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瀟躺在沙山頂上,望著那張由繁星拚湊而成的臉,耀眼的紫眸閃著微弱的靈光,漸漸蒙上一層輕薄的水霧,清風習習,阿瀟閉上眼,眼角的兩行淚順著輪廓滑下。


    若是可以回到從前,她可以什麽都不要,隻要陸臨活著,隻要白一塵好好的,她願意放下一切,一個人離開,不牽連任何人,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難受。


    ……


    恒星縱月,晴朗明空,災星禍月,血洗晴天。


    初春的杏楊村暖陽普照,排排杏樹包裹著這個安靜的村子,村口,身穿淡粉色素裙的小女孩兒疾步小跑著進村,她的頭低得很低,似是不想讓人看到自己。


    啪!


    突然,不知從哪兒丟來一個臭雞蛋,正好砸在阿瀟頭上,她並未停下腳步,反而跑得越快,正在此時,從一旁的屋子裏跑出來五個男孩兒,他們檔到阿瀟麵前將她圍住。


    領頭的男孩兒身材有些圓潤,他雙手叉腰仰著頭,似是要把鼻子抬到天上去,一副刁蠻無理的模樣。


    “誰允許你進村來的!村裏人不歡迎你,滾出去!”


    阿瀟平靜的抬頭看了他一眼,“我隻是來找點東西。”


    胖男孩叫阿飛,是村子裏的小惡霸,仗著家裏有錢,就整天領著幾個小跟班到處為非作歹,他僅比阿瀟大兩歲,雖然他年級尚淺,但行為品行卻極其不端不正。


    因為是家裏的獨生子,所以父親母親對他十分溺愛,再加上父親是村長的兄長,村裏人對他的行為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盡量讓自家孩子遠離他。


    阿瀟並不怕他,隻是不想給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煩,便十分平靜的望著他那鼓起來的肚子。


    阿飛哈哈大笑著,笑意中滿是不屑和嘲諷,“你能有什麽東西,那一屋子破爛,你還想拿到山洞裏去?”他笑得越發猖狂,身邊的四個跟班也跟著笑起來。


    “不過,就算是破爛,也是老村長的,你有什麽資格拿去!”


    阿瀟無父無母,確切地說,她不記得自己的過往,更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三年前,她在一間破廟裏醒來,一路跌跌撞撞來到這個村子,暈倒在村口,被老村長遇見,便收養了她。


    老村長對她很好,但因為家裏人一直不喜歡阿瀟,老村長就將村裏一間無人居住的草屋精心收拾,讓她在那裏住下。


    阿瀟沒說話,依舊安靜的低著頭,阿飛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蠻橫道:“說話啊!”他力氣很大,阿瀟雙腳沒站穩往,慣性的往後退了一步。


    阿飛見她依舊不說話,不屑的笑著,慢悠悠的從懷裏拿出一條墜子,這是一條由簡單的粗繩綁著的一塊圓形玉佩,或許,也可以說那是一塊石頭,因為上麵沒有任何花紋,隻是一塊被精心打磨過普通的青色石頭,石頭上歪歪扭扭的刻著一個‘瀟’字。


    阿瀟餘光瞄到他手中的玉佩,頓時抬頭望著他,她伸手要搶,卻被阿飛一把推倒,重重的摔坐在了地上,陽光正好灑在她的身上,一雙紫眸如琉璃般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好似夜晚璀璨的星空般動人。


    阿飛嗤笑一聲,往前走去一步,兩指捏著青石在眼前細細端詳,嘲諷道:“就這麽個破石頭看你那寶貝的勁兒。”


    他說著,身旁的四人也跟著一起大笑起來。


    阿瀟藏在衣袖中的手緊攥著,雙目片刻不離的盯著阿飛手中的墜子,她不敢開口說話,生怕那人手一鬆玉佩就摔到地上,這隻是簡單的殘石,絲毫不經摔。


    圍觀的人愈發多了起來,大多都是大人,但他們無一上前阻攔,都在看著那個狼狽的坐在地上女孩兒的熱鬧。


    阿飛看了一眼圍觀的人,笨重的蹲在阿瀟麵前,輕笑著問道:“你很想要嗎?那好!你現在跪下,喊我五聲‘大爺威武’,我就把這破墜子還給你。”


    屈辱,嘲笑,冷眼,戲謔,四周滿是路人的噓噓聲,阿瀟眸中神情逐漸暗了幾分,別人怎樣說她都無所謂,她不想去計較,畢竟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想攔也攔不住,但要她說這般侮辱低下的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突然,阿瀟抬手將阿飛往後推去,另一隻手迅速從他手中奪過墜子,剛轉身跑了一步腳便被人絆住,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往前倒去,她雙手護在胸前,清晰的聽到懷中傳來的破碎聲。


    阿飛狼狽的摔倒在地,那四個跟班連忙過去扶起他,人群中一個婦人著急忙慌的跑出來把阿飛抱在懷裏:“哎喲~我的寶貝兒子,摔疼了吧。”


    說罷,她又猙獰的望著阿瀟,大罵道:“你個死丫頭,敢推我兒子,要是給他摔出個好歹來,老娘饒不了你!”


    阿瀟沒心思去理會那婦人潑口之聲,她緩緩低下頭,看著手心裏碎掉的石頭,瞬間心如刀割,秀眉不禁緊皺,雙手微微顫抖。


    這墜子是老村長留給她的,是她唯一一件屬於自己的東西。


    “阿瀟,每個女孩都應該有一塊貼身首飾,這墜子你拿著,爺爺沒錢給你買那些漂亮的,這塊青石是爺爺親手打磨的,上邊兒刻著你的名字,往後爺爺不在了,有這墜子陪著你,不至於孤孤單單的。”


    村長爺爺的話在腦海中閃過,阿瀟將碎片小心的放到懷裏,支著手臂站起來,才起身到一半,阿飛的娘突然抬腳狠狠一踹,她再次摔倒趴在地上,懷中的殘石碎片有一塊尖銳的插進了肉裏,血很快浸濕素裙,阿瀟緊咬著唇忍住疼痛。


    “死丫頭,老村長收養了你,你就把自己當杏楊村人了是不是?癡心妄想,一個身份低賤的小乞丐敢推我兒子,我告訴你,哪天你把我逼急了,小心老娘叫人把你那間破草屋整個燒掉!狼心狗肺的東西!”


    那婦人亂罵著,完後還狠狠踢了一下阿瀟的小腿,摟著阿飛轉身離開了,人群也逐漸散去,大路中間,阿瀟孤零零的趴在地上,胸口傳來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使她許久都無法站起來。


    “狼心狗肺……”


    在杏楊村村民的心裏,阿瀟確實是個狼心狗肺的惡人,老村長收養了她,可她卻將老人家殺死。因為杏楊村離縣裏很遠,村裏人也不想跟官府有什麽交集,所以阿瀟並未受罰,隻是村民們被趕出了村子,但她無處可去,就躲在了村外的山洞裏獨自生活。


    趴了許久,痛意逐漸消失,阿瀟支著地麵艱難的起身,顫抖的將手伸進衣衫裏,把插進肉裏的尖銳碎片拔出來,她稍稍低頭看了一眼,掌中已沾染上了血漬,她把碎片緊緊握在手心裏,跌跌撞撞的朝一間破漏的草屋走去。


    但凡路過的人,對她都是指指點點,阿瀟的聽力向來比其他人靈敏許多,四周各種低聲竊語她都聽得格外清楚:


    “這丫頭就是個野狼崽子,不懂得感恩,老村長對她多好啊,為了給她買衣服自己都舍不得吃,因為收養她,還跟家裏兩個兒子決裂,沒想到就落得個這般下場。”


    “就是啊,老村長人多好啊,對人和藹可親,可是村子裏的大好人啊,現在這個村長就是個貪財圖色的老鬼,都是因為這丫頭,讓村裏人都沒了好日子過,這個月又有三戶人家的姑娘被他玷汙了。”


    “唉~對了,我上個月不是去縣裏采買東西嘛,晚上回來的時候,在村外遇見了一件怪事,你猜怎麽著……這丫頭像發瘋了一樣,把山洞周圍的樹都給打斷了,整個人跟個鬼一樣,披頭散發臉色烏黑,感覺就像被妖魔附體了一樣。”


    “噓~你小聲點,別被她聽到了……我聽說她本來就來曆不明,搞不好真的是妖魔附體也說不一定,隻可惜了老村長啊,唉~”


    ……


    阿瀟瘸著腿走到草屋,她輕輕推開破爛的圍欄門走進去,院子裏有一棵枯樹,地上滿是落葉和殘枝,風輕吹都可以看到一層層揚起的灰塵,樹旁邊有一口井,打水的桶和繩子都被打破扯斷。


    草屋旁有一個狹窄的放柴的地方,裏麵全是老鼠和蜘蛛網,滿地的垃圾和糞水,不斷傳出惡臭,草屋兩邊的窗戶紙已經破爛得無法遮擋。


    阿瀟走去推開門,一股黴味撲鼻而來,灰塵從門上飄落下來落在她的頭頂,好似蒙上一層灰色的薄霧,屋裏正中心有一張圓桌和兩個圓凳,皆被人踢翻砸爛,隻能艱難的立著。


    右邊是廚房,灶上早已空無一物,隻剩滿滿的灰塵。左邊有一張粗木製成的架子床,床上沒有被褥,床板還被打穿了數個破洞,整個屋子除了寒酸已無其他詞可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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