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瀟十分淡定的與狼妖對視,隔著鬥笠黑紗,那雙森冷的眸子依舊如尖冰般銳利,桃紅色的薄唇噙著一抹妖豔詭秘的微笑,身後,方才坐在茶攤上的幾位白衣弟子一擁而上,很快跑去將狼人圍在中間。


    一個跑得慢些的弟子路過阿瀟身旁,轉頭看了她一眼:“公子快走吧,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下!”他說完便跟隨同伴往前跑去。


    躲?


    嗬!


    阿瀟輕笑一聲,她何必害怕,這世間的妖,不都得聽她的話嗎?至於這隻狼妖,為何如此瘋狂的殺人,她倒想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阿瀟走到一旁,坐在一家首飾店門口,雙臂支在膝蓋上,坐好看戲的準備。


    那隻狼妖垂著頭,淩亂的發絲遮住了臉,眼神時不時的瞟向阿瀟的方向,見她並未打算出手,嘴角揚起大大的幅度,兩顆狼牙露出尖銳的角,他扭動著脖子慢慢抬起頭,白衣弟子們看清他的模樣,不由的嚇得後退。


    “上!”


    帶頭的弟子大喊,隨即持劍朝狼妖跑去,白衣弟子們紛紛上前為他輔助,然而,狼妖並未攻擊他們,隻在不停地閃躲,刀劍碰撞傳來的利器聲震得阿瀟耳朵疼。


    身後的首飾店門輕輕打開一個縫,阿瀟微微側頭,餘光瞟見從門裏伸出來了一個頭,首飾店老板見阿瀟在門外坐著,壓低聲音喊道:“公子,要不要進來躲一躲?”


    “不必。”


    阿瀟沉聲說完,握起右拳伸出兩個指頭,用另一手遮擋,在麵前的空中畫了一些奇怪的字符,隨後揚指控製著字符朝前麵的一夥人飛去,正好打中狼妖的後腦勺。


    黑色的字符飛的極快,猶如一道黑旋風,帶著濃烈的煞氣,與狼妖相碰瞬間,變成一團黑煙竄進他體內,狼妖瞬間變得猙獰狂躁,握著菜刀的手用力得青筋暴起,白衣弟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到,連連後退。


    阿瀟勾起嘴角,清澈的紫眸突然閃出一道異光,眼底仿帶著絲絲嗤笑,隨即很快便消失不見,狼妖‘吼吼’的喊著,這是他的語言,阿瀟聽得懂。


    “整個家族都被殺死了,很難過吧,沒關係,我會幫你。”阿瀟低聲嘀咕道。


    她輕輕揮動著手指,狂風襲來,地上的灰塵飛起,聚到一起形成一隻身高五米的灰狼,雄壯威立,這些白衣弟子年紀輕輕,才到九玄宗拜師不久,哪裏見過這等場麵,嚇得連連後退了數米。


    這個怪物哪裏來的!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一旁,那個坐在路邊淡定觀戰的黑衣人。


    “是他做的嗎?”一個弟子問。


    來不及由他們猜測,那隻灰塵所變的巨狼突然朝他們跑來,他兩步便來到眾人麵前,兩位白衣弟子本想著,這怪物既然是由灰塵所變,那應該不會太厲害,便放下戒心持劍與它抗衡。


    可誰知,灰狼抬腳便將他們踩到腳底,那兩位白衣弟子被踩得無法呼吸,攥著手中的劍朝它胡亂揮舞,可劍卻直接穿過了它的身體,根本無法傷到它。


    逃出幾米外的白衣弟子見同伴被困,又折頭跑了回來,從腰間拿出鎖妖袋想將灰狼收進去,可這招根本無用,隻裝了一整袋的灰。


    “怎麽辦!”


    “他們會被踩死的!”


    那兩個被灰狼踩在腳底的弟子臉色漸漸發青,雙手已無力握劍癱軟在地上,雙眼瞪的發紅,無助的看向白衣人群。


    突然,一道紫光從灰狼身後飛來,瞬間將它打散,灰塵在空中胡亂飄浮,仿佛一陣濃霧蓋住了整條街道,嗆得人胸口壓抑難受,風驟然變得輕柔,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撲鼻而來。


    阿瀟雙眸漸漸暗下,這個味道,這道光,這熟悉的感覺,是他!


    她就算死一萬次都不可能忘記,那張清冷嚴肅的臉,那個口口聲聲將明德正道放在嘴邊,那個人人敬仰崇拜的……清明君。


    迷霧慢慢散去,白衣弟子看著狼妖身後所站之人,心中喜悅難隱,那人身姿挺拔,淡定而立,身著紫色大褂,褂麵上繡著一朵純白雪梅,清雅脫俗,一雙灰色淺眸緊盯著街邊。


    “清明君!”


    白衣弟子們恭敬的喊著,紛紛跑了過去,順著他的眼神望去,那不是方才黑衣人所停留的地方嗎?隻是不知何時離開了。


    夜白收回目光,淺淡的望了那幾位白衣弟子一眼:“我已將他定住,綁起來,帶走吧。”


    他說完便轉身,若有所思往首飾店虛掩的門望去,臉上閃過複雜的情緒,似是疑惑,又似是哀愁。


    阿瀟躲在門後,首飾店老板站在她身旁,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公子,你這是怎麽了?”


    過了許久,門外沒了聲音,阿瀟轉身往門外望了一眼,見街道上沒人,才稍稍鬆了口氣,從懷裏拿出一錠銀子遞給老板,開門出去了。


    阿瀟轉身走進方才人群逃亡的巷子,巷子裏有幾戶人家居住,其中一家門半開著,裏麵飄來濃烈的血腥味,伴隨著一股令人發寒的妖氣。


    阿瀟一腳將門踹開,這是一間簡單的三合院,院子裏有一個石桌,上麵放著三四張狼皮,皮上的血還是生的,看著像是剛剝下來的,左右兩邊分別是廂房,正對著門的堂屋房門敞開,一條血跡從屋內一直淌到了門口。


    阿瀟摘下鬥笠,走進院子裏環看了一圈,靠東廂房的空地上有一棵樹,樹皮上有牙齒啃過的痕跡,她想到了方才在茶攤上,那些九玄宗的白衣弟子所說的人家,應該就是這戶。


    她走到石桌前站定,將鬥笠放於石凳上,伸手把桌上的狼皮拿起來,緩緩閉上眼睛,一股黑色煞氣在手上凝結,她感受到了害怕,恐慌,無助和難以言喻的悲痛。


    伴隨著腦海中一聲聲悲涼的狼嚎,阿瀟雙眉緊皺,再次睜開眼,眼底充滿恨意與同情,這家人,為了所謂的名利與金錢,竟將新生的小狼活活剝皮!殺他一家都不足為惜!


    活下去的方法有許多,為生存而狩獵這沒什麽,可為何卻偏偏那麽狠心,將活生生的狼剝去了皮!連嗷嗷待哺的幼狼也不放過!


    阿瀟突然聽見一聲弱弱的哀嚎,從東廂房旁的樹下傳來,她疾步跑去蹲在樹邊,哀嚎聲越發淒慘,感覺仿佛有一隻手在緊揪著她的心,身子不由的發抖。


    阿瀟伸手將樹邊的土扒開,過了會兒,一隻被剝了皮的小狼出現在眼前,血肉模糊,她的手在顫抖,秀眉皺得越緊,眼中的怒火難以掩去。


    這小狼看上去才剛出生不久,若是按人的年齡來算,它該是個三四歲的孩子啊!


    禽獸!


    生而為人,本該善良。


    這不是人們時常所說的話嗎?為何他們的性命就那麽寶貴,而這些無法言語的可憐之物,性命就如此遭人賤視,憑什麽!


    阿瀟將小狼溫柔抱起,疾步走到桌邊,將桌上的狼皮為它穿上,手中凝聚黑色煞氣,放在小狼身上,她閉上眼,傾聽著它生命前最後的哀求。


    昨天,獵戶上山獵來了四隻狼,其中就包括這隻剛剛出生不久,還沒法捕食的幼狼,幼狼因為沒有攻擊力,所以隻被抓走並未受傷,獵戶將幼狼與其他三隻受傷的狼分開關起,當著小狼的麵將它的家人的皮活活剝下。


    夜晚,獵戶家歇息了下來,小狼拚命逃出了牢籠,因鐵籠倒下的聲音過大被獵戶發現,它跑進隔壁的沈府,獵戶追著來,用箭射中幼狼的腿抓住了它,幼狼再次被丟進了牢籠。


    獵戶擔心它會再次逃跑,便將打算明日做的事提前,小狼就這樣被活生生的剝了皮,埋進了院子裏的樹下。


    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幼狼父親即便已逝,但他依舊能夠聽見孩子的恐懼與呼喚,公狼的魂魄驚醒,附於獵戶身上,殺了他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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