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美貌,湛星瀾甩了席憐兒十幾條街,更別說梨花帶雨的湛星瀾了。


    所有人的目光立馬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小女子本想來見識一下聚集文人墨客的雅集,不曾想竟害得哥哥背上了欺辱女子的罪名,全都是小女子的錯,大家要怪就怪我吧。”


    湛星瀾水汪汪的杏眼蒙上了一層水霧。


    透亮白皙的臉頰劃過珠鏈般的淚水,那樣子簡直委屈極了。


    常懷舟一臉迷茫的問道:“這位是?”


    “小女子正是郎君口中無恥之輩的親妹妹。方才席娘子突然上前拉拽小女子,可小女子與席娘子根本不相熟,大哥見我害怕一時情急才擋了一下,不想席姐姐這般弱不禁風。”


    湛星瀾哭哭啼啼的把剛才發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如此說來,便怪不得湛大郎君了。”


    站在大廳裏麵的葉韞玉開口道。


    聞言,在場之人也覺得有理,便隨聲附和了起來。


    席憐兒眼見勢頭不對,趕緊上前拉住了常懷舟的手臂。


    “常郎君,確實不是湛大郎君的錯,莫要誤會了良善之人啊。”


    常懷舟臉麵有些掛不住,拱手朝湛南璟拜了拜。


    “今日是小生魯莽,誤會了湛大郎君。”


    湛南璟不屑與他多言,這種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無妨。”


    “我家哥哥的名聲險些毀於一旦,常郎君一句魯莽就能消罪了嗎?方才還指責家父教養失職,大罵哥哥是明國公府的恥辱。常郎君好歹也是讀書人,卻為了一個女子不分青紅皂白出口辱罵別人,真真是讓小女子見識了何為讀書人。”


    湛星瀾言語綿軟,卻句句如刀。


    在場的哪個不是讀書人,他們一聽這話立馬將矛頭指向了常懷舟。


    讀書人的氣節與名聲怎麽能毀在一個這樣的人手裏。


    “常郎君啊,今後這甘棠雅集你還是別再踏足了。”


    “是啊,此地可不是讓常郎君來恣意胡鬧的。”


    “若常郎君愛慕哪家娘子,直接上門提親便好,何必打著讀書人的幌子來這兒英雄救美。”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


    常懷舟羞憤至極,臉色也尷尬得鐵青。


    “既如此,小生不來便是了。”


    他衝出了甘棠軒,臨走前甚至都未曾看一眼席憐兒。


    “多謝諸位仗義執言。”


    湛星瀾抹去眼淚,朝眾人微微頷首。


    席憐兒的臉色也難堪,可她還是保持著最基本的笑容。


    “席姐姐,你是不是傷在哪兒了,不如讓我瞧瞧?我雖不才,卻也略同醫術,等會兒我讓婢女給你寫個藥方,對你的傷勢有好處。”


    湛星瀾上前關懷的看著席憐兒。


    “不必勞煩湛三娘子了,我還是去醫館瞧瞧吧。”


    席憐兒草草結束了話題,離開了甘棠軒。


    做戲失敗,她再不離開,湛星瀾下一個對付的就是她了。


    湛星瀾看著她匆匆遠去的身影,心裏打起了算盤。


    這個席憐兒突然發難,隻有兩種可能。


    要麽,是她想借此機會毀了大哥的前途,湛家少了一個入仕之人,名聲也壞了,太子也就不會想用婚事捆綁湛家了,到時候太子妃還是她席憐兒的。


    要麽就是她聽見了自己和大哥的對話,想阻止大哥和葉韞玉在一起。


    明國公府若是和京兆府聯姻,勢力更大。


    那太子就更看不上區區的太子冼馬之女了。


    席憐兒還真是老謀深算啊。


    嘴上說著支持傅霆軒,心裏還是隻為她自己打算。


    眾人散去,甘棠軒恢複如常。


    葉韞玉看了一眼湛南璟也準備回到二樓。


    “葉娘子留步!”


    湛南璟喊住了葉韞玉。


    “湛大郎君有事?”


    “在下多謝葉娘子仗義執言。”


    “本就是那常懷舟色迷心竅,湛大郎君不必客氣。”


    葉韞玉微微頷首便準備離開。


    “這位便是葉姐姐吧,常聽大哥談起葉姐姐,今日一見果真如畫中走出來的仙子一般。”


    湛星瀾上前笑著說道。


    說實話,葉韞玉的確漂亮。


    一雙細長的眼睛如柳葉一般,褐色的眼珠圓潤有神。


    薄唇即便不點胭脂也是朱紅似霞。


    她絕對是湛星瀾見過最氣質清冷的女子。


    “湛三娘子過獎,論容貌自是湛三娘子更為出眾。”


    同樣是誇獎別人的話,從席憐兒的嘴裏說出來陰陽怪氣,從葉韞玉的嘴裏說出來卻是如沐春風。


    “快到晌午了,不如我們兄妹二人請葉姐姐吃頓便飯吧,權當答謝葉姐姐了。”


    湛星瀾本想上樓以學古琴為由接近葉韞玉。


    沒成想席憐兒鬧了這麽一出,倒是省去了湛星瀾不少的麻煩。


    “隻是隨口一言,不必破費了。”


    葉韞玉見湛星瀾這般靈動俏皮,心裏對她也很是喜歡。


    可湛星瀾怎麽會錯過這個好機會呢。


    “葉姐姐權當是與朋友閑談吃飯便可,我知道西市有一家極好的酒樓,走吧。”


    湛星瀾朝葉韞玉伸出了手。


    葉韞玉先是一愣,隨後便將手放了上去。


    女孩子之間的友誼往往就是這麽簡單,一個親密的動作就能迅速拉近兩人的關係。


    三人各自乘坐馬車來到了一間酒樓門前。


    雖還未到正午,酒樓內已經坐了不少食客。


    湛星瀾牽著葉韞玉的手走進了酒樓,立馬就有小廝上前招呼。


    “小哥,二樓的水雲間可空著?”


    “空著空著,小的這就帶三位上去。”


    小廝將他們帶到了二樓中間的房間。


    湛星瀾一落座便對小廝說道:“小哥,把你們這兒上好的辣食都拿上來。”


    “得嘞。”


    葉韞玉略顯吃驚的看著她。


    待小廝退下後,葉韞玉才問出了心中疑惑。


    “京城多數人不喜胡椒氣味,沒想到湛三娘子竟也欣賞的了。”


    “其實,我是按著葉姐姐的喜好點的菜。”


    “你怎知我喜愛辣食?”


    “在甘棠軒時,我瞧葉姐姐一直飲水便知道了。喜食胡椒之人多口幹舌燥,體內易積火,若是不多飲水便會出現牙喉疼痛的症狀。”


    湛星瀾說的頭頭是道。


    驚呆了湛南璟和葉韞玉。


    “沒想到湛三娘子年紀輕輕竟通曉醫術之道。”


    “隻是略懂一二罷了,還有一事,我不知當不當說。”


    湛星瀾故作為難的看向葉韞玉。


    “湛三娘子有話不妨直說。”


    “葉姐姐家可有重病不起之人,常年靠服用苦藥參湯度日。”


    葉韞玉一聽,心裏咯噔一下。


    “是。”


    “難怪葉姐姐身上隱隱有藥的氣味,若我猜得不錯,葉姐姐家中重病之人定是葉姐姐的至親,否則葉姐姐的眉宇之間也不會愁雲密布了。”


    葉韞玉聽後,眼神變得苦澀惆悵。


    “全都讓湛三娘子猜中了,家母常年臥床不起,請了無數醫師來為家母治病都無濟於事,就連宮中的太醫也說家母命不久矣。”


    湛南璟瞧著她這個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


    “難怪葉娘子鬱鬱寡歡,原來是因為令堂的病情。”


    “葉姐姐若信得過我,不妨讓我去為令堂瞧瞧。”


    湛星瀾趁勢說道。


    葉韞玉稍稍遲疑了一下,但當她看到湛星瀾清澈的眼神,便沒由來的信任。


    “那便有勞湛三娘子了。”


    兩日後,厲清塵將一個紅木木箱送到了明國公府。


    他雖然看不明白湛星瀾畫的圖紙,但隻要湛星瀾想要,就一定要給她做出來。


    湛星瀾將紅木木箱打開來,裏麵是各式各樣的短刀。


    雖然不能跟手術刀比,但也勉強夠用了。


    “瀾兒,你何時會醫術了?你有把握嗎?”


    湛南璟看著琳琅滿目的短兵器,惶惑的問道。


    “大哥若是不信我,那今日我便不去葉府了。”


    湛星瀾說著就要蓋上箱子。


    “信信信,為兄自是信你的。”


    “待會兒去了葉府,大哥隻有一個任務。”


    “什麽?”


    “當然是安撫好葉姐姐了,葉姐姐看著母親掙紮病榻,定是十分難過著急,要是這個時候能有一個肩膀,葉姐姐一定會好受些。”


    湛星瀾笑嘻嘻的說道。


    湛南璟無奈而寵溺的看著她。


    “你呀你,墨北說得沒錯,你就是隻狡猾的小狐狸。”


    隅中,明國公府的馬車停在了葉府門前。


    葉韞玉一見他們便立馬迎了上來。


    “你們來了,快隨我進去吧。”


    二人隨葉韞玉穿過前堂,一路來到了偏院。


    按理說,高門大戶的正妻都是穩坐府中正院的。


    可葉母卻住在這偏遠狹小的偏院,實在於理不合。


    “請二位戴上這個再進去。”


    葉韞玉從身後的婢女手裏接過了兩隻麵紗遞給二人。


    “這是何意?”


    “家母身患重病,凡近身照顧之人皆被傳染,此病厲害得很,若不佩戴麵紗遮住口鼻,便會同家母一樣了。”


    湛星瀾和湛南璟相視一眼,接過麵紗戴在了臉上。


    三人戴好了麵紗往院中走,一派荒涼景象。


    即便是妾室,也不該住在這種地方啊。


    踏入主屋,隻有三兩個老嫗在服侍葉母。


    屋內室如懸罄,隻有幾個破舊發黴的紅木家具。


    老嫗見葉韞玉來了,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咳咳咳。”


    一陣氣若遊絲的咳嗽聲從厚重的帳子裏傳來。


    “阿娘,我帶了一位好友來為您治病了。”


    “玉兒,阿娘已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你就別再為阿娘費心了。”


    帳內之人每說一個字便有氣無力,好像下一秒就要不行了。


    “阿娘不許再說這樣的喪氣話。”


    葉韞玉的眼眶微紅,極力的壓製著悲傷之情。


    “好,阿娘不胡說。”


    帳內之人哽塞道,默默的將枯黃的手臂從帳子的縫隙伸了出去。


    看那樣子,必定是無數次把手伸出來讓人把脈了。


    湛星瀾從藥箱中拿出了脈枕,將葉母的手腕放在了上麵。


    把脈期間,帳內的咳嗽聲急促冗長,聽著便讓人有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一番切脈之後,湛星瀾將葉母的手放回了帳內。


    葉韞玉在一旁雙手疊交,緊張急切的看向湛星瀾。


    “家母的病情如何?”


    湛星瀾略一沉吟,開口道:


    “依我之見,令堂所患的乃是肺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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