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在懵懵懂懂間,心裏生出了一個念頭。


    因為主子把她當人了,所以她才沒有跟蓮心一樣,去對仁孝皇後的妹妹盡忠。


    寶珠這會兒把四阿哥牽了過來,烏瑪祿牽過四阿哥。


    四阿哥眨了眨眼:“額娘,兒子想佟媽媽了。”


    “陪額娘幾天好不好。”


    “兒子想回家。”四阿哥說著說著就要哭了。


    烏瑪祿依舊溫柔的笑著,痛楚隱藏在眸底。


    她知道這很正常。


    她身邊有人生養過孩子,私下對她說過,孩子要自己一手帶大的才親。不然啊,誰帶大的跟誰親。


    那人的孩子因為夫妻雙方工作忙的緣故,被丟給了爺爺奶奶養,偶爾接到自己身邊,也會嚷嚷著要回奶奶家。


    這很正常。


    她笑著,站起身:“好,額娘帶你去見佟媽媽。”


    寶珠在一旁道:“四阿哥一直想去見佟主子,奴才和嬤嬤們都哄不住,隻好帶來見主子。”


    烏瑪祿微微頜首,讓琉璃從庫房裏取出幾匹上好的布,一同帶過去了。


    烏瑪祿牽著四阿哥,到了承乾宮。


    佟貴妃看她來了,笑道:“來就來,帶這些做什麽。”


    烏瑪祿笑道:“老四這孩子惦記著姐姐,我隻好送回來。”


    她坐下,鬆開手,四阿哥就靠近了佟貴妃,緊緊的抓著佟貴妃的袖擺。


    烏瑪祿看在眼裏,神色未變:“姐姐帶他這般辛苦,送兩匹布算得了什麽。真說起來,還是我在占便宜。”


    “這小子。”


    佟貴妃讓鶯哥接了布。


    紅韶上了茶水點心,一一擺好。


    四阿哥跟在佟貴妃身後,鶯哥又拿過他的小玩具遞給他,四阿哥安心的玩了起來。


    佟貴妃摸了摸他的頭,對烏瑪祿道:“太皇太後和太後體恤你身子弱,免了你請安。”


    烏瑪祿應道:“勞煩姐姐替我道謝太皇太後和太後的體恤。”


    “應該的。”佟貴妃想了想,又道,“如今重獲聖寵,還是小心些好。”


    她笑著:“有佟姐姐在,我能有什麽事呢?”


    佟貴妃也笑了起來:“是啊,有我在,能有什麽事呢。”


    烏瑪祿邀著佟貴妃一同對弈。


    用了晚膳,烏瑪祿看了看天色,將四阿哥留在承乾宮,自己走了。


    鶯哥讓人將東西收拾好。


    佟貴妃叫住她:“你去我庫裏取幾本書給她送去。”


    佟貴妃逗了逗四阿哥:“她愛看書。”


    鶯哥吃味:“主子對德主子很是上心。”


    “她表了忠心,我自然得報李。”


    所謂投桃報李,正是如此。


    鶯哥去庫房拿東西的時候,都還疑惑不解,她這些日子一直都在,怎麽不知自家主子和那位德主子是什麽時候結盟的?


    烏瑪祿回到永和宮不久,那位萬琉哈答應已經到來。


    萬琉哈答應是個規矩的主,尋常的見禮。


    烏瑪祿讓她自己選了廂房。


    萬琉哈答應是個隨和的人,選了魏見月之前住的屋子。


    她淡淡道笑著:“重新打整,頗為麻煩,就魏答應住過的那間吧。”


    烏瑪祿也就允了,末了讓琉璃送了兩匹布以作賀禮。


    琉璃讓寶珠送去,自個兒回來癟著嘴道:“主子,庫裏的東西可沒多少了。”


    烏瑪祿拍了拍她的手:“我知曉,但這些人情往來都是必要。”


    琉璃點點頭:“主子這樣說,自有主子的道理。”


    琉璃想了想,又問道:“蓮心帶著石曉曉、皖煙一塊兒走了,雙兒又跟著六阿哥去了延禧宮。如今主子身邊隻有奴才和寶珠。恐怕伺候不周道,要不奴才還是去內務府要幾個來。”


    烏瑪祿道:“這事兒交由你去辦。”


    琉璃記下了。


    琉璃又問道:“早上聽梁總管的意思,皇上夜裏還要來,要早做準備嗎。”


    “去備著。”烏瑪祿將茶杯放下,“讓孟得義遣人去延禧宮打聽打聽,六阿哥怎麽還沒送來。”


    琉璃出去了,很快又回來說了緣故。


    康熙晚上果然來了,倒比昨日來得晚一些。


    烏瑪祿閑來無事,正翻佟貴妃送來的書,除了《列女傳》,也有《資治通鑒》一類的。


    烏瑪祿邊翻,邊一搭沒一搭地說道:“依我看啊,還是得學個琵琶古箏的。這一天天的不是看書就是下棋,忒耗心力。”


    琉璃應道:“是了,上回王太醫還告訴奴才,讓奴才看著主子些,莫要讓主子多思多慮,糟踐了好不容易好起來的身子。”


    “這也是有些道理的。”烏瑪祿將書半掩,笑道,“慧極必夭,強極則辱,情深不壽。凡是到了極致的,哪兒有長久的。”


    康熙到的時候,見四阿哥不在,沒說什麽,隻是手盤著串珠坐下。


    烏瑪祿行禮,見他坐下,道:“皇上也不叫人通報一聲。”


    康熙道:“我若叫人通報了,又哪聽得到你說出‘慧極必夭,強極則辱,情深不壽’的話。”


    烏瑪祿笑了笑不再多說。


    康熙道:“惠嬪說六阿哥身子不好,我去看了看。”


    他頓了頓道:“老六隻是偶感風寒,並不嚴重,你不要擔心。”


    “好。”她的回答並無新意。


    他們之間,其實往往並沒有太多的話可以說。


    論賢惠,她不如佟貴妃;論解語,她不如仁孝皇後;論活潑開朗,她不如宜嬪;論相伴時日,她不如榮、惠二嬪;論家世,她不如鹹福宮、儲秀宮二位格格;論逗趣兒,後宮一堆女子比她會討好……


    康熙心裏清楚。


    他將他的女人們各有劃分。


    他清醒又理智,他絕不會有什麽離經叛道的舉動,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經過深思熟慮。


    他擁有安邦定國之誌,欲穩固大清江山,使這天下海晏河清,成為盛世。


    他的欲望是這天底下最大的欲望。


    任何個人得失與喜好,都會在這個欲望下讓步。


    眼前女子是他的私心雜念。


    隻因他在她身上能得到平靜——她什麽都不需要說,也什麽都不需要做,隻需要靜靜的站在那裏,他整顆浮躁的心就會跟著平靜下來。


    這種平靜,他無法在其他嬪妃身上得到,所以他不介意給她一些榮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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