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京城沉浸在昏黃中。


    李衛東在修理車間跟曹工解決了圖紙上的一個小問題,伸了伸懶腰,走出了修理車間。


    看著道路上散發著微弱光芒的路燈,李衛東陷入了猶豫中。


    現在是應該去丁秋楠的宿舍,還是回宿舍招待所,讓梁拉娣還賬呢?


    遲疑片刻,李衛東覺得還是要賬是正經事。


    至於丁秋楠那裏,可以等到跟梁拉娣要了賬,再去也不遲。


    打定主意後,李衛東攏了攏衣領,沿著昏黃的道路,往招待所走去。


    此時地麵上已經上凍,踩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忽地,李衛東停住了腳步,神情凝重起來,悄默默的把手伸到了腰間。


    “啪!”


    遠處一道黑光襲來,饒是李衛東現在的五感已經遠超常人,也得彎下腰,以一種狼狽的姿勢,才堪堪躲過。


    嗖,從懷中抽出手槍,瞳孔微微收縮,屏住呼吸,瞄準遠處不停晃動的小樹林中。


    塔塔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小樹林裏傳來,腳步聲越來越模糊,最終消失在樹林的深處。


    李衛東手指扣在扳機上,另一隻手從懷中取出手電筒。


    啪嗒。


    明亮的光束驅散小樹林裏的黑暗。


    李衛東精神高度緊張,仔仔細細搜索了一番,確定歹人已經離去,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關掉手電筒,靠在樹幹上,足足等了十多分鍾,確定附近再無聲響傳出,這才有些失望的走出樹林。


    拿著手電筒在青磚地麵上尋找一番,從磚縫中找到一枚烏黑的彈丸。


    烏黑油光的彈丸,在雪白手電筒光的照射下,散發出幽幽寒光。


    李衛東思忖片刻,從兜裏摸出一副白線手套,隔著手套捏起了彈丸。


    彈丸有高爾夫球那麽大,拎在手裏沉甸甸的。


    這玩意....應該是一枚暗器。


    沒錯,彈丸也是暗器的一種。


    彈丸的射程、打擊力,都遠不如飛刀等投擲類暗器。


    不過彈丸攜帶方便,而且彈丸飛行的聲音比箭小,不易發現,不易躲閃。


    這些都是勝過普通弓箭之處,也是在所有暗器中,最危險的一種暗器。


    據說皇大帝身邊的二郎真君,就是使用這種武器。


    隻是人家是神仙,自然要有神仙的逼格,使用的彈弓是金子製作而成,彈丸是由銀子做成的。


    拿著彈丸,李衛東喃喃自語:“此人果真是好手段。”


    在這個年代,到處都是手持彈弓打麻雀的人,就算是帶著彈弓在大街上大搖大擺的走路,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麽大的彈丸,依照剛才的力度,如果命中腦殼的話,紅的白的肯定會灑落一地。


    隻是彈丸飛出後的彈道不穩定,能夠有信心使用這種暗器的人,肯定是個中好手。


    那人一擊不中,立刻轉身逃走,半點都不帶猶豫的,也足以說明了這一點。


    李衛東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認識的人中,有誰具備這種能力。


    看來得仔細調查一番了。


    被這樣的人盯上,就像被一條毒蛇盯上了一般。


    李衛東把彈丸用白線手套裝進兜裏,整了整衣領,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走到房間門口,李衛東緩緩停下腳步,輕輕咳嗽了兩聲。


    果然,一道身影從暗影處嫋嫋婷婷的走出來。


    此人正是等待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梁拉娣。


    梁拉娣跟著李衛東進了屋,關上門就開始脫衣服。


    “大兄弟,這麽晚了,你明知道我在這裏等著你,你跟一個老頭子有什麽好聊的。”


    “當然是聊工作了....”李衛東想著剛才的事情,隨口敷衍道。


    “工作哪裏有我好玩。”


    梁拉娣咯咯笑兩聲,撲了過來。


    日後。


    梁拉娣盯著李衛東看了半天,秀眉緊蹙。


    “怎麽了?”李衛東被她盯得有些發毛,坐起身披上棉襖。


    梁拉娣歪著腦袋,想了半天,突然瞪著眼說道:“大兄弟,你是不是把丁秋楠拿下了?”


    好家夥,這都能看得出來?


    李衛東心中有些驚歎梁拉娣的觀察力,剛才他的表現可是一點都不比以前弱。


    足足一個多小時啊!


    就這,還能看得出來。


    “這事兒跟你沒啥關係,你忘記咱們的約定了嗎?”李衛東板起臉。


    梁拉娣縮了縮脖子:“那麽生氣幹什麽,我就是說說嘛,不會告訴別人的。”


    她似乎想起了什麽,半個身子壓過來,湊到李衛東的耳邊小聲問:“大兄弟,你跟姐說說,我們兩個哪個漂亮?”


    李衛東嗬嗬一笑,伸手捏住她的小下巴:“當然是你。”


    “我才不相信呢!人家可是小姑娘,我現在已經是半老徐娘了。”梁拉娣眼眸中閃爍著無法掩飾的喜悅,嘴角卻癟了癟。


    “吧唧。”


    那可愛的小摸樣,讓李衛東忍不住湊上去啃了一口。


    “怎麽著,吃醋了?”


    “人家是冰山美人,是機械廠的廠花,我吃的著醋嘛。“


    梁拉娣說著便抓住了李衛東的把柄:“不過,姐可是一點都不比她差。”


    說話間,梁拉娣便反客為主。


    半個小時後。


    李衛東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果然,有競爭,才有進步。


    梁拉娣在身旁拱了拱,小臉羞紅道:“怎麽樣,我一點都不比丁秋楠那丫頭差吧。”


    提起這個,李衛東翻了個身,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是怎麽猜出來的?”


    “嗬,你每次總是走神,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你心裏有事兒。”梁拉娣眉開眼笑:“你這樣的大主任,能為什麽煩惱,肯定是女人唄。”


    “......”


    李衛東萬萬沒想到梁拉娣竟然是因為這個察覺出的異常。


    果然,小寡婦都聰明!


    想到這些,李衛東沉思片刻,問道:“你們機械廠有什麽練家子?”


    “練家子....?”梁拉娣有些懵逼,嘴巴張大得能夠吞下雞蛋。


    咕嘟。


    她吞咽下口水,瞪大眼道:“大兄弟,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哪裏還有什麽練家子。”


    “就算有,那也是解放前的事情了。”


    解放前...如果那人解放前隻有二十幾歲的話,現在也隻是四十多歲,倒也是有可能。


    “解放前的也算是,反正咱們這會也沒勁了,你講來聽聽。”李衛東笑著說。


    梁拉娣眼睛一轉,嘟著嘴:“這也算是情報,按照你說的,咱們兩個是單純的交易關係,不摻雜一絲感情,那我就不能白白送給你。”


    “好好,你說,想要什麽?”


    “嗯...”


    梁拉娣沉思片刻,道:“半斤大白兔奶糖,怎麽樣?”


    半斤大白兔奶糖,至少得一塊多錢,不過李衛東並沒有猶豫。


    “行,等明天,我就買來送給你。”


    “不行,你說的話,我不信,咱們得拉鉤。”


    說著,梁拉娣豎起小拇指。


    李衛東笑著搖搖頭,伸出小拇指頭勾了一下。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大王八。”


    唱笑兩句,梁拉娣坐起身,緩聲說道:“我也是聽我師父說的,機械廠在解放前,是劉家的產業,劉家為了防止工人鬧事,特意建了一個護廠隊,護廠隊裏都是練家子,尤其是護廠隊的隊長胡三手,曾經在虎嶺那邊得遇世外高人,習得了一手絕世暗器技法,尤其擅長使用彈弓,百米之外彈無虛發。曾經一個人連續擊殺七八名工人。”


    彈弓....李衛東的神情凝重起來:“那胡三手現在在哪裏?”


    “這誰知道呢!機械廠公私合營後,為了怕工人們報複,護廠隊就地解散,胡三手和那些隊員們不知所蹤。”


    說著,梁拉娣打了個哈欠,從床上站起身,穿上衣服。


    “大兄弟,不聊了,我還得回去照顧幾個孩子。”


    梁拉娣離開後,李衛東也沒有了去丁秋楠宿舍的心情。


    很顯然,襲擊他的十有八九,就是胡三手。


    隻是,自己跟這個胡三手壓根就不認識,更談不上有仇,胡三手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突然。


    李衛東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喉嚨眼裏,擠出一絲聲音:“王副廠長!”


    大意啊,真是大意,怎麽把這位新結交的仇人給忘記了。


    丁秋楠可是王副廠長欽定的兒媳婦兒,現在被他奪走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像這種從解放前走過來的人,哪怕是接受了新的教育,骨子裏那舊觀念,依然很難清楚。


    要對付仇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買凶殺人。


    胡三手,就是殺手!


    李衛東原本打算過陣子再料理王副廠長的。


    現在看來,還是低估了王副廠長的反應速度。


    ....


    此時此刻,京郊的一處破舊宅院內。


    王副廠長背著手,在院子中,來回踱著步。


    臉上掛著的焦灼,已經足以說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李衛東可是在部委掛上號的人物,要是胡三手失手被抓,那麻煩就大了。


    “老王,你轉個什麽勁兒啊,轉得我頭暈。”


    劉秀蘭拿著旱煙袋,吧嗒吧嗒抽兩口,吐出一團白色煙霧,愜意的迷上眼睛。


    停下腳步,看著劉秀蘭那副樣子,王副廠長感到一陣惡心。


    “你說,胡三手會不會失了手?”


    劉秀蘭緩緩睜開眼,癟癟嘴:“你胡說什麽呢!胡三手從解放前,就跟著我們家了,辦事兒從來沒有失手過,要不然你覺得他為什麽叫做胡三手?他有三隻手,就算是失了一隻,還有兩隻。”


    雖然劉秀蘭十分篤定,王副廠長還是有些擔心。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應該是胡三手回來了,我去開門。”


    “不用開門,三手最不喜歡的就是走正門。”劉秀蘭蔑視地看了王副廠長一眼。


    當年要不是她名聲在附近臭了,才不會嫁給這種窩囊的男人。


    王副廠長半信半疑,哪有人不走門的,不過還是停住了腳步。


    他了解劉秀蘭,要是這會自己去開門的話,王秀蘭肯定會借機大罵自己一頓。


    嗖。


    隻聽得牆頭有微弱的聲響,下一秒,王副廠長眼前一花,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睛,就看到一身黑色勁裝的胡三手站在他跟前。


    劉秀蘭得意的說道:“怎麽樣,我說得沒錯吧。”


    “果然是個練家子。”王副廠長這次算是服氣了,那牆頭足有三米高,胡三手輕輕躍下,竟然沒有落地聲,實在是超越了他的想象。


    劉秀蘭聽到這話更加得意了,挺了挺胸膛,看著胡三手說道:“怎麽樣,姓李那小子,已經被你幹掉啦?”


    “沒,沒有,我失手了。”胡三手的聲音就跟破銅鑼似的,在黑夜裏格外滲人。


    “既然幹掉了,我這就把剩下的尾款給你...啥,你失手了?”


    劉秀蘭伸手往兜裏摸錢,摸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抬起頭,詫異的看著胡三手。


    “你可是是個練家子,李衛東在你麵前,充其量就是個毛頭小子,你對付他,還不是手拿把掐的?”


    “我再動手前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


    胡三手想起當時的情形,依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彈丸是他的拿手暗器,由特質的彈弓發出,壓根就不會產生聲響。


    這麽多年了,他還從來沒有失過手。


    他想不明白,當時李衛東是背著他走路的,為何會突然側過身,躲過彈丸的襲擊呢。


    難道那小子背後長了一雙眼睛?


    不,還是不可能。


    為了保險期間,胡三手還特意選在黑夜動手,烏黑的彈丸在夜色的掩護下,壓根無法被肉眼察覺。


    見胡三手沉默不語,劉秀蘭頓時火冒三丈:“老胡,你這些年是不是太清閑了,把以前的手藝都忘記了?”


    胡三手耷拉著頭,一聲不吭,手指頭卻伸進了兜裏。


    王副廠長連忙在旁邊打圓場:“千裏馬也有失蹄的時候,老胡這次是運氣不好,等下次肯定能夠搞定李衛東那小子。”


    “哼,最好是這樣,要不然的話,你可得把之前的定金還回來。”


    劉秀蘭仰著腦袋,陰陽怪氣:“我們劉家的錢,可沒有那麽好拿的。”


    “夫人放心,下次我已經會選擇一個更好的時機,保證不會失手!”胡三手咬著牙說道。


    “最好是這樣,老胡,你可不能自個把自個的名聲毀了。”


    拋下一句話,劉秀蘭帶著王副廠長離開了小院。


    胡三手回到屋內,從裏屋的床下,翻出一杆獵槍。


    那杆槍筒上鏽跡斑斑的老獵槍,在燈光下,散發出冰冷的氣息,他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絲凶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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