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麽陰森可怖的地方,一個形同怨鬼白衣的男人猛地撲過來。


    別說是女子了,就是男子也未必能安如泰山。


    湛星瀾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不輕,甚至忘記了他們之間還隔著牢不可破的鐵圍欄。


    「啊!」


    隨著一聲尖叫,袁至誠的頭撞在了鐵圍欄上。


    咣——


    袁至誠滿頭是血的貼著圍欄滑了下去。


    他將手伸出了鐵圍欄,奮力的朝湛星瀾抓去。


    鮮血順著他的眉毛流了下來,眼睛瞬間變得一片猩紅。


    忽然,一隊人馬衝了進來,護在了湛星瀾的身前。


    「翎王妃娘娘,您沒事吧。」


    「我沒事,隻是袁至誠怕是……」


    話還沒有說完,袁至誠的手便重重的落了下去,而一雙猩紅淌血的眼睛卻沒有合上。


    封賦天命手下上前探了探袁至誠的鼻息和脈搏。


    果然斷了氣。


    「袁至誠畏罪自盡,此事需回稟陛下。翎王妃娘娘今日受了驚嚇,微臣這就命人護送您回王府。」


    「不必了,本王妃自行回去就是了。」


    「也罷,翎王妃娘娘請。」


    出了密獄,湛星瀾感覺自己的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這一路上,她的腦海裏盡是袁至誠臨終前的模樣。


    或許他在咽氣的那一刻,也後悔自己愛上了王鶯兒吧。


    湛星瀾胡思亂想了一路,就連馬車停下她都渾然未覺。


    待她準備下馬車時,一隻手伸到了她的麵前。


    「王爺?你不是入宮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公務是怎麽樣也忙不夠的,今日天色正好,所以特意早些回來陪你。」


    正說這話,傅玄麟便看到了一抹如風一般的身影飛入了翎王府。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厲清塵。


    他定是在暗中保護瀾兒了。


    傅玄麟收回了目光,牽著湛星瀾的手,一把攬過她的腰肢將她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湛星瀾平穩落地,朝他囅然一笑,「正好,瀾兒出門前命甜兒準備了一桌酒席,想必已然備好了。」


    翎王府有一處山水極佳,獨樹一幟的觀景樓。


    湛星瀾嫁給傅玄麟後也隻是閑逛時來過一次。


    華燈初上,觀景樓被滿池的蓮花燈簇擁的如同白晝一般。


    傅玄麟攬著湛星瀾的肩頭緩緩踏上了觀景樓。


    觀景樓上,金風徐徐。


    周圍的山石擺滿了燭火,倒映在池中竟有些壯觀。


    湛星瀾翩然落座。


    她已經全然忘記了方才滿腦子袁至誠慘死的畫麵,眼前隻有這令人挪不開眼的美景。


    「沒想到觀景樓到了夜裏會這般好看。」


    「這座觀景樓,是父皇在封我為翎王後的一年命人修建的。」


    傅玄麟低眸望著滿池蓮花燈,語中隱隱有一抹愁意。


    湛星瀾疑惑道:「我記得玄麟與我說過,你是在雙腿被廢之後才被封為了翎王。這座觀景樓建的這麽高,當時的你似乎也上不來啊?」


    傅玄麟坦然一笑,道:


    「不錯,所以在觀景樓建成後的數年裏,我隻能坐在輪椅上,仰望這座觀景樓。是因為有你的出現,我才能站上來。」


    「聽夫君這麽說,瀾兒似乎明白了些。這座觀景樓就像是父皇建在翎王府中的朝堂,父皇是想提醒夫君,哪怕雙腿殘疾,也要心懷抱負。父皇是希望夫君有朝一日能夠登上觀景樓,登上朝堂。」


    「瀾兒真聰明,一下子便明白了父皇的用意。可為夫卻花了許多年才明白。」


    「常言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夫君從前生在灰暗之中,自然不會將事情往好的地方想。」


    湛星瀾心裏是很心疼傅玄麟的。


    明明是天下間最受寵的皇子,卻隻能在天下之人的漠視中長大。


    最終,他隻能長出一身尖刺,將自己偽裝保護起來。


    而毀掉他一切美好的人,就是嶽後!


    傅玄麟搖搖頭,「都已經過去了。今夜良辰美景,不提煞風景之人。」


    「是啊,這樣好的美酒佳肴,可辜負不得。夫君動筷吧。」


    說著,湛星瀾便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瀾兒今夜特意設宴,難道不是有話要與為夫說嗎?想來,是為了聖闌王一事吧。」


    傅玄麟這麽直白一問,倒把湛星瀾噎住了。


    「咳咳……」


    「瀾兒慢些,」傅玄麟忙溫柔的拍了拍她的後背,「百裏已經告訴為夫了,你知道了聖闌王就是聞人琢的事情。你可怨為夫瞞著你嗎?」


    「是阿琢刻意瞞著我,夫君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我怎會怨夫君呢?」.


    「那麽瀾兒可知聞人琢為何要瞞你?」


    「許是見瀾兒與夫君恩愛繾綣,所以不願再打攪我們的生活吧。」


    「瀾兒與為夫所見略同。其實為夫時常會想,若是當初瀾兒先遇到了聞人琢,瀾兒是不是就會喜歡上他了。」


    湛星瀾秀眉一挑,打趣的看著傅玄麟,托腮道:「夫君竟然真的將阿琢視為了情敵。」


    「聞人琢與別人不一樣。」


    「此話怎講?」


    傅玄麟放下了酒杯,正色道:


    「傅霆軒對瀾兒百般糾纏,也不過是占有欲作祟,並非真心喜歡瀾兒。而厲清塵對瀾兒言聽計從,除了你是淩樨閣閣主的身份之外,還因你對他有救命之恩。」


    「至於袁書翊,他隻是個毛頭小子罷了,為夫從未將他放在眼裏。」


    「但聞人琢與他們都不一樣,他對你的喜歡,與我旗鼓相當。為了你,他亦可付出自己的性命。」


    湛星瀾越聽越覺得不對。


    「夫君不是將他視為情敵嗎?為什麽還要與我說這些?」


    傅玄麟深邃的眸子癡情的望著湛星瀾,仿佛看著她便能看到萬般星辰一般。


    「為夫的確很怕瀾兒被他搶走,但為夫深知一個人深愛另一個人的痛楚。所以聞人琢為你付出的一切,你都有權知曉。況且,為夫有信心,即便瀾兒知道了聞人琢對你的付出,你也還是會堅定的選擇我。」


    湛星瀾朱紅的唇微微勾起,「夫君說得對,瀾兒除了夫君,不會選擇別人。」


    傅玄麟湊近了她,修長的手指勾起了她圓潤粉白的下巴,一枚帶著桂花酒清香的吻落在了湛星瀾的唇瓣上。


    夜色撩人,情意綿長。


    傅玄麟對湛星瀾毫無保留的愛,便是湛星瀾最大的底氣。


    翌日,湛星瀾躺在傅玄麟的臂彎裏,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睫毛濃長,臉頰棱角分明。


    天底下怎麽會有長得如此好看的男子,哪怕是睡顏也精致得不像話。


    湛星瀾從被窩裏伸出了一根手指,淩空描摹著他眉眼的輪廓。


    突然,一隻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傅玄麟緩緩睜開了眼睛,溫柔道:「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夫君醒了,昨夜夫君辛苦,該多休息一會兒才是。」


    湛星瀾回想起昨夜旖旎婉轉的畫麵,臉蛋不自覺


    的泛起了微紅。


    「為夫不累。」


    傅玄麟說著便將被窩拉了起來,慢慢的蓋住了他們兩人的腦袋。


    湛星瀾的笑意也隨著被窩的升起而笑得愈發嬌羞。


    忽然,門外傳來了一陣短促的叩門聲。


    「王爺,陛下宣召您入宮。王爺?您可醒了嗎?」


    百裏墨在外麵又叩了一會兒門。


    被窩裏的兩人不得已,隻得中斷了他們要做的事。


    傅玄麟一掌掀開了被窩,從湛星瀾的身上撐起了身子。


    他無奈歎了口氣,喊道:「知道了!」


    門外的百裏墨聽到傅玄麟的語氣不善,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隻得無辜的眨眨眼。


    含元殿——


    靖帝對殿中央挺立的傅玄麟和傅凜緒正色道:


    「麟兒,緒兒,後日便是閱馨與雲麾將軍的大婚之日了,你們兄弟二人務必為閱馨操持好她的大婚。如今太子抱恙,送嫁一事便由緒兒這個做五哥的代勞。」


    「屆時波彌王,敦黎聖闌王還有慈昌珈凝公主都會到場,玄麟須得操辦的風光,不可丟我夙寒國的顏麵。」


    「是,兒等遵旨!」


    靖帝看著這兄弟兩人,心裏也算有些安慰。


    畢竟能像他們兩個從無爭鬥的皇子,實在少見。


    「父皇,兒有一事想懇請父皇恩準。」


    「緒兒向來無欲無求,今日竟然有事相求,你說吧,隻要合情合理,朕定會允你。」


    傅凜緒跪地鄭重道:「兒懇請父皇為兒與秋衛尉卿家獨女秋楚言賜婚。」


    「秋衛尉卿?」靖帝吃驚的看著傅凜緒。


    「是,兒愛慕秋家娘子許久,當日選王妃時,秋家娘子為躲避袁明哲的糾纏,不得已入了天緣寺為尼,是以兒隻得尋了個借口躲避選妃。」


    「如此說來,你是欺瞞了朕?」


    「兒罪犯欺君,父皇若要責罰,兒甘願承受!」


    「哼,你倒也坦誠。」


    靖帝麵露慍怒之色,傅玄麟見情勢不對,便立即拱手道:


    「父皇,五哥一片癡心,尚情有可原。還請父皇念在五哥還算坦誠的份上,饒恕五哥欺君之罪吧。」


    靖帝本就是佯裝生氣,現在看見傅玄麟為了傅凜緒求情,一派兄友弟恭的場景,緊蹙的眉頭不僅舒展開來,就連嘴角也掛上了笑意。


    傅玄麟和傅凜緒看見這一幕,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父皇,您?」


    「朕本就沒有生氣。緒兒是個癡情之人,比那朝三暮四之人不知強了多少。隻是此事是事關一生的婚姻大事,朕尚需問問秋家娘子的意思。」


    「這麽說來,父皇是同意賜婚了?」


    傅凜緒激動的問道。


    靖帝點點頭,「緒兒難得向朕開口,朕豈有不允之理。」


    他一向覺得傅凜緒沉默寡言,與他也不怎麽親近。


    如今傅凜緒像是開朗了一些,他這做父親的高興還來不及。


    傅凜緒欣喜若狂的叩首道:「兒多謝父皇!」


    「緒兒平身吧,朕還有些事想問問麟兒,你先退下吧。」


    「是,兒告退。」


    傅凜緒拱手退下。


    殿內隻剩下了父子二人。


    「父皇還有何事?」


    「朕想問問你桃花錦玉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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