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隊人來到黃台城外北郊一座密林處,這些人步履堅穩,氣息悠長,展開身法,穿過樹林,登上一個小山丘,剛好可俯視下方一座破落的廟宇。


    兩名大漢現身出來,其中之一低聲在首領耳邊道:“點子在廟內耽了一夜,半夜都沒出廟門,似乎在等什麽人呢。”


    領頭人沉吟片響,發下命令。


    眾手下散了開去,潛往破廟四方,形成包圍之勢。


    首領這才飛掠而下,到了門前,朗聲道:“趙國大公子幕僚‘奪命刀’連勝,奉命,想向閣下請教一樣事。”


    “砰!”


    本已破爛的廟門,化成碎片,激濺開去,同一時間,一位女子現身門口處。


    連勝哪想到對方的反應既迅捷又激烈,心中大懍,手按到曾助自己屢屢殺敵製勝的奪命刀柄上去。


    那女子一身雪白武士服,風姿綽約地按劍而立。


    她頭頂遮陽竹笠,垂下重紗,掩住了香唇以上的俏臉,但隻是露出的下頷部分,已使人可斷定她是罕有的美女了。


    此女身形頗高,有種鶴立雞群的驕姿傲態,纖穠合度,儀態至美,難以形容,尤使人印象深刻的,是嘴角處點漆般的一顆小痣,令她倍添神秘的美姿。


    連勝目瞪口呆好半響後,才回過神來,正要說話,一道比仙籟還好聽的聲音從那女子的櫻唇吐露出來卻飽含冷意:“你們終於來了。”


    連勝嚇了一跳,暫時忘了其主交待的事,大訝道:“姑娘在等我們嗎?”


    白衣女子嘴角飄出一絲無比動人的笑意,忽然又柔聲道:“我是在等人來給我試劍呢!”


    “鏘!”


    那女子拔刃離鞘,森寒劍氣,席卷連勝。


    連勝大半生在江湖滾打,經驗老到至極,隻從對方拔劍相向的姿態,便知遇上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劍手,哪敢托大,狂喝一聲,退步抽刀,同時發出指令,教屬下現身圍攻。


    這等彼此還沒說幾句話,一見便使出殺著的狠辣角色,他還是首次遇上。


    女子全身衣袂飄飛,劍芒暴漲。


    凜冽的殺氣,立時彌漫全場。


    他知道絕不能讓對方取得先機,再狂喝一聲,人隨刀進,化作滾滾刀影,往對方潮衝而去。


    此時眾手下紛紛趕來助陣。


    白衣女子嬌吒一聲,斜掠而起,飛臨連勝頭頂之上,長劍閃電下劈。


    “當!”


    劍刃交擊。


    一股無可抗禦的巨力透刀而入,連勝胸口如被雷擊,竟吃不住勢子,蹌踉跌退。


    如此一個照麵就吃了大虧,他還是首次嚐到,可知白衣女的劍氣是如何霸道。


    白衣女淩空一個翻騰,落到剛趕至戰場的兩名大漢間,人旋劍飛,那兩人打著轉飛跌開去,再爬不起來。


    眾大漢均是刀頭舔血,好勇鬥狠之輩,反激起凶性,奮不顧身的撲了上去。


    白衣女冷哼一聲,化出百千劍影,鬼魅般在眾大漢的強猛攻勢裏從容進退,刀鋒到處,總有人跌倒喪命。


    中劍者無論傷在何處,俱是劍到喪命,五髒給劍氣震碎而亡。


    連勝回過氣來時,隻剩四名手下仍在苦苦支撐,不由熱血上湧,撲了過去。


    最後一名手下拋跌在地上。


    劍芒再盛,與他的奪命刀絞擊糾纏。


    連勝展盡渾身解數,擋到第六劍時,精鋼打成的奪命刀竟給對方硬生生一劍劈斷了。


    連勝大駭下,把斷剩一截的刀柄當作暗器往對方投去,同時提氣急退。


    嬌笑聲中,那女子一個旋身,不但避過激射過來的斷刀柄,還脫手擲出長劍。連勝見此,一咬舌尖,立即來了精神,堪堪躲過這一殺招,他施展出自己平生最快輕功一溜煙消失在夜幕中。


    女子正要追擊,聽到了破廟中傳來的聲音:“不用追了,留個報信的。”


    ……


    盡管走了一整天的路,王兌和古道並不像古風一樣精疲力盡。所以古道依舊樂此不疲地讓王兌帶著他出了悅來客棧,四處遊蕩……


    “你們兩個去吧,我困了。”說完古風就一頭鑽進客房裏了。他修為低下,加之晝夜顛倒,精神早已不濟。而那兩個人狀態明顯比古風好,勾肩搭背地走了,美其名曰夜生活。


    第二天,日上三竿,睡了一夜的古風精力充沛,剛剛打開房門,門前突然出現了兩個黑眼圈環繞的大漢,嚇了古風一跳,仔細一看才知道是那兩個“浪子”回來了。


    “要死啊,不知道敲門!”古風對兩人吼道。


    “大怪啊,我都敲了半天了,你沒反應怪我嘍?”王兌一臉無奈。


    古風忽然沒了脾氣,難得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哦?我說怎麽就這樣醒了。算了算了,你們趕緊進去吧,我去找點飯吃。”說完便不再理會二人,向樓下走去。


    早餐明日不要錢!看到這個標語,古風臉上總是寫滿了憤懣。這該死的王兌讓他們住在這個客棧的理由竟是為了明天免費的早飯!一路上急急忙忙的生怕錯過了明天的飯。每每想到這裏,古風不得不感慨這個兄弟的腦子,他整天在想什麽?這是讓他想了近十年而無解的問題。


    不過盡管這客棧用“奸計”騙過了王兌,但是總體來講客棧還是不錯的,清淨,客房樸素整潔,飯菜還不錯。


    今日的客棧有些特別,客棧西麵就是馬廄,古風看著大片的馬廄,裏麵竟然放滿了馬匹,心中奇怪,因為一路上,他們也經過很多家客棧,馬廄大多很空蕩。


    走進酒樓,一片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如果不是知道在是野外,古風還以為進入鬧市中的酒樓。


    “公子,這幾日經過此處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上麵兩層已經沒有空位置了,不然您就在一樓將就著坐吧,那邊靠窗還有一個空位置。”店小二歉意道。


    古風環顧了一圈,一樓二十幾張桌子,就隻剩下兩個位置沒有人,點點頭,道:“那就那邊吧。對了,小二哥,今天你們這裏生意怎麽這麽好?”古風自然不信是因為今天客棧的早餐要免費了。


    “嗬嗬,我們這雖然離黃台郡城隻有一天的路程,但是本店過於偏僻,平時旅客並不多,如此多的客人還是頭一次,聽他們說是那煥羽門、淩音閣等幾個名門大派招收外門弟子來著,估計他們都是朝著這個去的。”


    “來八個包子,再要兩碗粥。”店小二嗬嗬笑著,記下古風點的東西走開了。


    古風剛要看看窗外的景色,就感覺到有人徑自朝他走來,聽著平穩無聲的腳步聲,明顯不是店小二的,回過頭,古風看到一個黑衣青年朝他走來,青年雖帶著和煦的微笑,但是當古風轉過頭與他對視時,他眼中卻飛快閃過一絲驚懼。


    黑衣青年體格雄壯修長,麵龐堅毅,雙眸炯炯有神,一身簡單的黑色勁裝,顯得彪悍幹練。


    絕對是高手。古風心裏想,突然見到自己這張臉而迅速穩住心境的,恐怕不比君昊差。


    “這位大叔,打擾了。你看這下麵已經沒有位置了,可否介意某家坐下。”黑衣青年禮貌地說到。


    待聽到這青年的話後,古風滿頭黑線:“咳咳咳,我是看著老了點,也不至於是你大叔吧?”


    “哦?哦!哈哈哈哈,是小弟魯莽了,我看著你和家父差不多大的。嘿嘿嘿嘿。”


    古風黝黑的麵龐上出現了稍微的怒意,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隻能說這樣的事古風見多了。


    十四五歲就被人問孩子多大了?還不止一次!再後來也被人遞過煙……對此古風也隻能深吸一口氣,一笑而過,就是這麽灑脫!


    “坐吧,坐吧。”古風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便扭頭看別的地方。


    那黑衣青年也沒把這當回事,等到兩人各自點的早餐送到,皆是一聲不吭地默默吃飯。


    “讓開讓開,太守府公子蒞臨,所有人全部退開。”


    這時,大門口傳力一陣喧鬧聲,一隊十幾個身著統一服裝的壯漢闖入大堂,把中間十來張桌子的人全部趕了起來。


    “趕緊起來,說的就是你們,怎麽,難道想要我們親自動手請你們麽?店小二,都死到那裏去了,趕緊給我把這些桌子清理幹淨,一會我們少爺來了還是一團糟的話,我就掃了你這家鳥店。”


    麵對太守的囂張,所有人雖然氣憤,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出來抵抗,各自握緊拳頭,不甘的退開。


    而店裏跑堂的,一個個嚇得麵如土色,慌忙的開始清理桌位,其中一個四十來歲的人,看樣子似乎就是掌櫃的,他從後堂跑了過來,慌亂的指揮著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桌位。


    “好囂張的太守府,好囂張的太守啊。”古風歎聲道,他在星山鎮就體會過綏州黃台郡太守的囂張,不過那時應該是霸道才是,而現在,則是完完全全的囂張。


    “聽說黃台太守和紫煙閣有些聯係,基本上就是內定的下一任綏州刺史,囂張點很正常,不過,恐怕他快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哼哼。”黑衣青年冷漠的聲音突兀響起,不得不吸引了古風的注意。


    “紫煙閣,那不是三勇他們的師門嗎?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古風心裏想。


    古風義憤填膺,道:“唉,魏國韜光養晦久矣,可惜安逸卻造就了他們的不思進取!”


    “一個小小的太守少爺而已,竟敢擺如此大的場麵,簡直不知所謂,若是魏國皆是這樣的太守,把國家弄得烏煙瘴氣,恐怕亡國也不遠了。”黑衣青年不屑色更濃,甚至古風還從他不屑的眼神中,看到一股冰冷的殺意。


    古風心中一動,猜測麵前這個青年肯定還有著了不得的背景,不然也不會如此視一個堂堂太守如無物,自己還是離他遠點好。


    黑衣青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我記得魏國法律規定官員不得隨意擾民啊?何況官員家眷呢,這是怎麽回事?就沒人管嗎?”


    “嘿嘿哈哈哈哈。”古風低聲笑著,用像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他,“管?誰管?誰能管?誰敢管?那些禦史嗎?”這讓他想起了十五歲那年綏州太守來星山鎮“視察”,古之意還讓古風帶兮涼進山躲躲……總之那次讓星山鎮元氣大傷,直到兩年前普通人的生活才稍微好轉。


    青年讓古風看的十分不舒服,反唇相譏:“看來你對國政很有想法啊?嗯?”


    “沒,沒有,我沒有想法,我可沒那功夫。”


    青年摸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古風,道:“有點意思哦,第一次見人說謊說得這麽像的。”


    “哦。”古風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簡短地回應。


    黑衣青年將他絞盡腦汁想出的話說完也“江郎才盡”,他與古風一樣,都很不擅長與人打交道,簡單說幾句之後,見對方反應不甚熱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於是很快便冷了場。


    客棧裏鴉雀無聲,不敢招惹太守府的人們低頭向客房走去,古風向店小二要了幾張紙,包著剩下的包子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古風“不作為”的行為倒是讓同桌的青年大跌眼鏡,本以為對麵的有誌青年會有些不畏強權的大無畏精神,可現實讓他瞧不起這人。


    “原來是一個空談誤國的書生,真是對不起他臉上的刀疤。”青年依舊淡定地吃著早飯,自言自語著。


    “瘋子,他罵你!”微小的嘲笑聲古風可能聽不到,但又像有人在提醒他留意,還一字不差地聽得清清楚楚,“不,他罵我,他罵我們!這不能忍啊!”


    古風低頭掃視四周,也沒見什麽人。


    “哦,沒事,原來不是我一個人挨罵。”對這件小事古風表現出了相當的克製,繼續咬著包子上樓。


    忽然古風自問道:“你到底怎麽了?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以前在星山鎮同齡人誰敢這樣說你?”


    古風開始了天人交戰:“我還想問問你呢,看熱鬧不嫌事大?我這次出來闖蕩可不是為了一點小事而浪費時間,些許風言風語,怎能阻擋我前進的腳步!我的事情太多了,查清自己的身世,還有提升自己的修為,好忙啊。”


    “就這些?”


    “嗯,就這些。”


    “真的沒有了?”


    “真的……沒……唉,我招,我答應過兮涼要去看她的。”古風支支吾吾地說出了心事。突然間古風仿佛夢中驚醒,對自己內心深處的交流不禁駭然。


    這時他無意識中已經走到了客房,打開門,見到那個鼾聲如雷的小弟,無奈地搖了搖頭,三下五除二清理了包子,古風拿起書開始靜靜地閱讀。


    尚且處在古風突然離去的驚愕之中的黑衣青年,兩個人連名字都沒有告訴對方,在青年想到這時古風已經走遠了,留下了一臉無奈的青年。直到他吃完了早飯,都沒人來讓他走開,倒不是他有多厲害,而是古風挑的位置太過低調,連囂張的太守少爺都沒有在意他。


    “這刀疤哥們,他還真會挑地方,本來還想教教這二世祖怎麽做人呢,如此就算了吧。”說完青年起身離桌,找自己剛剛訂好的客房去了。


    黑衣青年來到房內,聽見了一聲微不可察的鳥鳴,嘴角微微一動。隻見他打開窗戶,手指伸進嘴裏,吹出了一聲讓人基本不會察覺的口哨。


    不一會兒,一隻信鴿飛至窗前,穩穩地落在青年的胳膊上,信鴿腿上綁著一個紙條,黑衣青年不慌不忙地抽出紙條,隻見其上寫著:昨夜遇伏,計謀破滅,其主麵刀疤,無顏書生,萬事小心。


    青年看了幾遍紙條後,雙手一攥,紙條便成了粉末,再也沒人知道那上麵寫的是什麽。


    “刀疤,原來是無顏書生啊,還是小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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