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修仙者還是凡人,都知曉昆侖山。


    凡人歎其高大巍峨,雲霧繚繞,又遠離中原,大多數人隻在詩詞傳說中讀過,修仙者仰慕其底蘊深厚,為天下第一大派,萬宗之首。


    第一位修仙者是誰已不知其名,但在所有人記事之時,昆侖山門就已經存在。


    如今修仙界經曆萬載歲月,依舊顯露出蓬勃生機,求仙問道者多如遊魚,人人都想一躍龍門羽化登仙。而在這漫長的歲月中,仙者依舊沒有出現,但卻有那麽幾位通天大能,如果說仙者就是呼風喚雨,長生不老,這些人反而在其之上了。


    昆侖主就是其中最具有傳奇色彩的一位。


    自從三千年前昆侖主一劍將天妖釘在淩雲台上之後便不見了蹤跡,有人說昆侖主早已踏入仙境,有人說昆侖主一直遊曆在人間。能夠見昆侖主一麵已經成為不少修仙者的夙願,多得是從垂髫稚子到黃發老人也不曾見昆侖主現世。


    這三千年裏,昆侖主隻在眾人麵前出現過三次。


    一次是將異獸肥遺斬殺,將九州從大旱中救出,一次是將太華山老祖宗跑丟的駁犬送回來,還有一次是將逍遙派下山踩中九尾狐的陷阱的小弟子們給救下。


    斬肥遺那次昆侖主的震天之威永遠留在修仙界的曆史上,剩下兩次就不一樣了,與前者相比,就是些打雜般的小事。於是每次在談論昆侖主的時候,人們都會著重談論他在斬肥遺時的通天之能,譬如將小次山砍成兩段,將渭水改道。提到後麵兩次之時,吹得正過癮的人們都會快速帶過,嘴上說著昆侖主是順手而為,心裏想著這昆侖主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在每次露麵之時都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這樣也好將傳說講得更加盡興。


    昆侖主回昆侖的消息如同一個驚天炸雷響在修仙界的頭頂上。


    送信的仙鶴青鳥絡繹不絕,昆侖山的異獸閣很快便住不下了,在異獸閣後山也頭挨頭尾挨尾那日,送信的和正在寫信的各派長者在夕陽將盡的一瞬腦海中都響起昆侖主的傳音。


    “諸位的問候在下都已收到,在此謝過,來日方長,終有一敘。”


    不少老頭子在聽到傳音的時候都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嚇得研墨的小徒兒將硯台打翻。


    畢竟,他們聽到昆侖主的傳說時還是稚童,白駒過隙,仙途漫漫,竟還能得昆侖主的傳音,不激動也是不太合理。


    傳音這事暫且不表,回到昆侖山這裏。


    昆侖作為修仙界的第一大門派,與太華山,峨眉山並稱仙家三客。


    昆侖山脈蜿蜒如一條伏在大地上的巨龍,陡峭如劍刃的山峰多如林中之木。最高聳的主峰像一個屹立在天地之間的巨人,在昆侖山脈之間按照古老陣法坐落著巨大的宮殿,若是第一次見到,說是天宮也不為過。


    昆侖山門十年一開,在平時是遍尋不見其蹤影的,對於凡人來說這就是一道難以攀登的山脈,他們看不見那些繚繞的雲霧裏的樓閣宮殿,也不知這其中生活著近萬名修仙者。


    昆侖最高的淩雲台上終年覆蓋著皚皚白雪,上麵的樓宇已經空了三千年,隻會在特定的時間弟子進去清掃一次。


    那是昆侖主的住處。


    事情發生在三天前的夕陽,那時修煉的弟子都開始結束一天的修煉,從練功房,藏書閣,丹爐前走開,向山腰的飯堂走去。


    這是除了早課整個昆侖最震撼的時刻,天上飛的,地上跑的,穿著青色,藍色,和灰色的弟子服的人一窩蜂衝向一個地點。


    這也是昆侖開山以來從未變過的規矩——無論是什麽等級的弟子,所有的飯菜都是可以選的,但是飯永遠不夠。


    每次暮鍾響起,饑腸轆轆的弟子狂奔下山這一幕從來沒變過。


    可就在這次暮鍾剛響了不到一刻,大多數弟子還在趕去膳食樓的路上,鍾聲又響了。


    下一瞬所有人都發覺了不對勁。


    他們抬起頭,血紅的夕陽緩緩滑進層疊的山峰中,天邊的霞光映射出紫紅色的天空,風清崖的古鍾無人去敲,但渾厚的鍾聲卻如波浪一半一層一層地回蕩在整個昆侖,時間像是凝固了,弟子們停下腳步仰著頭看向昆侖的最高峰——淩雲台。


    這時,站在練功場上的風清子將杖向地上一頓,無形地靈氣以他為中心向外擴散,整個昆侖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掌門的威壓,年紀小些的弟子都直接摔倒在地上。


    這時,他們聽到雲清子蒼老的聲音。


    “跪下——”


    昆侖主回來了。


    無風無聲,一個青色的身影腳尖一點,輕巧地落在了淩雲樓的屋簷上。夕陽最後的殘輝慢慢消失在他身後,他站在昏黃的光中。


    這是昆侖山最高處,自這裏看下去,從風清崖的練功場,到山中棧道,林中小路,在到遠處的千刃峰,機巧閣,都跪滿了弟子。


    沒有人開口,同一時間,每一個人的腦海裏都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都起來吧,去吃飯,不用拜我。”


    是一個相當年輕的男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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