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州夜晚的街道更加詭異。


    月光被濃霧遮擋,黑壓壓的屋簷下全都是喪幡白帳。


    杜材推著一個木頭推車吃力的在巷子裏前行,那推車之上躺著的正是傅玄麟。


    謀害王爺可是掉腦袋的事,杜材不敢假手於人,就隻能親自動手。


    他此刻心虛得厲害,豆大的冷汗從額間冒出。


    博州的田畝被雪覆蓋很不好走,隻要讓傅玄麟看上去像是失足摔進田裏,這樣即便是朝廷來查也隻會當傅玄麟是自己不慎摔死的。


    杜材想到此處咬了咬牙,繼續推著傅玄麟往附近的田畝走去。


    城北有一處田畝地勢低窪,平日裏要是不仔細看路便會不慎摔進田裏。


    如今這出田畝被積雪覆蓋更加危險。


    杜材左思右想,還是將傅玄麟拋屍在此處更為合適。


    他將推車放下,然後在凍僵的手心裏哈了口氣,又搓了搓手,便準備將傅玄麟從推車上托起。


    然而正當他的雙手即將抓住傅玄麟的肩膀的一瞬間,傅玄麟突然睜開雙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袖中抽出短匕首架在了杜材的脖子上。


    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肉,鮮紅的血液緩緩流出。


    杜材瞪大了雙眼,後背陣陣發寒。


    “啊!”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傅玄麟,眼珠子幾乎要瞪了出來。


    “你,你是人是鬼!”


    傅玄麟利落的起身,手中的匕首逼迫著杜材跪倒在地。


    “你說呢?”


    杜材的額間不停的冒汗。


    “你還活著!你沒死!”


    “膽敢謀害當朝王爺,杜長史膽子不小啊。”


    傅玄麟手中的力道加深了些,修長玉立的身姿這蒙霧之中顯得像個威嚴的神像。


    匕首的冰冷與銳利使得杜材漸漸恢複了神誌。


    他當即求饒道:“下官有罪!下官該死!”


    “夠了!”傅玄麟懶得聽他廢話,厲聲喝止,“說!為何謀害本王!”


    杜材所犯死罪,現在被翎王抓了現形,必得趕緊為自己開脫才是。


    “是子鬼!是他指使我毒害殿下,他拿下官的妻兒做要挾,說倘若下官不聽他的,他便要將下官的妻兒千刀萬剮。”


    杜材說到情急之處還落了幾滴淚。


    可傅玄麟又怎會輕信他的鬼話。


    “子鬼是何人?竟能要挾堂堂博州長史?”


    “子鬼是博州的惡鬼,他操控博州官吏多年,凡是有不肯聽他話的人下場都極其淒慘。子鬼怕殿下查到他,所以才脅迫下官毒害您,下官也是被逼的呀。”


    傅玄麟沒想到博州竟然還有這麽號人物。


    “倘或你有一句不盡不實,本王便立即將你斬殺!明白嗎?”


    杜材嚇得連連點頭,“下官絕不敢欺瞞殿下,若有一句不盡不實必遭天譴。”


    原來杜材也不過是別人的一把刀子。


    博州還有一個更為狠毒嗜血的魔頭。


    “你可知子鬼是何人?”


    “下官無能,不知子鬼為何人,隻知道他是個上了年紀的男子。不過,他總是神出鬼沒,身穿黑袍,以麵具掩麵。”


    傅玄麟略一沉吟,眼底閃過一抹陰邪。


    “這麽說來,杜長史謀害本王全是受人指使的了。”


    杜材忙道:“是。下官對殿下絕無殺心,請殿下明鑒。”


    “既然如此,本王便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傅玄麟說著,從腰間取下了黜陟使令牌亮在了杜材的麵前。


    “本王乃陛下親封河北道黜陟使,統管河北道官員調令貶黜。”


    杜材見到那令牌,驚得半晌說不出話。


    能被封為黜陟使的人,必定是陛下的親信。


    他原以為傅玄麟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小王爺,沒想到他的權力遠比自己想象得要大得多。


    朝廷必是知道了他這些年所犯的事,所以才會派黜陟使來博州。


    這下是真的在太歲頭上動了土。


    “下官拜見黜陟使大人!。”


    傅玄麟將令牌收起,對他厲聲道:


    “這些年杜長史在博州做盡壞事,博州百姓皆是人證,杜長史貪墨了多少財帛,隻需將長史府徹查便可。數罪並罰,杜長史必會落得株連九族,滿門抄斬的下場。可若你迷途知返,協助本王將子鬼捉住,本王便免你死罪,從輕發落。杜長史是聰明人,想來不會讓本王失望的。”


    杜材越聽頭上的冷汗冒的越多。


    “下官定竭力效忠殿下,將功補過在所不惜。”


    傅玄麟輕笑一聲,“很好。”


    次日,翎王死於非命的消息便傳遍了博州。


    孟槐得知此事後,趕緊吩咐人將那屍體抬回了刺史府安放。


    他麵對屍體哭得泣不成聲。


    翎王一死,陛下必定勃然大怒,到時雷霆震怒禍連博州,他這個刺史就難逃一死了。


    然而杜材卻滿臉不以為然。


    因為這屍體就是他弄來的。


    反正現在博州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屍體,杜材昨天連夜找來了一具和傅玄麟身形相似的無名男屍,為其毀容後換上了傅玄麟的錦袍扔在了田畝裏。


    這樣便可瞞天過海,讓躲在暗處的子鬼以為翎王被殺。


    杜材上前拍了拍孟槐的肩膀。


    “孟刺史無須擔憂,翎王是自己視察田地的時候不慎摔死的,即便是朝廷查下來也怪不到你我頭上。”


    孟槐聽後卻哭得更厲害了。


    “翎王才來博州兩日便死於非命,你我身為父母官未能保護翎王,實在是無能啊。”


    “罷了罷了,你慢慢哭吧。”


    杜材搖了搖頭便離開了刺史府。


    這孟槐一向是個老頑固,又是個沒有實權的空架子,跟他說再多也是無用。


    孟槐隨後便在刺史府掛上了喪幡,在前廳擺起了靈堂。


    然而隻有杜材知道,現在傅玄麟正安然無恙的在長史府的暗室裏。


    暗室除了杜材便無人知曉,是安置傅玄麟最好不過的地方了。


    別的不說,暗室的布置格局簡直華麗奢靡。


    不足三十平的暗室裏,床榻桌案一應俱全,就連座椅都是紫檀雕花的。


    為了讓傅玄麟住的心情舒暢,杜材還給傅玄麟點上了名貴的沉香,換上了酥軟的香雲被褥。


    傅玄麟知道杜材是在討好自己,也就不客氣的默許了。


    他在宣紙上提筆寫下了“子鬼”二字,隱隱覺得這兩個字似曾相識。


    “子鬼,子時陰氣最盛,鬼魅橫行,可不就如現今的博州一般嗎?”


    突然,暗室的門轉動,杜材走了進來。


    他朝著傅玄麟恭敬拱手道:“回稟殿下,一切辦妥。”


    “嗯,做得好。再過幾日賑災隊伍便會趕到,到時候若遇見一個叫百裏墨的人,便將這個交給他。”


    傅玄麟說罷將桌案上的信箋交給了杜材。


    杜材雙手接過,放進了懷中。


    “是,下官明白。”


    兩日後,百裏墨帶領著賑災隊伍與流民趕到了博州。


    然而當百裏墨看見刺史府掛著的白帳時,還以為博州刺史身故了。


    他正欲進門,卻看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身穿孝服跑了出來。


    “想必這位就是翎王府百裏典軍,博州刺史孟槐見過百裏典軍。”


    百裏墨皺了皺眉頭,“孟刺史?不知刺史府中是何人身故?”


    “是......”孟槐支支吾吾,不敢告訴百裏墨實情。


    百裏墨見他這般難以啟齒,還以為死的是孟槐的紅顏知己,連忙貼心道:“若孟刺史不便告知,下官便不問了。”


    “這......”孟槐被百裏墨這麽一說,更不知如何開口了。


    “對了,翎王殿下何在?殿下擔心博州災情,於是便先行一步來此,想必孟刺史已經見過殿下了。”


    孟槐總算是找到了時機開口,“其實,刺史府的白帳喪幡就是為翎王殿下所掛。”


    一道晴天霹靂直劈百裏墨。


    他僵直的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你說什麽?王爺他......”


    “百裏典軍請節哀。”


    百裏墨僅存的理智在聽見孟槐說出這句話後便煙消雲散了。


    他一把揪起孟槐的衣領,怒吼道:“王爺是怎麽死的!他現在在哪兒!”


    孟槐的臉被勒得青紫,喉嚨發出嗚咽的聲音。


    “翎王殿下失足摔進了田裏,屍身安放於寒舍前廳。”


    百裏墨一聽便紅著眼眶扔開了孟槐,推開刺史府的護院衝進了裏麵。


    他衝到前院,看著前廳擺放著的棺材,心裏如同萬蟻啃食。


    腳下的每一步都像是一萬根在紮他。


    這麽多年來他孤身一人,唯一的職責就是守護翎王,可現在翎王突然離世,他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也沒有了。


    “王爺,王爺。”


    百裏墨沒走幾步便跪倒在地,他不敢上前麵對傅玄麟的屍體。


    他甚至在心裏欺騙自己,隻要沒看過屍體,王爺就沒死。


    在刺史府門外的眾將士與流民們也承受著悲傷,在他們的心裏,翎王是個舍己為人,以民為重的好王爺。


    隻可惜天道不公啊。


    百裏墨用佩劍撐著身子起身,不管怎麽樣,他還是要見翎王最後一麵的。


    可是當他走到棺材麵前,看到那屍體的樣子時卻呆住了。


    這根本就不是翎王!


    雖然屍體的麵容被毀,但他還是能一眼就認出這不是翎王。


    百裏墨正想質問孟槐,他的身後卻走來了一個人。


    “百裏典軍請節哀啊。”


    百裏墨立馬全神戒備,然而那人卻站在他身邊,順勢將一封信箋塞到了他的手裏。


    “翎王殿下走得太突然,下官也十分傷心啊。”


    百裏墨扭頭看去,問道:“你是何人?”


    “下官博州長史,杜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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