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和胤佑都是脾氣寬和的人,把他帶走後,也不冷落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天。


    胤佑教他塤。


    胤祥驚奇道:“七哥還會這個。”


    “隻要有心,什麽做不成的。”胤佑問他,“我聽四哥說,你文采不錯,武略也行,假以時日,隻怕比我們強多了。”


    胤祥笑道:“四哥盡誇我。”


    胤佑整了整臉色,和他道:“你四哥把你的事都告訴我們了。我在尚書房那會兒,因為皇父打算把我過繼出去,也是被排擠冷落的那個。隻有你四哥和你五哥一直不嫌棄我。”


    胤祥知道他的意思,灑脫的笑道:“無妨,不過是些小孩子的把戲,拉攏,孤立,也就那樣。不會傷害到我。”


    胤佑打量著他,對胤祺笑道:“十三弟比我當時豁達。”


    胤佑道:“我那會兒還因為這個,哭過。”


    胤祥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三個人聊了一夜,天亮才歇下。


    康熙本來是帶著眾人出去逛,聽說他三人暢聊一夜的事,看向胤禟、胤?。


    胤禟行禮道:“十三弟不喜歡我們,跟我們分到一個屋子之後,他自己就出去了。”


    胤?連忙點頭。


    康熙沒有計較這事兒,隻是不鹹不淡的提到:“我希望你們兄弟之間互幫互助。”


    兩人稱是。


    隻是一個插曲,並不影響今天出去遊玩的事。


    眾人行走盛京街頭,看百姓生計,頗覺新鮮有趣,又各自買了點兒東西。


    分到晚膳過後,三人才醒來,一同出門,嚐了嚐民間食物。


    胤佑評價道:“別有風味。”


    又買了糖葫蘆。


    胤祥拿著糖葫蘆,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


    胤佑笑他:“哥哥麵前,你不是小孩子,誰是。”


    這是胤祥第一次出宮,看什麽都有趣,免不了會摸摸碰碰一些攤位上的小玩意兒。


    胤佑闊氣道:“看中了什麽,盡管選,七哥給你買。”


    胤祺笑他:“你瞧瞧你七哥多麽闊氣,我要是你,就把整個攤子都包下。”


    胤祥笑了笑,挑中了一個風鈴。


    小販看他們穿得好,也故意抬高了些價,倒也沒貴到哪兒去,胤佑也不計較,付了錢。


    胤佑給了胤祥些散碎銀子和一些銅板:“你自己也是試試。”


    胤祥接過,自己去買東西了。


    胤祺和胤佑等在門外聊天,正好撞上了康熙等人。


    兩人行禮。


    康熙道:“侍衛來報,說你們在這兒。胤祥呢?”


    胤佑道:“他進去自己挑東西了。”


    “這是給誰選啊?”康熙看了一眼牌匾。


    書齋。


    “不知道。”


    說話間,胤祥跑出來:“五哥!七哥!”


    他看見康熙,忙停下,行禮道:“皇父。”


    “什麽事?”


    “那掌櫃的說錢不夠。”


    書在曆朝曆代都是貴物,胤佑給他的錢,的確不算多。


    胤佑行禮道:“還請皇父容兒子跟十三弟進去看看。”


    “去吧。”


    兩人進了書齋,那掌櫃的笑道:“爺,這些是這位小公子選的。您瞧瞧,咱們都是明碼標價,可不敢亂來。”


    胤佑看了看,算完之後,補上價,才帶著胤祥出來。


    康熙沒說什麽,帶著眾人閑逛,包下了城中最大的酒樓。


    筵席過後,回到住處。


    康熙並沒有提胤祥和胤祺、胤佑兩人同住的事兒。


    夜間,魏珠抱來被子,笑道:“十三爺,皇上讓奴才送來被子,免得您同五貝勒爺、七貝勒爺休息時感冒了。”


    胤祥抱著被子,不知道該不該回他和胤禟、胤?那屋。


    胤佑拉著他道:“德媽媽說,把皇父的話都當真話聽就行,他叫你在這好好休息,你就在這休息吧。”


    胤祥想了想,同意了,但他還是說道:“要真因此受罰了,就讓弟弟自己承擔吧。”


    胤佑和胤祺相視一笑,沒說什麽。


    三人歇下。


    胤祺提醒他們:“該睡了,明日要去謁陵。”


    三人歇下。


    自打這之後,此次出行塞外,都將胤祥與胤祺、胤佑兩人安排同住宿。


    謁陵之後沒過幾日,他們將經密雲越長城,通過承德進入科爾沁草原。


    八月初,出巡部隊首先來到喀喇沁蒙古部,駐蹕在康熙的女兒三公主和碩端靜公主府第。


    和碩端靜公主看見康熙後,忍下哭意,依禮拜見了康熙和太後。


    太後打量著她:“我的兒,你瘦了。”


    和碩端靜公主忍不住哭著,一味落淚。


    太後忍不住問道:“是額駙對你不好嗎。”


    和碩端靜公主搖頭,用手帕擦去淚水,笑道:“沒有的事,他對我很好,隻是離鄉許久,見著皇祖母和皇父,一時忍不住哭泣罷了。”


    太後拉著她,口中念叨著:“我的兒喲,我的兒。”


    這些孫女中,太後最親近的自然是烏瑪祿所生的如意,可他鄉見親眷,她又該如何不惆悵。


    太後問她:“怎麽不見你的孩子。”


    和碩端靜公主苦澀笑道:“孫女兒不爭氣,不曾和他有過孩子。”


    太後歎了一口氣:“還是得有個自己的孩子才是。”


    “是。”


    康熙聽了一會兒,先出去了。


    額駙噶爾臧終於趕來,他下馬見禮:“剛才部族有事,來遲了,請皇上不要怪罪。”


    康熙道:“陪我走走。”


    額駙噶爾臧將馬交給仆從,跟隨康熙閑走。


    “她畢竟是大清的公主。”康熙道,“你要對她好些啊。”


    額駙噶爾臧行禮道:“臣知道。”


    康熙看著遠方:“這天下都是朕的,而她是朕的公主。噶爾臧,我希望你記住這一點。”


    “臣……不敢逾矩。”額駙噶爾臧行禮道。


    額駙噶爾臧陪康熙走了一會兒,將康熙送回府中,和和碩端靜公主同屋而住。


    兩人不發一言,無話可說。


    額駙噶爾臧側身而睡,而和碩端靜公主亦和衣背向而睡。


    康熙等人在和碩端靜公主府上住了一段時間,見兩人隻是有些生疏,其他的也沒什麽。


    康熙見過了喀喇沁蒙古部各部的王,便和太後告別了和碩端靜公主,繼續向科爾沁草原進發。


    九月初,康熙等人到達科爾沁草原,住在科爾沁和碩純禧公主府第。


    和碩純禧公主是康熙異母弟恭親王常寧的長女,被養在宮中,記在康熙名下,為康熙的長公主,於康熙二十九年下嫁科爾沁台吉般迪。


    途中經太後父母葬發庫山,距蹕路二百裏,諭內大臣索額圖擇潔地,太後遙遙祭拜。


    太後涕淚長流。


    一別爹娘四十載,之後竟再也沒見過。


    再見已是生死相隔。


    她心痛不已,差點兒哭得背過氣去。


    十月,次奇爾賽畢喇,值太後萬壽。


    康熙到行宮行禮,敕封太後所駐山壽山。


    隨後不久,眾人回宮。


    回宮之後,康熙往各宮遣送了此次出巡帶的東西。


    他給烏瑪祿帶的是一串風鈴。


    烏瑪祿將風鈴掛在窗台上,風一吹,便叮鈴叮鈴作響。


    烏瑪祿睡眠不好,夜裏總是會驚醒。


    風鈴聲稍微一動,她便會醒來,琉璃有好幾次都看到了,勸說她把風鈴收起來。


    烏瑪祿搖頭拒絕,隻是看著風鈴發呆。


    她好想家。


    她說:“琉璃,我想家了。”


    “我家裏的窗台上就掛著兩個風鈴,風吹起來的時候,它們碰撞間就會發出好聽的聲音。”


    “一個是竹葉模樣的,一個……一個我記不起來是什麽模樣的了。”


    她淡淡的說著,沒有悲痛,仿佛隻是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可就是會讓人覺得很酸楚。


    烏瑪祿和她描述著自己還記得的東西:“我還有一個大書櫃,書櫃裏有很多書,其實我都沒怎麽看過。在這裏,我看的書,遠超那個時候。”


    “我……”她說不下去了,很多東西她已經忘記。


    烏瑪祿輕聲道:“算啦,不用收起來。”


    她看著風鈴,繼續愣神。


    琉璃什麽也做不得,隻能安靜的伺候她。


    十二月十二日,庶妃劉氏,生皇十七女。


    公元1699年,三十八年。


    因為黃河與淮河連年潰決,河下部分地方時遭淹沒,雖花費數百萬庫銀,屢遣大臣督修,至今仍無成效。


    加之天下已定,休養生息,返利於民多年,天下逐漸富足。


    康熙思來想去後,決定第三次南巡。


    時間早已定下,隻是隨同出巡人員還未定下。


    他前往寧壽宮,問太後安後,又同太後說起這事兒:“兒子今年打算南巡,不知皇額娘願不願意與兒子一同前往。”


    太後自從去年出巡塞外後,心胸也越發開闊。


    若是往年,她定然是不出去的,可是這會兒,她也就應下了。


    太後隨口問道:“這次出去,你打算帶誰。”


    康熙點了幾個人。


    康熙知曉太後素來不喜烏瑪祿,然而他早就應了烏瑪祿,要帶她南巡。


    所以,他斟酌道:“此次出行,兒子打算帶上德妃。”


    他說:“她向來身體不好,之前也就一直沒帶她。如今好些了,便打算帶她出去看看。”


    太後也隻是問問,聽見烏瑪祿要去,也沒說什麽。


    康熙見太後不反對,也放下心來,問了幾句如意的事。


    太後招來如意。


    如意見禮,舉止端莊嫻雅,知進退。


    康熙打量著她,頗為滿意。


    “我聽他們說,你於詩文上頗有才能,遠超你幾個姐姐。”


    如意笑道:“姐妹們各有喜好,我雖長於詩文,別的方麵可遠不如姐妹們。”


    康熙笑著點頭:“你這話倒有幾分像你額娘。”


    如意看著太後笑道:“是皇祖母教的好。”


    “所以當年才把你記在皇額娘名下。”康熙借坡下驢道。


    太後這才道:“也是德妃生得好。”


    花花轎子眾人抬。


    兩母子間氣氛也緩和了下來。


    幾人說著閑話。


    如意每每搭話,總叫人身心舒坦,笑聲連連。


    太後久違的留康熙用了晚膳。


    康熙由來是喜歡這女兒的。


    這女兒說話言談間雖然帶著德妃的影子,卻不像德妃一樣,時常堵得他半天上不來氣。


    柔順婉約,八麵玲瓏。


    每每見到她,他便越發滿意她。


    回了乾清宮後,讓魏珠送了些首飾去。


    如意收下了,身邊宮人打賞了魏珠,給了茶錢。


    太後笑她:“你啊你,你這玲瓏心肝兒,也不知道隨了誰。”


    “管它隨了誰,還不是皇祖母教的好。”她拉著太後撒嬌。


    太後嗔怪她:“你啊,都是要出嫁的人了,還這樣孩子氣。”


    如意靠著太後:“在皇祖母麵前,孫女兒可不就是孩子麽。”


    太後笑著微微搖頭,寵溺的憑她依著。


    太後讓那蘭圖把庫房裏的一幅畫拿給如意。


    太後道:“這是你五哥過年進宮時帶來的,我瞧著好,特意給你留的。”


    如意接過,喜道:“是真的好。我愛這個。謝謝皇祖母,皇祖母對我真好。”


    她笑得眉眼彎彎。


    太後笑道:“你喜歡就好。”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如意才離開,回到自己住處。


    她的宮女將畫收了下去。


    她自己坐在窗前發呆。


    宮女收好後,安靜等在一旁。


    如意擺手道:“下去吧。”


    “是。”


    宮女退下。


    屋外皚皚白雪,將整片大地都洗幹淨了。


    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正月二十一日,康熙諭六部在京籌備出巡所需,嚴禁沿途官吏藉名科派,隨從大小官員不許橫行生事,百姓不必引避。


    他抽空去見了烏瑪祿一麵,同她說了出巡的事。


    烏瑪祿笑道:“也好,奴才也想出去走一走。”


    康熙看了她一會兒:“委屈你了。”


    她沒明白他在說什麽,隻是答道:“不委屈。”


    康熙看著她,微微笑著,並不說什麽。


    烏瑪祿邀康熙下棋。


    康熙和她下了一會兒:“你越發長進了。”


    烏瑪祿笑而不語。


    兩人用了晚膳。


    康熙興起,叫上了永和宮眾嬪妃於南府聽戲。


    唱的是《白蛇傳》。


    “許仙南柯夢已醒,


    從此與你斷孽根。


    他隨老僧在金山,


    皈依三寶絕紅塵”


    ……


    “硬拆散鸞鳳交,


    隻落得夫妻分,


    前沒仇後無恨,


    何嫉我恩愛深?”


    ……


    王雲錦聽著,心裏揣著事兒,卻也都壓了下來。


    她入宮十餘年,早已褪了當年的急躁。


    她耐得下心的。


    眾人安心聽著,時不時往台上擲金銀首飾,金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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