍了她的腳拿下贈予你便是,反正戴著鐵鏈也是礙手礙腳影響老子情緒。”


    紫影問道,“殊不知這是哪家的姑娘,烏掌櫃擅自奪人清白,又要砍人雙腳,怕是不厚道吧?”


    烏鴉嘿嘿一笑,“清白?這種風塵女子哪裏來的清白?我救了她的命,納了她做妾,給她口飯吃,已經是天大的恩德。哪怕殺了她,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這時天空中傳來一聲鷹鳴,烏鴉低聲咒罵一聲。繼而笑道,“不知影公子可曾嚐過鷹肉?聽說鷹肉細膩有勁道,美味的很啊!”


    紫影輕搖折扇,看著天空中盤旋的鷹,笑著說道:“烏掌櫃這個玩笑可開不得,這鷹衛可是少帝陛下的眼線,遍布天下,堅守正義。奉勸一句,還是莫要胡鬧啊!”


    這個烏鴉惡名昭彰,是人盡皆知。


    數十年前,這裏的客棧喚做“斬龍客棧”,後因地勢險峻人流量稀少,經營不善,又因取名侵犯皇家威嚴,被官府斥責收監。因地區偏遠,客棧荒廢,官府也就任其衰敗了。不知哪年哪月開始,烏鴉帶著一群兄弟來到此處,重建翻新,改名“生死客棧”,重新經營。


    在其經營期間,經常殺人越貨,連官府的人都照殺不誤,不過聽說烏鴉背後有高層勢力相助,官府也隻能忍氣吞聲,讓人不要靠近。


    人少了就沒有收入來源,膽大包天的烏鴉竟把目光投到了桃花河底。


    各族逢年過節都會祭河神,烏鴉就在河底打撈各族祭祀的金銀珠寶等。偶爾有過往船隻被烏鴉攔住,強買強賣都算是客氣,更有甚時,欺辱隨船的良家婦人,豆蔻少女。


    委實是惡貫滿盈,人人得而誅之,罪無可赦。


    雖說他對於這種人也是十分鄙夷,可眼下需要他的幫忙,還是不要惹怒他為好。


    烏鴉冷哼一聲,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天高皇帝遠,隻要影公子和藍少主不去告我的狀,誰知道呢!哈哈哈!”


    玉瑤思慮了片刻,不打算趟這趟渾水。


    “客官您的菜來了!”小二端著托盤,小跑到棗樹下,走到一張桌子前,正準備將托盤裏的飯菜放置到桌上,卻被玉瑤攔住。


    她看著紫影正拿起碗筷,品嚐著菜肴,淡淡的說道:“勞煩小二哥將飯食送至廂房。”說著領著她的人跟隨小二的帶領,走向偏院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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