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小小的瓦房,已經十餘年沒人居住了,但好在外麵的那一口小水井沒有幹涸。幾天前,王家莊的村長把昏迷的吳楓安置在了這間瓦房裏,並派人送來了一床被褥。就這樣,這間瓦房裏又再次有了人氣。


    現在瓦房裏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從最開始的吳楓朱興宗兩人到後來的樊安王五,現在又來了一個瞎子,別說睡覺,現在就連五個人並排坐在床上都有些擁擠。


    不得已,王北洛又從村子裏帶來了一些木材茅草,準備在瓦房兩旁搭起了一間茅草屋和一個廚房,不然像昨天那樣五個人擠在一間小瓦房,外麵又下著雨,除了吳楓剩下的人都隻能坐著打盹,怎麽可能睡得好。


    吳楓現在還是受病之軀,傷勢未愈,自然幫不上什麽忙,就搬了個凳子坐在門前看著忙碌的眾人。


    王北洛朱興宗王五樊安都沒有蓋房的經驗,雖然茅草屋比較簡陋,但真要搭建起來相對來說還是有些難度的。一向寡言少語的瞎子現在的話也不得不多了起來,因為要指揮眾人,茅草的厚度,木頭入地的深度等等這些都是有講究的。


    忙碌了一個上午,終於完工,雖然隻是一件茅草屋和一個類似涼亭的廚房,但畢竟是眾人的勞動成果,眾人難免心生自豪。


    轉眼就到了飯點,雖然廚房已經搭建好了,卻沒有食材,最重要的是——沒有鍋,無奈眾人隻好去了王北洛家裏,也就是王家莊的村長家裏。


    一張不大的圓桌上,擺了三五道菜,兩壺小酒。由於顧及到吳楓和朱興宗都是出身佛宗,所以並沒有葷菜,但眾人喝到興頭上隻吃些素菜實在不過癮,王北洛就又讓二叔殺了隻雞。


    不多時,兩盤雞肉一盆雞湯就端了上來。


    吳楓已經大半年沒吃到肉了,看到肉端上來之後自然是兩眼放光,至於朱興宗,更是好多年沒見過肉食了。


    看到兩人的神色,王北洛一陣狐疑:“和尚還能吃肉?”


    吳楓剛準備動筷,聽到這句話大怒:“你看我這頭發,我又不是和尚!”


    王北洛又問道:“你們佛宗不是不吃肉嗎,雖然沒剃度但你不是出身佛宗嗎?”


    吳楓嘴裏正吃著一塊雞翅,含糊應道:“管他呢,怎麽能跟吃的過不去?”


    吳楓確實不像和尚,或者說他確實就不是和尚,於是眾人看了一眼兩眼放光的朱興宗。


    被眾人的目光看的有些發怵,朱興宗雙手合十,說了一聲:“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阿彌陀佛!”


    隨後朱興宗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塊肉放到嘴裏。


    “哈哈哈……”


    “你們倆太有意思了!”


    這是吳楓和朱興宗第一次喝酒,很快就喝醉了。王北洛也不勝酒力鑽到桌子底下了。樊安心中有事,狀態不佳,或者說他就是一心想要買醉,很快也倒下了。場上還清醒著的隻有瞎子和王五了。


    這本來就是王北洛家,直接把他放到床上就好,剩下的人嘛,王五背著吳楓,瞎子背著樊安,又把瘦小的朱興宗一手抱於腰間,兩人就這樣回到瓦房。


    吳楓和朱興宗還是睡在瓦房裏麵,樊安瞎子王五住在草屋內。


    就這樣,眾人虛度了一天的光陰。


    第二天一大早,王北洛從床上起來,因為宿醉導致的頭痛令他有些反感,便催動真氣化解了身上殘留的酒勁。


    當修行者達到入境之後,可以運用體內真氣來完成一些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現在王北洛做的——解酒。


    走出房間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發現為時尚早,便去準備了一些東西。


    吳楓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渴,掙紮著從床上爬了起來,伴隨著身體的移動,宿醉導致了吳楓現在頭痛欲裂,然後一頭栽倒在門上。


    劉雙大感不妙,心想吳楓怕不是酒精過敏?


    隔壁的瞎子聽到動靜後第一時間趕了出來,看到倒地的吳楓連忙跑過去把吳楓扶了起來。


    “水……”


    聽到吳楓喊“水”,瞎子把吳楓扶到門檻上坐下,便去井邊打了一桶水,給吳楓舀了一瓢。


    喝過水,稍微緩了一會兒,吳楓也恢複清醒,在心底暗自發誓以後再喝酒他就是孫子,隨後向瞎子道了聲謝。


    瞎子擺擺手表示沒事。


    不一會,樊安從草屋內走出。樊安早已達到入境,身上的酒勁在他醒來時就運用真氣化解幹淨,此刻已無大礙。


    “幫主。”瞎子喊了一聲。


    樊安愣了一下,神色瞬間暗淡,說道:“赤眉已經解散了,我已經不是你的幫主了。”


    說完樊安就向不遠處的樹林走去。


    “幫主你去哪?”瞎子起身想要跟上去。


    “散散心,別跟著我。”樊安的回答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瞎子雖然有些擔心,但對於樊安的吩咐,他向來都會遵守,便沒有跟上去。而且瞎子相信樊安一定能很快調整過來,重新恢複鬥誌。


    等到樊安走遠後,吳楓才逐漸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問道:“赤眉解散了?”


    瞎子點了點頭,說道:“大家意見不合早晚會解散,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麽突然,幫主他可能有些接受不了。”


    吳楓點了點頭,這時才注意到,瞎子眉毛上的紅漆已經沒有了。


    劉雙此刻大感不妙,赤眉就這麽解散了?之前的計劃全部落空!


    此時王北洛背著一個很沉重的行囊,從家裏往瓦房的方向走去,他已經決定了,要收樊安為徒,不僅僅是樊安,瞎子、王五的修行之道也都由他來指點。


    一直以來,王北洛都以為赤眉隻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但現在他對赤眉的認知卻一再被刷新,對樊安這個人也有了相當的好感,這個人的所具有的人格魅力令王北洛難免有些動容。


    就在昨天,瞎子和王五找到了王北洛。


    “你們這是幹什麽?”王北洛大聲問道。


    瞎子和王五跪在了王北洛麵前。


    “洛哥,幫主他……他是個好人!”王五哽咽著說道。


    “那又如何?”王五反問道。


    “幫主他絕非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會越過龍門長成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瞎子堅定的說道。


    “管我什麽事?”王北洛說道。


    “您能幫助幫主,也隻有您能。”瞎子回答道。


    “我為什麽要幫他?幫他變強橫行鄉裏魚肉百姓?”王北洛不屑地說道。


    “幫主他不是那樣的人!”瞎子繼續說道。


    “不是那樣的人?在周圍鄉村裏收取錢糧怎麽解釋?”王北洛已經有些動怒了。


    “洛哥,這些年幫主從來沒有用收來的錢糧拿來享樂,幫主他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王五連忙說道。


    對於王五,王北洛地態度還算溫和,對這個同族的年輕人王北洛還是比較愧疚地,稍微緩和了語氣,王北洛繼續說道:“樊安的實力我很清楚,有這種實力不去謀個生計卻勒索百姓,這與那些山賊土匪何異?又或者說赤眉本身就是山賊土匪?”


    聽到這,瞎子和王五一陣語塞,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王五有些不服氣的嘟囔道:“幫主他不是那樣的人。”


    王北洛聽到後質問道:“你拿什麽證明?”


    王五便不再作聲。


    “赤眉已經解散了!”


    王北洛和王五一臉震驚地看向瞎子。


    瞎子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昨天,赤眉就已經解散了。”


    王五一臉的不可思議,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昨天赤眉甚至是整個幫派出動了,來到王家莊,樊安說這件事他可以解決,於是王北洛吳楓朱興宗以及王五都隻是遠遠的看著。


    他們自然看到了赤眉的人逐漸離開,不隻是離開,而是逐漸離開,零零散散的撤退了,期間甚至還有人爆發了修為。仔細一想就能明白其中必然存在蹊蹺,但樊安沒說,眾人也不好過問,畢竟樊安當時已經“解決”了整件事。


    “王先生,請您一定要收下幫主,瞎子我就算來世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大恩大德。”瞎子叩首說道。


    王北洛咬了咬牙,沒有說話。


    “洛哥,你手下的不是什麽赤眉幫主,是樊安!我可以以性命擔保,樊安不是什麽壞人。”王五也學著瞎子叩首說道。是的,赤眉已經解散,雖然在王五心中樊安依舊是幫主,以前是,以後也是,這輩子都是幫主,但對王北洛來說,這時樊安。


    王北洛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樊安的人格魅力相當強大,眼前這兩人甚至可以為他付出性命,而且天賦心性俱佳,如果放任他就這麽淪落為一個散修,那有可能樊安這輩子都到達不了通境。通境是道門檻,就連王北洛都是在龍虎山道人的幫助下才安然晉入初境成為大修行者。


    這時候,王北洛突然想到了吳楓說的那些話。


    “時代將要變遷……”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可天下蒼生呢……”


    “王家莊的村民呢……”


    “你沒法做到獨善其身……”


    “既然下了龍虎山,就得接受山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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