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一大片濃厚的綠色,濃密的樹葉遮蓋起了頭頂的天空,入眼的每一棵樹都是四五人合抱粗,皸裂粗糙的樹皮上覆蓋著厚厚的青苔,整個樹林裏也縈繞著潮濕清新的草木味,人們從山洞裏一個個爬出來,看著這片從未有人造訪過的自然世界,連呼吸都不自覺的放輕了。


    樹木叢生,腳下是潮濕綿軟的草皮,兩百多個孩子麵麵相覷不知道往何處走。


    “終點有靈陣,或者直接通向風雲台,終點朝哪去呢?”莫嶽平低聲喃喃道。


    “自然是上山,我們現在在山腳,風雲台不可能在山腳吧。”宋流光開口道,她扭頭看著這兩個少年,心裏思考著茫茫大山還是結伴比較可靠。


    於是宋流光三人便直接朝森林深處走去,呆在原地的應試者們看到他們也隨之一起進山,森林無邊無際,而且也沒有人造的路,到處都是藤蔓和倒下的樹木,需要時不時手腳並用地爬上爬下,應試者的體力差異巨大,因而人就這樣慢慢散開了。


    莫嶽平家是南陽劍宗,自幼就被父親盯著練武,雖然才十一歲,但是耐力和體力甚至能比上凡世裏的成年男人。


    但是就算這樣,在爬上一個倒在地上幾十年的朽木後,他還是喘著氣無奈地喊著蹲在前麵一棵大樹枝丫上的宋流光:“宋姑娘!宋妹妹!宋少俠——你能等等我們嗎?”


    蹲在樹上的女孩子一回頭,流蘇在耳後一晃像是被風吹的風鈴,“你們累了嗎?”


    “我們已經一刻沒停地跑了兩個時辰了。”莫嶽平滿頭是汗,也顧不得體麵,抬起袖子抹了起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後麵的方齊休也趕了上來。


    莫嶽平穿著青色的衣衫,身上蹭的全是苔蘚和泥土,看上去格外狼狽,但是最慘的還是方齊休,他還是穿著天山給他的白色侍從裝,胸前背後滾了一圈青山綠水圖,宋流光看著他們二人,不由得更加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黑色多耐髒。


    “那就歇歇吧。”宋流光順著樹爬了下來,站在坐在地上的二人麵前。


    “不過你們還是不要這樣直接坐地上,被蛇蟲咬了就完蛋了。”


    莫嶽平啊了一聲,騰地一下站起來,拍打身上。


    方齊休累得也站不起來,他自幼生活在高原上,從未來過這種茂盛到可怕的深山森林裏,加上靴子不合腳,趕上莫嶽平已經耗費他所有的力氣了。


    於是他隻是坐在地上抬眼看了看莫嶽平,可這一看不得了,莫嶽平後頸那裏還真的爬上了一條翠綠的小蛇,那小蛇如手指粗細,悄無聲息地順著外衫向上爬了上去,吐著鮮紅的舌頭,而莫嶽平這時還低著腦袋拍打著腰腹渾然不知。


    方齊休把驚叫聲咽了回去,不能驚動莫嶽平,那蛇頭幾乎就靠在莫嶽平的脖子上了,他一臉驚恐地抬臉,宋流光正和他的視線對上。


    同一時間的兆和台可是十分熱鬧,所有人都吃飽喝足了看著水鏡消遣,通常第一天的孩子們體力都很旺盛所以看不出差別,於是沒什麽看頭。打雜的弟子來來回回上果盤清茶忙得不可開交,坐在席上的各派掌門長老卻都賭起來了。


    現在的熱門就是雪荒峰裏的焦明月和幻夢澤裏的陳允央,這次迷穀設立的難度大大超過之前,這才兩個時辰過去,兩處迷徑就已經出現了異獸。


    雪荒峰裏的應試者才爬到第一座側峰的半山腰就遇到了雪蜂,這雪蜂是千年冰靈所化,性子暴烈,稍微被驚擾就會奮不顧身地射出毒針,那毒寒性了得,沾一下就會四肢僵硬,渾身冰凍最後凍死在風雪中。


    自然昆侖不會讓這麽厲害的東西直接放給修為低下的應試者,雪荒峰的雪蜂皆是還未成年,毒性被削弱過的,但是中招還是會全身麻痹半個時辰。


    那焦明月不過十二歲,一個梳著高馬尾的女孩子,撞上雪蜂群竟然也不慌張,掐了個手訣就使了火咒扔了過去,將雪蜂群砸了一個口子,帶著身邊的孩子突圍。


    十二歲就步入築基期,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黑發飛揚在漫天風雪裏,焦明月穿著一身月牙白如同鬆竹傲然挺立,前途不可估量。


    而幻夢澤這邊就是另一番景象,四麵環水,水麵一眼望不到頭,十裏蘆葦蕩裏應試的孩子們像一群亂頭蒼蠅,能摸到水邊的也隻有一半人,估摸著三天後還在蘆葦蕩裏晃著的孩子也不會少,某種意義上這一道是最難的。


    水邊總共有三十條船,每條船能坐四個人,但是最先抵達水邊的應試者幾乎都是一人一條船將船搖走了。


    那陳允央十三歲,是後麵一批從蘆葦蕩出來的應試者,他出來時船隻剩下了兩條,而這時他身後跟來了八個應試者,看到這個場景的眾人也不免來了興致準備看看這事是如何解決的。


    陳允央這時還未吸引眾人的注意,九個人麵麵相覷之時,這少年突然開口讓其餘八人上船,但是卻又來了一句“希望能借船頭一用”。


    待到兩隻小船漂出幾丈開外之後,少年向前一躍,腳尖在水麵輕點就滑出去很遠,像一隻掠過水麵的水鳥,這是築基期中期的修為,凝氣禦風,但是無法支撐很久,所以在過了一陣子之後少年在空中一翻身踩到身側的船頭借力——這就是借船頭一用的說法了。


    因為若是船上人手搖櫓船的速度跟不上他,於是陳允央在兩條船前的水麵上疾行,兩袖灌滿風,身後的兩條船被他借風向前推著。


    這運用靈力的巧勁一下就奪得了所有人的目光,在水鏡裏,少年像一隻大鳥在水麵上疾行,衣角獵獵,一個鷂子翻身就踩上了身後禦風前進的船,腳尖一點整個人又飛上了水麵。


    一人兩船不過須臾就超過了所有的船隻,美中不足的是陳允央的方向感實在是太差了,帶著兩條船硬生生就偏離向大澤中心淺灘去的路線,船上的人扯著嗓子叫才給拖回來。


    如此想來,能順利穿過蘆葦蕩時趕上最後兩條船還是萬幸。


    “焦明月還是陳允央?”


    “焦明月三百靈光符。”


    “陳允央四百靈光符。”


    “這邊焦明月……”


    一時場麵極為熱鬧,徐聆記賬記得不亦樂乎,最早還是他三百年前開始組織的押注,到了今日已經是心照不宣的固定節目了,他可以從中抽成。


    他左手拿著記賬本,右手拿著自己做的不斷墨毛筆,弟子和各門派掌門身邊的侍從童子來來回回地跑著過來報自家的賭注和押爆的弟子,徐聆奮筆疾書記得飛快。


    不一會,徐聆記累了,把位置讓給嚴令讓他幫著記,嚴令並不坐下,仍是站在一邊彎腰幫他記賬。


    徐聆看著邊上沒人在意他,悄悄地用自己麵前的水鏡搜尋宋流光,看看他的小師妹怎麽樣了。


    宋流光看著方齊休的眼神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麽,不由得驚了一下,她怎麽還烏鴉嘴起來了。


    莫嶽平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拍完身上的灰正要直起身。


    “慢著!”


    莫嶽平頓住了,“怎麽了?”


    宋流光向邊上走了兩步,從另一個視角看到了他後衣領上爬著的竹葉青,嘴裏說著:“你看看你腳邊的蘑菇。”


    “蘑菇?什麽蘑菇?我怎麽沒看見?長什麽樣?”莫嶽平低頭看,除了茂盛的雜草什麽也沒有。


    宋流光趕緊低頭環顧四周,看看有什麽能夠挑起那蛇的東西。


    腳底下常年沒有陽光照射除了腐爛的樹葉雜草和爛泥什麽也沒有,一時正著急,方齊休遞過來一支手掌長的小樹枝。


    方齊休腿還軟著,宋流光接過樹枝就放輕腳步朝莫嶽平走去,伸出手想要去挑那蛇。


    “宋姑娘,這沒有蘑菇啊——”莫嶽平突然直起身,整個人的重心一變,那蛇一下受驚張開嘴露出毒牙就要咬莫嶽平的脖子。


    電光火石間,就是那一刹那,宋流光感到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手裏的樹枝就不知怎麽的飛了出去,擦過莫嶽平的後脖子將那蛇打了出去,釘在了對麵的樹幹裏。


    “哎喲,”莫嶽平感到脖子一陣疼叫喚起來,手一摸,一手血,嚇了一跳。


    方齊休一下子跳了起來,以為他被咬了,趕緊去扒他衣領,發現卻是被擦傷。


    往四處地麵一看,也沒找到那蛇的蹤跡,一抬頭,卻看到邊上樹幹上釘著那條蛇,那蛇扭著身子痛苦無比,掙紮一會兒就不動了,紮著它的正是自己給的樹枝。


    他一回頭,發現宋流光站在邊上也是一臉迷茫。


    徐聆正喝著茶看水鏡呢,一口水噴了出來,噴了身邊一個等著登記賭注的小童一臉。


    “抱歉抱歉!”徐聆手忙腳亂地掏出自己的手絹給人家擦臉,記著賬的嚴令也不解地看著他。


    徐聆一邊擦一邊念念叨叨,“不可能吧,凝氣為劍?這孩子才幾歲?築基期大圓滿?她不是才被撿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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