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龍嶺大破賊寇,可喜可賀,少不得一番慶賀。


    酒到半酣,路川借方便為由搖搖晃晃向自己房中走去。


    常言道酒入愁腸,酒入歡腸,酒本容易勾起人心中的憂愁,路川心又窄。不到半年時間,走了近半個大明,舉步維艱啊。


    路川推開房門,衣不解,鞋不脫倒頭便躺在了床上,手中兀自抓著酒壺。


    “咚咚咚。”


    路川皺眉問道:“誰啊?”


    “是我。”


    路川趕緊一骨碌坐了起來,楊穆已經推門而入。


    “大哥不在廳中飲酒,怎麽到這兒來了?”


    “大哥見你許久沒回來,有些擔心,便過來看看。喝多了吧?要不要讓廚房做一碗醒酒湯來?”


    路川趕緊抓住大哥的手臂,說道:“好不容易放縱一次,就別打擾兄弟們了。再說,有時候醉了人反倒舒服一些。”


    “大哥看你這次來,老有些魂不守舍,是不是有什麽事呀?要不給大哥說說?就算大哥不能替你解決,出出主意,給你參謀參謀也好啊。”


    路川沉吟了片刻,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從武當山說到鄖西縣,從崆峒山又說到飛天劍院。


    楊穆聽得唏噓不已,路川自己倒是暢快了許多。


    凡事憋在心裏隻會越憋越重,越憋越傷,隻要說出來,不管有沒有用,能不能解決,都會有所緩解。


    “武當的事,你就不用太過計較了,清漣真人是德高望重的世外高人,對旁人尚能寬厚,於你更應偏愛才是,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是有些不得已的緣故,雖然眼下咱們不得而知,但你還是要體諒才是啊。等你名揚天下之後,再回山上,到時候相信他老人家就能給你滿意的解釋了。


    至於飛天劍院,並不是什麽好地方,白猿公有失管教,以致弟子無德,門風日下。院中教師雖多,大都是庸庸碌碌之輩,自身本領不濟,傳授武藝更是誤人子弟。門中最厲害的白猿公,和你四哥是同門師兄弟,單論劍法還不一定能勝過你四哥。你既然不肯學大哥的龍爪手,想必你二哥三哥的武藝你也沒什麽興趣,不妨以練代學,多與你四哥五哥切磋切磋,也是大有裨益的。


    家裏的事你不用擔心,姚公官階雖不算高,職位卻是重中之重,又在武林中威望極高,上麵還有刑部天官閔大人照看,縱然有人嫉恨,相信也輕易沒人敢動。別看廠衛在朝野上下比禿尾巴狗還橫,對於江湖綠林還是懼怕著呢。而且,你別看咱們山上隻有四五千人,實際上弟兄多著呢,普天之下到處都有咱們的耳目,大哥替你盯著,萬一有事,一定第一時間讓你知曉。


    說起來最難辦的倒是你感情上麵的事,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啊,與誰好與誰不好都得你自己決定。不過呢,要是你決定跟誰好,長兄為父,大哥可以替你提親,要是你決定不跟誰好,大哥也可以替你去退親。


    以前的事大哥縱然有心,卻也沒有辦法,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天塌下來有大哥頂著,你直管率性而為,照顧好自己就好。


    ……”


    兄弟二人徹夜長談。


    習武之人一夜不睡不成問題,天明之後,各自回去洗漱。


    等回到聚義廳,端上一杯清茶,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路川自門外走入,背上背著包袱,三位寨主都有些詫異。


    “六弟,你這是?”


    “三位兄長,前兩日我們剛剿滅一夥賊寇,眼下山上左右無事,小弟就這樣閑坐著也有些煩悶,故此今日告辭,準備回敦煌去,若是有事遞一張二指寬的小紙條,小弟立馬就到。此去金陵路途遙遠,看來今年過年我是回不去了,屆時再與諸兄盤聚。”


    丁二俠還待說話,楊穆說道:“都是自家兄弟,就不用客氣了。六弟,你隻管去吧。”


    路川謝過大哥,下山向西,不一日便到了玉門關。


    想起初次出關的落寞,再看今日,身心皆有歸宿,不由得心中竊喜。


    人逢喜事,豈能無酒,一想到酒,路川腹中饞蟲被勾起,腳步就邁不動了,馬蹄踏踏,小半個時辰沒走上二裏路。


    眼看天色近晚,恐怕都要錯過宿頭了。


    突然間路川眼角餘光瞟見前方不遠處似乎有酒旗飄動,打馬過去一看,不是,是家客棧,不過客棧前確實有個茶攤,看來是白日裏招待來往行客的。


    店裏夥計見路川走近,趕緊迎了上來,攔住去路。


    “客爺,客爺留步。”


    路川知是要留自己住店,便帶住絲韁,翻身下馬。


    “客爺是從遠路上來的吧?您有所不知,此去二十裏路再無客棧,客爺您要是不嫌棄,就在小店住下吧。”


    “店中可有酒?”


    “有有有,有上好的美酒,您裏麵請。”


    “把馬喂好了,明日我還要趕路。”


    “得嘞。”


    路川點了點頭,將挽繩扔給小二,邁步向裏麵走去。


    別看客棧外麵破舊,裏麵倒還算幹淨,便挑了個靠裏的桌子坐下。


    小二拿著熱水手巾走了過來,笑問道:“客爺您用點什麽?”


    路川擺了擺手,從懷中掏出手帕抹了把臉,說道:“準備一間上房,拿一壇酒,隨便上幾個壓桌碟就行。”


    “得嘞,您稍等。”


    不一會兒,酒菜擺上,小二站在一邊給路川倒酒。


    “客爺,您嚐嚐,這是昨日剛到的皇台酒,從甘州送來的。”


    說著把酒碗雙手遞給路川,路川伸手去接,不想手一抖沒接穩,酒撒了一身。


    “哎呦,真是對不住啊……”


    小二趕緊拿自己的衣袖去擦,沒成想這位爺氣性大,啪一巴掌不偏不離,甩在他臉上,打得他轉了兩個圈,險些撞倒旁邊的桌子。


    隻見路川眼睛一瞪,罵道:“狗東西,沒長眼睛?小爺這身衣服你賠得起嗎?”


    小二連連告饒,路川冷哼一聲,“我去換衣服,你把酒菜都端上來,喝碗酒都喝成這樣,真他娘的晦氣!”


    等進了客房,路川甩手關上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臉上怒氣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愈發淩厲的眼神。


    他並非刻薄之人,尋常不會跟這些小人物一般見識,之所以有如此異常的行為,是因為他看得清楚,方才小二倒酒時,碗底本就有點水,當然這算不得什麽,也可能是洗完碗之後沒擦幹。


    但當酒倒進去的時候,沒有酒沫,碗底卻打著旋兒,這種情況並不多見,隻有酒裏下了藥的時候才可能有這種情況。


    故此路川心裏就多了幾分戒備,偷眼看去,櫃台後的掌櫃和店小二都定眼看著這碗酒,心裏更加堅信了幾分。


    於是他便故意打翻了酒,想看對方的反應,隻見小二七手八腳拿袖子鼓搗,手還作勢要往自己腰裏摸。


    見此情景,他心中來氣,揚手就來了一下,那一刹那,他瞧見小二目露凶光,雖然一閃而逝,但卻被他清清楚楚給捕捉到了。


    而那位掌櫃的則手往櫃台下麵伸了伸。


    此時路川已知這是一家黑店,不由得覺得好笑,心想:“就你這點道道還想讓我栽跟頭?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我且看你再要如何,要是就此罷手,小爺我說不定心情好還能饒了爾等的狗命,要是還有歪心思,嘿嘿,講不起說不清,把你切開晾著!”


    想到這裏,路川一切恢複常態,等小二端著酒菜進來時,他已換好衣服,端坐在桌前等候。


    “來啦,客爺您請慢用。”


    路川皺眉道:“端個酒菜怎麽這麽久?”


    小二賠笑道:“小的手比腳還笨,剛才多有得罪,我們掌櫃的讓後廚再炒了倆菜,權當給您賠不是了。”


    “嗯,還算你們有心,下去吧,等我吃完了你再來收拾。”


    “得嘞,您慢用,有事盡管招呼,小的就在外麵。”說完轉身離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路川聞了聞酒,又翻了翻菜,別說,他中午在玉門關吃完之後,半日水米未進,還真有些餓了。


    隻見他微微一笑,倒了一碗酒,又夾起一筷子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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