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和舒憶梁比過之後眾人重新落座又喝了幾杯,路川寶劍到手,按他的意思現在就想走。


    但滕方千將他的寶劍盜來是為了什麽,能讓他就這樣離開?


    路川起身剛要告辭,卻見餘白冰卻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兩人又喝了一杯,餘白冰說道:“路兄劍法高超,我等佩服,不過見高人不能交臂失之,小弟也想跟路兄學學,不知路兄能否賞臉?”


    路川不想比,但看了看其他眾人的臉色,特別是龔尚福,這傻大個一臉期盼地等著看呢,他是一寨之主,他不開口自己就下不了山,看來這場是不比不行了。


    兩人走到大廳中央,路川抱劍式而立,等著餘白冰進招。


    但餘白冰並未拔劍,他笑道:“路兄的劍法我是不敢領教的,不過路兄是成了名的劍俠,想必拳腳也甚是精通,小弟想跟路兄學學拳腳,不知路兄可敢……哦,不知路兄可願賜教?”


    餘白冰這個“敢”字絕對是故意的,他看得出路川非常驕傲,故此以此相激。


    偏偏路川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敢”字,在他會說的詞裏根本就沒有“不敢”這個詞,就算今天死在這兒他都不會輸了這口氣。


    隻見路川微微一笑,將紫宵銀月劍揚手插在大梁之上,左手前伸,道了個“請”字。


    不想餘白冰又搖了搖頭,說道:“我看路兄的左手上包著手帕,想必是有傷吧?若是在其他地方,路兄是成了名的劍俠,這個便宜我占就占了,但唯獨此地,我是主路兄是客,主不能欺客,我就背著雙手跟路兄打吧,路兄可別怪小弟失禮啊。”


    路川一聽這話氣得肝都疼,心說話:“你要比腿功就直說,繞這麽多彎子幹什麽?”故此也將雙手背在了身後。


    這手是背過去了,但他心裏慌啊,餘白冰能提出這樣的比試方法,必然在腿功上是下過功夫的,而他自己從來就沒練過腿功。說白了他能拿得出手的就隻有劍法,拋開劍法,成了名的劍俠六個字就隻剩四個了,劍和俠可就都沒了。


    話說路川,大名鼎鼎的小北魔真就這麽飯桶?嘿,有什麽辦法呢?說句不好聽的,他今年十八歲,打娘胎裏開始練,能練多少功夫?人的時間精力都是有限的,想起來簡單,練一會兒劍,練一會兒拳腳,練一會兒內功,再練一會兒暗器,每一樣一天都練點,時間長了就都有長進了,實際上則不然,內功修行一天不夠兩個時辰,收效甚微,基本上就是白練,練劍沒有一個時辰也很難進入狀態,不進入狀態如何感悟劍法和劍招呢?習武和讀書、幹其他事一樣,也得動腦子,一天傻嗬嗬在哪兒瞎比劃成不了氣候,最多就是打把勢賣藝的。你看路川是怎麽練功的?每天最多睡不到兩個時辰,剩下的時間除了吃飯,就是站樁練劍,十年不輟,才有今日的成就,若是稍有三心二意,貪多嚼不爛,他能一人一劍殺上朱家大山?能從朱家大山又殺到蜀中?早死在半路了。


    百藝不如一藝精,就是這麽個道理。


    不過他猜得沒錯,這餘白冰江湖人稱浪舞桃花顛,最厲害的就是一雙腿。


    隻見他金雞獨立,亮出起勢,道了聲請,就等著路川進招了。


    彎弓沒有回頭箭,現在隻能硬著頭皮上了,路川一咬牙,上前兩步,抬腿向餘白冰腰間踢去。


    常言道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沒有,餘白冰一看路川這抬腿的架勢險些樂了,本來他是見路川的劍法淩空下擊居多,鮮有攻人下盤的,所以覺得路川下盤功夫可能不怎麽樣,但現在一看,哪裏是不怎麽樣,這根本就是沒練過腿功啊。


    到這裏餘白冰基本就有十成把握了,隻見他一不慌二不忙,等路川的腿抬起來了,用上勁了,轉眼間就要到了的時候,這才用抬著的這條腿迎了上去。


    他的腿功真不是吹的,光一個快字就壓過路川良多,他的腿後發先至,一腳正蹬在路川迎麵骨上。


    路川疼得就是一咧嘴,但這是比武,容不得他抱著腿叫喚,腳一點地又是一腿。


    餘白冰麵帶微笑,一模一樣又是一腳,但路川就是躲不開。


    路川連攻七八招,都被餘白冰用同一招化解了。


    比到這裏其實就沒意思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路川已經輸了,從第一招起就輸了。


    餘白冰跟路川比腿功就好比老叟戲嬰兒,再比下去就是侮辱人,而不是比武了。


    這點路川也知道,他有心認輸,但運了幾次氣,這兩個字就是說不出來,因為他從出生到現在就從來沒說過。


    正在這左右為難之際,也不知是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聲落在路川耳朵裏真不亞於一聲驚雷,他的臉唰一下就紅透了,從脖子一直紅到耳根。


    餘白冰見此情景也就不好意思再比了,正準備開口叫停,就像他之前說的,自己好歹是主人,不能讓客人臉上太過難看了不是?說實在的他不討厭路川,別看路川驕傲,但隻要有幾分本事的人誰不驕傲,他自己也驕傲。路川從劍法到說話都是堂堂正正,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個正人君子,並不像滕方千說的那麽卑鄙不堪,他之所以要跟路川比武,無非就是“幹爹”的這個玩笑,無非就是給滕方千一個麵子。他與路川又沒死仇,犯得著撕破臉嗎?


    可還沒等他開口,路川的腿又到了,他本能性的一腳蹬去,但這一腳卻像蹬在了鐵板之上,不僅沒踢動路川,要不是下盤功夫過硬,自己都險些跌倒。


    餘白冰心裏就是一驚,再看路川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渾身都是殺氣,那雙被怒火燒紅了的眼睛裏已經沒了半分感情,沒了半分人的氣息。


    “一怒殺龍手。”


    餘白冰驚雖驚,但他求勝的心卻越發強烈。


    “若是能擊敗‘一怒殺龍手’的路川……”


    路川又一腿踢來時,餘白冰虛晃一腿,路川的腿落空,他仗著腿快一腿重重掃在了路川支撐整個身體的左腿上。


    路川頓時站立不穩,向左邊倒去。


    餘白冰的心落了地,此戰,勝負已分。


    但還沒等他站起身來,忽聽惡風不善,路川落空的那條腿又踢了回來。


    情急之下餘白冰也顧不上之前的約定了,抬手生生擋下路川這一腿。


    隻覺一股大力襲來,蹬蹬蹬後退了幾步,險些摔倒。


    餘白冰站起身來,背在身後的左臂顫抖不已,就像斷了一般,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此時路川已經伸手在地上一撐,也站了起來,臉上的潮紅散去,隻是氣息還未能平複。


    路川甩了甩剛才在地上撐了一下,痛徹骨髓的左手,勉強笑道:“餘兄,這場算平了吧?”


    餘白冰看了路川半晌,忽然自嘲般地一笑,說道:“是我先用手的,是我輸了。路兄的內力竟然如此雄厚,真是令人佩服!舒兄,路兄要是這麽給你來一劍你也擋不住吧?”


    舒憶梁苦笑著搖了搖頭。


    餘白冰哈哈一笑,說道:“盛名之下果然無虛士,我們服了!路兄,要下山就請便吧。來日方長,希望咱們還有機會再會!”


    餘白冰是明白人,等龔尚福開口不知要等到哪時候去,滕方千和路川是死仇,根本不可能放路川下山,但自己這邊連輸兩陣,還有什麽臉再強留著路川不放呢?於是他便開口了。


    路川頓時一喜,飛身而起將寶劍取下,抱拳道:“多謝三位寨主盛情款待,路川不勝酒力就此告辭,山高水遠,咱們江湖再見!”


    說完轉身就往廳外走去。


    滕方千當時就急了,一下蹦起一丈多高,飛身過去擋在門口叫道:“慢著!路川不能下山!”


    餘白冰就是一皺眉,沉聲道:“滕兄,你也看到了,我們二人不是路兄的對手,再要留你就自己動手吧。”


    路川笑道:“我的兒唉,你要跟你幹老子動手嗎?”


    滕方千嚇得一縮脖子,心說話:“跟你動手,我怕不是閻王爺催的吧。”


    不過別看他心裏害怕,路就是不讓。


    這種場麵讓路川也有些為難,滕方千不出手他也不好出手,但這潑皮就是不讓路,不動手又過不去。


    正在左右為難之際,龔尚福笑嗬嗬從虎皮大椅上走了下來,一邊挽袖子一邊說道:“路川不能走,你們倆比了,我和老副還沒跟他比呢。”


    這話一出不光路川頭大,舒餘二位頭也大了一圈,路川能跟龔尚福打嗎?別人打架都有分寸,龔尚福他有些傻,不懂得留手,真和路川打起來誰勝誰負不說,必是兩虎相鬥一死一傷啊。


    路川是客人,有損傷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但龔尚福是大寨主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上山千八百號兄弟的臉往哪兒放?


    想到這裏舒餘二人恨不得上去一劍把滕方千給宰了。


    但滕方千死活不放路川下山,傻大個龔尚福還從中插了一腳,非要跟路川比武,誰也沒有辦法,隻好瞪眼瞅著。


    卻聽路川笑道:“大寨主,我不是你的對手,我看比武就算了吧。”


    龔尚福卻上了牛勁,瞪著大眼珠子說道:“沒比怎麽知道不是我的對手?你又沒見過我的武藝。我看你和老山老水打得都挺好,咱倆也那麽來幾下,你看看我的武藝怎麽樣。”


    路川一臉的苦笑,有心應下,卻見龔尚福身後的舒餘二人一個勁衝自己搖頭,隻好作罷。


    常言道,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路川三人一個勁解勸,終是抵不過一個滕方千煽風點火。


    路川終是忍無可忍,怒道:“滕方千,你再說一句話我就先殺了你。”


    沒想到滕方千仗著龔尚福在身邊這次不怕了,胸脯一挺,說道:“殺我,咱倆還不知道誰殺誰呢。”


    路川微微冷笑,說道:“大寨主,你聽到了,滕方千要跟我先動手,你就先看一場吧。”


    龔尚福本是不同意,但舒餘二人也勸,勸著勸著也就勸下了。


    三人退後,路川負手而立,說道:“滕方千,你想怎麽比?可別說比輕功什麽的,隻要出了這門你就留不住我了。”


    滕方千冷笑道:“路川,你也太狂了點,真以為我滕方千就隻會輕功?到了這一步也不怕你知道,這山,你有命上沒命下,收拾你的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


    路川翻了翻眼皮,說道:“別廢話,怎麽比劃出道來。不過咱們可說好,要是你輸了,我也不殺你,但你要勸住龔尚福。”


    “沒說的,我要是輸了你說怎麽就怎麽。不過話說火來,你要是輸了,我可不給你留好手,有什麽遺言趁早說吧。”


    路川微笑不語,輸?怎麽可能!


    “機會我可給過你了,是你自己不說。”


    “少囉嗦,趕緊說怎麽比。”


    “我要跟你比陣法。”


    “喲,你還會陣法啊?打過仗嗎?”


    “我說的不是行軍打仗的陣法,是劍陣,我在外麵給你擺了一陣,你要是能破陣就算我輸。”


    “既然陣都擺好了,那就走吧。”


    滕方千剛一閃身,又重新將路川攔住,斜眼問道:“你不會是騙我讓開路想要逃走吧?”


    路川哂然一笑,說道:“別髒心爛肺了,我又不是你,我路川說要入陣那就是要入陣。再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不把你解決了我哪兒有空幹其他事?”


    “好,那你隨我來!”


    眾人移步到外麵,在校場之中,滕方千真給路川擺了一座陣。


    這座陣分兩層,內層五人,被甲持盾,分五行方位,外層八人,手持鐵鏈套索,按八卦排列。


    看了多時,滕方千冷笑道:“路川,你可識的此陣?”


    別說,路川還真沒見過這陣法。


    滕方千十分得意,說道:“此乃五門重關金鎖陣,暗合五行八卦……”


    沒等滕方千說完,路川飛身而起,穩穩落入陣中。有聽他胡扯的功夫還不如早點破陣,反正說來說去他又不會說出破陣之法來。


    就在路川腳落地的一瞬間,五行八卦十三人就轉起來了,不管路川麵向哪裏,麵前的總是那幾個人。


    轉了兩圈,路川不動了,開始盤算方位。


    離火坎水,坎離朝向便是陣法的正位,坤土,兌金乾金,巽木震木,五行土在坤位,艮位應該就是出陣之處,也就是生門。


    想到這裏路川轉身向艮位衝去,外層頓時又轉了起來,水木兩方位的甲士挺盾向路川擊來,水位兼防,木位主攻,路川趕緊後退,他們也不追,重新回歸原位站好。但路川背後兌位巽位的套索卻過來了,路川趕緊下腰,隻差幾寸,他的雙手差點就被套索套住。


    這次沒衝出去路川心裏可就真沒底了,約莫想了半柱香的功夫,依舊毫無頭緒,滕方千在高台之上就喊開了,“路川,你行不行啊,要是不行就認輸吧……”


    路川又急又氣,運起鶡雞功,兩頰潮紅,雙手發青,開始四處衝殺。


    又過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時間,路川單膝跪地,手拄長劍,累得噓噓帶喘,冬月的天氣,汗把衣服都濕透了。


    然而陣還是那個陣,路川一步都沒能離開。


    滕方千見此情景樂的是手舞足蹈,在高台之上哈哈大笑,叫道:“殺陣!”


    一聲令下陣圈開始收縮,五麵盾牌在路川周圍圍成一隻鐵桶,眼看連動動手的地方都沒有了。


    突然,路川使出身上最後一絲力氣,平地一躍而起,跳起來一丈多高,不遠處滕方千在高台之上衝他詭異的一笑,路川心知不好。


    嘩啦啦聲響,八條鐵鏈飛起,搭住路川的身體,“嘿”一聲,八位壯漢同時用力,路川的身體直挺挺就跌了下去。


    地下五位甲士挺盾相迎,路川重重摔在盾牌之上,“哎喲”了一聲,一口氣沒上來,頓時人事不省。


    滕方千撫掌大笑,叫道:“來人,把路川的人頭砍下!”


    兩旁有抱刀手走上前去,抓住路川的頭發就要砍腦袋。


    “慢著!”


    也不知誰大喊了一聲,刀在半空就頓了一頓,滕方千扭頭觀看,隻見餘白冰麵沉似水,說道:“路川不能殺!”


    滕方千不解道:“為什麽?咱們擺下這座陣不就是要殺路川的嗎?”


    龔尚福牛眼一瞪,怒道:“老副你也忒不是東西了,路川那是你幹爹,你能殺你幹爹嗎?要殺也得我們殺。”


    滕方千差點沒氣樂了,心說話:“飯桶啊,你到現在還沒想明白啊?路川那是你幹爹,不是我幹爹。”


    他心裏這麽想,嘴上卻說道:“是是是,那就請大寨主下令吧。”


    “下令?下什麽令?”


    “下令殺路川啊。”


    “我說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啊?剛才的酒全灌腦子裏了?我沒事殺路川幹嘛?不就是比武嘛,老山老水比輸了路川不也沒殺他倆?再說了,他和你們都比了,和我還沒比呢。來人,拿桶涼水,把路川弄醒來,我要跟他比武。”


    舒餘二人一聽腦仁都疼,趕緊上前說道:“大寨主,路川連比三場,又有傷在身,實在是比不動了,現在比就算你贏了別人也要說你欺負人勝之不武,還是緩兩天,緩兩天等他休息好了,你們再比。”


    “哦,也對哈,那趕緊讓他下去休息吧,趕緊休息,早休息好了早點比。”


    有龔尚福這話舒餘二人就放心了,舒憶梁喊道:“大寨主說了,送路川下去休息。”


    底下人一聽是大寨主說的,不敢有絲毫遲疑,趕緊將路川送下去休息。


    滕方千見龔尚福發了話,也不敢再說什麽,咬了咬牙,喚來一名心腹耳語了幾句,便跟著龔尚福三人回了聚義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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