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林長老還有什麽疑議嗎?”哭的梨花帶雨的濮白夢眼神中蘇醒了一頭獅子。她的言語,不再容忍,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此人理應按照宮規誅殺,你濮白夢一而再再而三包庇這個男人是何用意,懇請宮主定奪,”之前發言的長老憋紅了臉,半天才吐出一句話。


    自從魅魔那件事後,濮白夢一直被其一派打壓。可沒想到濮白夢今天實力展現,像一隻無形的巴掌狠狠的扇回去。


    林長老平日橫行霸道慣了,實在想不到這瘋女人今日反應會如此之大,竟敢當場駁她麵子。濮蕪甫死了也好,本來就是小雜種。想到這裏,林長老心寬起來。可是遠遠不夠,她要濮白夢這輩子更加痛苦的活下去,那個男人一定要死,林長老看向鏡月宮宮主的目光充滿希冀。


    全場的焦點集中在鏡月宮宮主身上,“就按濮白夢所言,城池劃分大戰臨近,何必與伏龍國結下梁子。這件事情暫時告以段落,全宮備戰城池大戰。”鏡月宮宮主轉身離開,關於外人入侵鏡月宮這件事,結束之快令人咂舌。


    鏡月宮宮主回到了自己的寢室,她瘋了一樣的扯下身上的錦衣,象征權力的權杖被她擲向地麵。鐵器摩擦聲和著無聲啜泣,鏡月宮宮主臉上的威嚴一層一層的剝落,從未有過的淒楚。


    她與師姐濮白夢被師傅收留,也就是上一代的鏡月宮宮主。師姐天賦異稟,尤其是濮白夢被譽為最有可能超過先祖的存在,深受師傅的喜愛。可是隨著國師誤觸媚魔的禁錮,這一切都變了。


    與師傅不和的另一派,也就是以林長老為首的一眾長老開始蠢蠢欲動。以濮白夢髒了身子為由應當廢除修為驅逐鏡月宮。一時間難排眾議,尤其是因為自己閉關導致沒有救下濮白夢的疏忽,師傅直接走火入魔,療傷過程中更是氣血攻心,不久後去世。


    名不正言不順的濮白夢甚至連見師傅最後一麵的機會也沒有,也是所有人沒想到的,師傅遺囑竟讓自己成為新一任的鏡月宮宮主。臨死之前,師傅握著自己的手,滿是遺憾,“你膽識還是差了一些,不夠鏟除鏡月宮中的腐朽。罷了罷了,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何必強加於你,守著祖宗留下的宗規,總該不會錯吧,可憐了夢兒。”


    師傅死了,放棄了進入輪回的機會,將全部修為繼承給自己。


    也是從那天開始,濮白夢從宮主待選人打回原形,成為被人處處打壓的存在。也是從那天開始,兩人沒有麵對麵的說過話。她不敢直視濮白夢,在她麵前,她更像一個小偷,偷走了本該屬於濮白夢的一切。


    師傅說的不錯,她很怯懦,是個空有實力的傀儡宮主。她眼睜睜的看著濮白夢母女被欺淩壓迫,她不敢為濮白夢發聲,她隻是個守著宮規的執行機器。


    現在濮蕪甫死了,和自己有直接關係,如果她強硬一點,完全可以強行破開枯井空間救出濮蕪甫,可是宮規不允許。鏡月宮宮主死命地扇打著自己,她和師姐之間,再也回不去…


    哭累了,淚眼朦朧的鏡月宮宮主看到了不知何時到來的濮白夢,真人也好,臆想也罷,她不敢伸手。


    像小時候一樣,被欺負後師姐總是會撫摸自己。多少年過去了,濮白夢上前將鏡月宮宮主攬入懷中。


    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師姐,我對不起你,都怪我,都怪我,我對不起小甫。”


    濮白夢上前撫摸著鏡月宮宮主的長發,可眼神看向窗外的遠方,答非所問,“按照宮規來,總歸不會有錯的。”


    昏迷中的國師被人送出了鏡月宮,雖然林長老一派處處針對濮白夢,但還不至於膽大到杵逆宮主的命令。可運輸國師的手法是在有些不堪,一個大男人像雞崽一樣被拎著摔入馬車,同一群臭烘烘的牲畜運出鏡月宮。


    陣陣惡臭湧上鼻尖,清醒過來的國師頭痛欲裂。尤其是臉上火辣辣的疼,探手摸去,麵頰之處黏黏糊糊甚至粘液拉絲。國師定睛一看,一頭豬彘竟對自己下口,粗糙的舌頭不斷咋嘛味道。


    國師的思緒還停留在某人的一巴掌,多年未見,國師怎麽也想不多濮白夢會對自己出手,而且不出則已,一出要命。越想越氣的國師衝著麵前的豬彘就是一巴掌。


    豬彘一個趔趄被扇倒在地,口吐白沫,它實在想不到什麽仇什麽怨麵前這個人類會對自己下死手。


    心裏咯噔一下,國師想起了什麽,他想起來被自己帶入鏡月宮的虞解。作為伏龍國新皇的虞解被自己弄丟,國師不敢繼續想下去了。手忙腳亂,國師不顧車底的糞便,將自己撐起想要翻車而下。


    馬車後倉的搖擺震動,國師蘇醒後的動靜驚擾了前麵驅趕馬車的人。那人將馬鞭握在手中,用鞭梢輕輕敲擊了下柵欄。


    正打算翻車而下的國師順著敲擊聲看去,重重的黑袍掩蓋下是一張慘白的臉。那人看到張皇失措的國師,其衣衫上更是點綴著糞便,那人探手掩鼻,啞然失笑。


    “你…你還活著!!!”虞解的回歸本該使國師驚喜,可國師看到了因為傷及氣血而麵如菜色的虞解,他對麵前這個少年更多的是說不出的愧疚。


    看到國師還想說什麽,虞解不動痕跡的將手指豎在自己嘴邊。兩人還沒有完全離開治虹國的領土。尤其是窺探鏡月宮秘密的虞解,他比國師的處境更加危險。


    “駕”,馬鞭重重的落在馬屁股上,一聲馬鳴,車輛以更快的速度駛離鏡月宮。


    國師靠在柵欄邊上,眼睛不知看向何處。雖然他是有私心去見見當年那伊人,可最終的目的是和鏡月宮取得聯盟,無功而返,國師一口悶氣憋在胸膛。


    行駛途中馬車一陣顛簸,國師探頭看向車外,是一馬平川的大路,且沒有任何阻攔。


    是駕車的人亂了心神,虞解回頭向車內的國師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


    擁有天狗法則的國師在嗅覺方麵可以說是一派宗師。對於糞便的惡臭更加靈敏,所以國師在清醒後直接封閉了自己嗅覺。


    莫名其妙,國師對於虞解有些摸不到頭腦,嗅覺重新開啟,在重重惡臭間抽絲剝繭,他嗅吸到了一絲甜馨。


    在這輛運輸牲畜的車上,角落之處有幾個鼓鼓囊囊的麻袋。最深處的一個,正是國師嗅到的目標。國師打開了麻袋,光束照射,是一個閉著雙眼的少女。眉頭緊蹙,囈語。國師傾身想要聽清,少女又保持緘默,隻留下均勻的呼吸聲。


    至於少女的麵容,光暗的交錯下,國師有些恍惚,他好像看到了自己,隻不過麻袋中的人臉上滿是稚氣。


    國師的手在顫抖,他立馬將麻袋拴住,他有些不相信這是真的。


    他為麻袋中的少女留下了一個更大透氣孔。有些遲疑,國師重新了打開麻袋,偷偷瞄了一眼熟睡中的少女。


    就這樣國師不停將麻袋打開拴緊,他意識到自己的身上太髒了,他不敢觸碰,隻是輕輕地抱著麻袋裏的濮蕪甫。


    國師將自己的右手食指不斷揉搓,取出清水不斷擦拭,最後放在鼻尖。可能是心理暗示,國師總感覺自己怎麽也無法洗去糞便味。


    國師將自己的食指輕輕地按在濮蕪甫的眉頭上,將那份緊蹙揉平。


    濮白夢在解決了國師之事後第一時間回到了住所,濮白夢和虞解做了一個交易。作為已經在死亡名單上的濮蕪甫,若是出現在鏡月宮眾人的視線前,就算是她也無法保證女兒的安全,她希望虞解能將濮蕪甫帶出去。


    黑暗中,虞解盯著濮白夢沒有回答,他選擇了緘默。


    “我將你平安送出鏡月宮,作為報酬,你隻需要把小甫送走,讓她遠離鏡月宮,一輩子也不要回來。”


    “若是按照鏡月宮宮規,你們母女此生可能不會再見麵了吧。”


    “這樣也罷,她還是孩子,或許外麵的世界更適合她。鏡月宮的雪很美,可是看的多了,終會覺得厭乏。”濮白夢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虛弱。


    “那就把她叫醒吧,見最後一麵,說說話也好。”


    濮白夢的手縷過濮蕪甫發絲,最終停留在濮蕪甫的額頭,“這姑娘從小就嚷嚷去外界遊玩,這下終於如願了,那就讓她多睡會。等她一睜眼就看到花團錦簇的世間,一定會很開心吧。”


    瓷玉瓶向虞解拋去,入手冰涼,這瓶不是凡物,更別說瓶內丹藥。虞解將丹藥服下,像濮白夢這樣的強者要是想要殺自己,何必多次一舉。


    丹藥入口即化,雖然苦澀的令人咂舌,暖洋洋的感覺很快遍布全身。但是這藥效實在強的有些過分,虞解感覺自己體內燃起了大火。這是他現有修為無法承受的,兩注鼻血流出。


    虞解一陣苦笑,“補藥殺我!”


    濮白夢一愣,莞爾一笑。她沒有認出虞解的遠古通天藤,但感受其氣息不是凡物,所以才敢拿出鏡月宮二十年方可煉製一爐的丹藥給他,她也好奇這個年輕人的極限在哪裏。


    “伏龍國與我濮白夢建立聯盟,直到城池大戰結束,若是再敢牙尖嘴利,我有萬種方法取你性命。”


    虞解喜出望外,雖然並不是與鏡月宮聯盟,但濮白夢這一諾,伏龍國有救了!


    濮白夢按照約定將虞解順利送出鏡月宮,以她的修為,短時間控製了為鏡月宮運輸補給的小廝的心智,將虞解替換為車夫,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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