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俊武當時就驚呆了。


    田福堂大半夜的不睡覺,朝著隔壁村走去,就算是用腳底板想,也能覺察出這老東西不幹好事。


    這年月農村娛樂貧乏,一些生性風流的婦女,喜歡跟俊俏的男社員們拉拉扯扯,要是不小心點的話,就會拉扯到成熟的高粱地裏。


    單是金俊武就知道雙水村有好幾對野鴛鴦,大家夥倒是能夠理解。


    但是這可是田福堂啊。


    田福堂自稱為雙水村的一把手後,就以道德模範自居,平日裏開村民大會,經常會板著臉將那些喜歡玩的小青年們熏得麵色赤紅的。


    沒想到他背地裏竟然玩得比誰都歡。


    金俊武瞬間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


    田福堂可是田家的代表人物,要是能夠抓住他的把柄話,金家人的日子說不定就好過多了。


    金俊武算是金家的核心人物,平日沒少被田家人欺負。


    所以金俊武毫不猶豫的放棄辛辛苦苦扒拉出來的紅薯,跟在了田福堂的身後。


    田福堂此時正著急著去幽會劉寡婦,壓根沒有注意到身後還有人。


    十幾分鍾後,金俊武親眼看到披著棉襖的劉寡婦,將田福堂熱情的迎進了屋裏,看兩人親昵的態度,就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不簡單。


    隨後燈熄滅了。


    金俊武興奮得瞪大眼睛,隻不過並沒有立刻行動,而是跑回村子,敲開了金俊山的門。


    金俊武清楚,這件事非同尋常,一旦擅自行動,肯定會引起一場大哄動,他還得跟金家的當家人物商量。


    金俊山揉著眼睛聽完金俊武的話,整個人頓時精神起來,當時就想召集金家的人,前去捉拿田福堂。


    可是當他走出門,被寒風吹到,打了個哆嗦後,臉色猛然一變,頓時改變了主意。


    表示讓金俊武將這件事記在心中,然後當做什麽都沒看到。


    金俊武當時驚得眼球都快掉下來了,追問道:“哥,這可是咱們金家的好機會,田福堂出了這麽大的醜事,肯定會被上級處理,以後在村子裏名聲肯定也會臭掉,到時候你就是咱們雙水村的一把手了。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嗎?”


    金俊山攏了攏棉襖,抬頭看看高掛在天空的皎潔月亮,苦笑道:“俊武,你啊還是太年輕了,你以為田福堂能夠壓我一頭,真的是因為他個人的能力嗎?”


    “您的意思是?”金俊武迷惑不解。


    金俊山歎口氣道:“就咱們金家以前的那些破事,無論是上麵,還是村民都不會允許我當上一把手的。而且,田福堂這個人雖然作風霸道,辦事陰冷,卻是個有腦子的人,不會蠻幹。”


    見金俊武還是不明白,金俊山隻能繼續問道:“你覺得田福堂下台之後,誰會接替他,成為田家的掌門人。”


    聽到這話,金俊武臉色一變,失聲說道:“田二?”


    “沒錯,田二的年紀比田福堂還要大,並且在田家人素來也有威望,之所以被田福堂壓在下麵,就是因為田福堂的哥哥是田福軍。”金俊山見金俊武還有點精神,也有意教育他,淡淡的說道:“要是田二上台,你覺得他會怎麽對付我們田家。”


    金俊武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田二雖然年紀比較大,脾氣卻異常火爆,特別是他當年是金地主家的長工,在金地主家辛辛苦苦,當牛又當馬的幹了十幾年活,娶了同樣在金地主家幹活的女人。


    那女人雖然長得五大三粗的,沒有個女人的樣子,腳也很大,很臭,但是畢竟能夠生孩子,給他田家傳宗接代。


    結過=婚之後,田二更是發現了那女人的另外一個好處,那就是吃苦耐勞。


    每天在金地主的田地裏勞累到大半夜,回到家之後,還能操持家務。


    在娶那女人之前,田二身上穿得破破爛爛的,渾身還散發著一股怪味,這倒也不能怪田二不講究幹淨,那年代的長工整天在牛馬棚裏忙活,身上能幹淨得了嗎?


    可是結了婚之後,那女人是個愛幹淨的人,將田二的衣服縫補一遍,然後洗得幹幹淨淨的。


    田二穿著散發皂角味道的衣服,出現在那些長工們麵前,別提多得意了。


    金地主的那些長工們都稱讚田二娶了一個好媳婦兒。


    要是劇情照這麽發展下去,等到解放後,田二跟那女人肯定能子孫滿堂。


    可是在這個時代,人就跟地裏野草沒有區別,隨便一陣狂風吹來,就能把他們連根拔起。


    有一年冬天,雙水村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雪,牛棚裏的牲口沒有了糧草,這簡直要了金地主的老命。


    在他看來,那些牛馬可比長工們值錢多了,所以就命令那些長工們冒著大雪,到隔壁鎮上運輸糧草。


    可是運送糧草的隊伍,在通過一條小河時,早已腐朽的橋麵突然坍塌了。


    別的長工都幸免了,唯獨那女人掉進了河中。


    當時跟田二關係好的幾個長工,就想跳進河水中將女人撈起來,但是卻被金地主攔住了。


    金地主認為救人的話,會耽誤行程,說不定會出意外,耽誤將糧草送回去。


    就這樣,那女人消失在了河水中。


    田二本來正在幫金地主狩獵野兔,得知這個消息後,氣得差點暈了過去,手持獵槍就要去幹掉金地主。


    隻是金地主身旁還有不少金家人,他們見田二氣勢洶洶的衝過來,連忙衝上去攔住了他。


    金地主壓根就沒有把田二放在眼裏,繳了田二的獵槍之後,一把火將田二家的窯洞燒掉,然後將田二趕出了雙水村。


    那時節,天寒地凍,在外麵壓根就找不到食物,幸虧田二命大,遇到了一個遠鄉的商人,那人見田二長得五大三粗,就收他當了腳夫。


    田二在隔壁縣生活了幾年,直到解放後才回到雙水村。


    重回村子的第一刻,他就衝進來金地主家裏。


    後來,金地主雖然沒有了,但是金家人還在。


    如果說在雙水村裏,有誰最仇恨金家人,那麽非田二莫屬。


    隻不過這些年,他一直在田福堂的壓製之下,才將仇恨隱藏在心底。


    要是田二當上田家的掌門人,那麽就算是拚著兩敗俱傷,他也會跟金家人拚命。


    可以說,去捉田福堂的奸,將田福堂趕下台,對金家人沒有任何好處。


    金俊武也是個聰明人,最開始被報仇的喜悅迷住了雙眼,經過金俊山的點撥之後迅速明白過來。


    他沒有再返回劉寡婦家,而是將這件事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現在聽說田福堂要將劉寡婦嫁給孫玉亭,金俊武頓時起了疑心。


    田福堂並不是那麽大方的人,竟然舍得把自己的相好送給孫玉亭,那麽肯定是孫玉亭立了大功。


    而最近雙水村最大的事情,就是金俊山準備被田福堂動手。


    想到這裏,金俊武忍不住打了個寒蟬,轉身就往後走去。


    金俊斌看到金俊武離開,有些摸不著頭腦,伸手攔住他問道:“俊武哥,咱們今天下午要把東邊那塊地犁一遍,趕牛的老田已經到田地裏了,你怎麽反而要走呢?”


    田家人擔任畜牧員的職務,金家的生產隊,每次想使用耕牛,都得給老田說好話。


    這次更是送給了老田兩斤糧食,老田才會答應幫忙。


    眼看著東邊那塊地就要耕出來了,今年金家生產隊的產量說不定會超過田家,金俊武作為生產隊隊長,怎麽能不顧大局,提前離開呢!


    金俊武有些著急離開,說道:“俊斌,我有急事,生產隊那邊就交給你照顧了。”


    “真的?俊武哥,你沒有騙我吧?”金俊斌聞言大喜。


    在雙水村,生產隊隊長可是僅次於村長,村委會成員的存在,不應該比扶貧主任的權力還要大。


    自從王彩娥離開金俊斌之後,金俊斌雖然看上去不在意,心中卻充滿了苦楚。


    他在沉悶了數日之後,終於想明白了,王彩娥之所以會離開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無職無權,在村子裏不能給王彩娥爭麵子。


    王彩娥雖然已經跟那個胖廚子結婚了,金俊斌還是得結婚的。


    所以他也想出人頭地。


    隻是,金俊斌的能力實在是太差了,平日裏在金家的人緣還不好,所以經過一陣子的努力,並沒有任何效果。


    現在聽說要把生產隊交給他管理,金俊斌豈能不興奮?!


    “當然是真的,你趕緊去,我還有事情。”


    金俊武此時心急火燎,壓根顧不得想金俊斌是不是合適,轉過身就朝著金俊山家跑去。


    身為雙水村的二把手,金俊山是不需要像一般的社員那樣每天到田地裏勞動,平日村委裏沒有工作,他總會待在家裏,拿著算盤柱子盤算雙水村的賬目。


    這麽多年來,金俊山一直清楚,田福堂一直在盯著他,千萬不能出現差錯。


    聽到紛亂的腳步聲,抬頭看到是金俊山,金俊山微微皺起眉頭:“俊武啊,我怎麽教育你的,遇到事情千萬不能慌張,你看看你,有咱們金家的生產隊長的樣子嗎?”


    金俊山的老伴張少玲就在旁邊分揀花生,聽到這話,站起身說道:“金俊山,俊武這麽著急,肯定是有急事,你用得著訓斥這孩子嘛。”


    張少玲一向稀罕金俊武,把他看得跟自家孩子差不多。


    金俊山被張少玲訓斥了也不惱怒,當年他成分不好,張少玲能夠衝破層層阻力嫁給他,已經很難得了。


    所以結婚之後,金俊山一直很尊重張少玲。


    金俊武此時顧不得扯閑話,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張少玲:“大嫂,你能出去一下嗎,我有點事情想跟俊武大哥談。”


    “好好好,我正好要去鎮上的供銷社裏買兩斤煤油,你們盡管聊。”張少玲走進裏屋,拎出一個煤油瓶子,然後出了屋子。


    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記關上門。


    見金俊武如此作派,金俊山也意識到他有急事,沒有囉嗦,直接問道:“俊武,出了什麽事情?”


    “俊山哥,我聽說田福堂要把劉寡婦嫁給孫玉亭。”金俊武蹲下身,點上煙袋鍋子,緩聲說道。


    金俊山今天一整天沒有出屋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事兒。


    最開始的時候,他也沒有在意,但是仔細品味一下,瞬間明白過來了。


    他猛地站起身冷聲說道:“田福堂是想讓孫玉亭來對付我!”


    “我也是這麽想的,咱們現在手裏攥著田海民,就等於是攥住了田福堂的命根子。田福堂可不是任人擺布的人。”金俊武分析道:“隻不過咱們金家這些年一直處於下風,所以做事情比較嚴禁,壓根就沒有留下可以被田福堂利用的手尾。


    所以田福堂就把主意打到了孫玉亭身上。


    他是想用孫玉亭來告你!”


    金俊山欣慰的看著金俊武,這個金家的青年才俊,比以前已經成熟了不少。


    隻不過.


    金俊山眉頭疙瘩:“這些年我一直防著孫玉亭,村委的賬目從來就沒有讓他看過,孫玉亭絕對不可能拿捏住我。田福堂不是不清楚這一點,為什麽還要費心拉攏孫玉亭呢!他可不是那種做賠本買賣的人啊?!”


    金俊武沉思片刻,抬起頭說道:“俊山哥,孫玉亭會不會想法誣陷你?”


    此話一出,金俊山的臉色驟然變了。


    他很清楚孫玉婷的為人,這人就是個無賴,要是田福堂願意幫他娶媳婦兒,他肯定能幹出這種無恥的事情。


    “這下子麻煩了,孫玉亭的工作跟我多有交集,他要是在工作中提前設置了陷阱的話,我就算是再謹慎,也難以躲開。”


    “那咱們就束手就擒了嗎?”金俊武有些著急了。


    金俊山沉思片刻,站起身冷聲說道:“這些年,孫玉亭沒有抓到我的把柄,我可是掌握了他不少東西。既然他要當田福堂的走狗陷害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猛地攥緊拳頭重重揮出去,就像是一位隻會千軍萬馬的統帥。


    “咱們要先下手為強。”


    “您的意思是,將孫玉亭的事情,交給鎮上或縣城處理?”金俊武皺著眉頭說道。


    “絕對不行,田福堂的哥哥田福軍是縣城的領導,咱們要是就那麽桶上去,肯定會被田福軍攔著。”


    金俊山抬起頭說道:“李主任不是還沒有離開嗎,咱們可以將這些事情,報告給李主任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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