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後得意一笑,慘白脫皮的嘴唇因為笑得太過猖狂而撕開了一道裂口。


    就在這時,她們的耳邊隱隱約約響起了尖銳刺耳的聲音。


    「陛下駕到!」


    嶽後與席憐兒頓時臉色一變。


    席憐兒忙從腰間拿出了一粒紅色的藥丸伸到了嶽後的嘴邊。


    誰知嶽後的嘴剛一張開,便忍不住咳了一聲。


    藥丸被她一下子碰掉了。


    席憐兒見狀大驚失色,趕忙找起了藥丸。


    「糟了,兒媳身上隻有這一粒藥了。」


    「還不快找,咳咳咳。」


    嶽後也慌了神。


    若是不及時吃下那紅色的藥丸,她的脈象便會恢複如常了。


    到時候所有的一切就付之一炬了!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嶽後和席憐兒也越來越緊張。


    藥丸隻有一丁點兒大,天知道它掉到了哪裏。


    突然,寢殿門打開了。


    席憐兒也同時在床榻底下尋到了藥丸。


    她將藥丸撿起吹了吹上麵的浮土,果斷放在了嶽後的嘴邊。


    嶽後自命金貴,這藥丸掉在地上,還如何吃得?


    可腳步聲漸漸逼近,聽聲音已經是近在咫尺了。


    席憐兒見嶽後猶豫不肯下嘴,急得要死,幹脆直接將藥丸塞進了嶽後的嘴裏。


    「委屈母後了。」


    嶽後瞪大了雙眼被迫服下,她臉上表情立馬從目瞪口呆變得無比痛苦,旋即便昏死了過去。


    下一秒,靖帝一幹人等便繞過了屏風,出現在了席憐兒的麵前。


    席憐兒見狀趕忙跪了下來,後背登時冒出了一身冷汗。


    「兒媳給父皇請安。」


    「免禮。席側妃的發髻怎的如此淩亂?」


    席憐兒摸了摸自個兒的頭,才發現她的發髻幾乎全部散落了開來。


    這定是方才爬到床榻下麵尋藥的時候,不慎弄亂的。


    「兒媳忙於照料母後,竟沒顧得上打理自己的發髻,兒媳有損皇家儀態,還請父皇降罪。」


    「罷了,去梳妝一下吧,你也回去休憩片刻。」


    「可母後……」


    「此處有賢妃與星瀾照料即可,你辛苦多日,也該好生休息一下了。」


    席憐兒抬起眸子,這才發現靖帝的身後還站著賢妃和翎王夫婦。


    她欠了欠身,恭敬道:「兒媳不要緊,母後如今纏綿病榻,正是需要兒媳盡心服侍的時候,兒媳便是離開,也心係母後。況且,兒媳知曉母後近日的情況,留在這兒也好照應一二。」


    賢妃一雙精明的眸子打量了一番席憐兒,上前一步挽住了靖帝的手臂。


    「陛下,難得席側妃一番孝心,便依了她吧。」


    「既然賢妃都這麽說,那席側妃便留下吧。」


    靖帝側過頭,溫柔的拍了拍賢妃的手。


    賢妃嘴角微揚,道:「席側妃若不嫌棄的話,便由我身邊的婢女音兒為你重新梳妝吧。」


    「妾感激還來不及,怎會嫌棄,妾多謝賢妃。」


    席憐兒欠了欠身,臨走前還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嶽後。


    她前腳離開,後腳靖帝就對湛星瀾說道:


    「星瀾,你的醫術素來高明,過來為皇後瞧瞧。」


    湛星瀾點點頭,坐在了嶽後的榻邊。


    嶽後昏厥不醒,一張臉慘白得像具屍體似的,的確像重症不治的模樣。


    湛星瀾在三人的注目下將手指搭在了嶽後的腕上。


    隻是切了一小會兒脈,湛星瀾的臉色就慢慢變得驚愕起來。


    【皇後不是裝病嗎?竟然……】


    一盞茶的功夫眨眼便過去了。


    席憐兒也梳妝歸來。


    賢妃見湛星瀾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便問道:「翎王妃,皇後殿下如何了?」


    湛星瀾收回了手,起身朝靖帝和賢妃行了個禮。


    「母後的脈象乃是魚翔脈,所謂魚翔,便是脈在皮膚,似有似無,如魚在水中遊一般。此脈主三陰寒極,陽亡於外。」


    「說得簡單一些,便是陽氣敗絕,陰寒極盛,乃是危重之象。」


    此言一出,靖帝和賢妃的臉上都劃過了一絲不可置信的表情。


    「什麽?」


    「翎王妃可診斷無誤?」


    「兒媳切脈時久,再三確認後才敢回稟父皇,想來不會有誤。」


    突然,席憐兒啜泣了起來。


    她的聲音不大,但卻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


    賢妃麵露不悅,道:「席側妃,皇後殿下還尚在人世你便哭哭啼啼,如此這般成何體統?」


    席憐兒趕忙跪地告罪,「兒媳有罪,請父皇饒恕。」


    「席側妃為何這般傷心?」


    「兒媳本以為翎王妃醫術超群,可以為母後覓得一線生機,沒想到竟也……嗚嗚嗚……」


    湛星瀾看著涕淚漣漣的席憐兒,總有一種想要用鞋拍死她的衝動。


    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忘借機給她潑髒水。


    湛星瀾心裏咒罵了一遍席憐兒的祖宗十八代,然後果斷跪了下來,委屈道:


    「父皇,兒媳才疏學淺,醫術不精。魚翔之脈為七怪脈之一,凡有此脈者,七八日內便會氣絕身亡,恕兒媳實在無能為力。」


    【不就是裝委屈示弱嘛,搞得跟誰不會似的。這個席憐兒,翻來覆去就這麽點招數,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


    「星瀾,朕不怪你,你先起來。」


    靖帝衝湛星瀾抬了抬手,卻沒有讓席憐兒站起來。


    一時間,席憐兒也不知自己是該起身還是該繼續跪著。


    靖帝望向氣息奄奄的嶽後,眼神居然難得的柔和了起來。


    「你們都出去吧,朕想與皇後單獨待一會兒。」


    他雖不喜歡皇後,但這個女人終究是他的妻子。


    相伴數十載,總還是有些夫妻情義的。


    隻可惜嶽後一番算計,沒料到靖帝會難得柔情的與她說私房話。


    神誌不清之下,她一句都沒有聽到。


    天色漸漸昏黃,公主院的庭院落了一地金黃。


    湛星瀾給石案上的茶甌倒了七分茶湯,放到了傅玄麟的麵前。


    「方才陛下從皇後寢殿出來的時候,看著很是憔悴,看來陛下對她還是有感情的。」


    「到底是數十年的夫妻,人之將死,總會有些傷懷,也是人之常情。」


    「皇後從前多番為難夫君,如今她命不久矣,夫君應該高興才是,為何不見夫君半分喜悅?」


    「她死了,為夫自然高興,可皇後的病來得太過蹊蹺了。」


    「其實瀾兒也有同感,可就是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兩人的心裏都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第二天京城便謠言四起。.


    傅玄麟乘馬車進宮的路上,遇見了搬運貨物的車隊擋住了去路,便隻得停了下來稍作等待。


    誰知這一等不要緊,竟恰好讓他聽見了百姓的議論。


    路人甲:「聽說了嗎,皇後病重了。」


    路人乙:「沒想到皇後年紀輕輕便要香消玉殞,真是可惜啊。」


    路人甲:「就是不知道皇後得了什麽病,居然這麽厲害。」


    路人乙:「聽說宮裏的太醫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麽病,不過啊,我聽人說皇後不是生了病,」說話的男人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而是被厭勝之術所害。」


    路人甲:「這個可是妖術啊,什麽人這麽大膽,居然敢對皇後施行妖術。」


    路人乙:「噓,小點兒聲。我還聽人說,純貴妃那個老相好的家裏人來京城了,說不準就是他們幹的。」


    路人甲:「唉喲!這可不敢胡說。他們和皇後又沒仇沒怨的,幹嘛要害皇後啊?」


    路人乙:「誰說沒仇沒怨了,那不還有個翎王嗎?興許翎王就是純貴妃和老相好生的呢?」


    路人甲:「你不要命了!這種話也敢說!」


    路人乙:「怕什麽,翎王又不在這兒。」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傅玄麟就在他們麵前的馬車裏坐著,與他們近在咫尺,還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傅玄麟握緊的雙拳沒有一絲血色,凸起的骨節與暴起的青筋幾乎快要爆裂一般。


    墨若寒潭的眸子閃過一抹陰鷙。


    「百裏!」


    「屬下明白!」


    隻一個眼神,百裏墨便立刻會意。


    街道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人影交錯之際,方才的路人甲和路人乙便像原地蒸發一樣不見了蹤影。


    這荒謬的傳言像瘟疫一樣在京城與皇城迅速蔓延。


    就在傅玄麟踏入宮門的那一刻,靖帝下旨封鎖了京城。


    傅玄麟的心仿佛瞬間陷入了一團深不見底的迷霧。


    周圍侍衛的聲音近在耳邊卻模糊不清,麵前的人影形同鬼魅一般簇擁著他。


    等他恢複神誌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皇城門外。


    高約十一丈的皇城大門被侍衛合力推動著在他眼前緩緩合上。


    「翎王殿下,實在對不住。陛下下旨,京城與皇城大門都要封鎖,皇命難違,翎王殿下還是先請回吧。」


    「可……翎王妃還在宮裏。」


    傅玄麟知道靖帝一定是聽到了坊間的流言。


    封鎖京城是為了防止文家人離開京城,封鎖皇城怕是為了將他拒之門外。


    可即便眼下的局勢對他如此不利,他最擔心的仍是湛星瀾。


    「翎王殿下放心,陛下寬厚,定不會為難翎王妃娘娘的。」


    就在這時,百裏墨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王爺,出事了!」


    傅玄麟咬牙問道:「何事?」


    「陛下命西山軍營盡數出動,在京城全力搜捕文家人的蹤跡。」


    「看來陛下是真的信了這謠言。」


    傅玄麟的雙眸冷若冰霜,眼底盡是失望。


    他原以為這一年以來,靖帝對他的偏疼和信任都是發自內心,沒想到到頭來不過是逢場作戲吧罷了。


    什麽父子情深,什麽彌補愧疚,在謠言麵前都脆弱的不堪一擊。


    「走。」


    「王爺,我們就這麽回王府嗎?」


    「誰說要回王府了?陛下不是要找文家人嗎?本王身為陛下的皇子,自然也要略盡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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