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臻抱著母親手臂撒嬌:“我不想嫁人了,我就想一輩子待在您和爸爸身邊。”


    衛太太摸著她鴉翅一樣漆黑的發,柔聲的哄:“總之你還小,婚事不著急的,若是當真不願意趙家的婚事,那就……”


    衛臻一下急了:“不是不願意趙家……就是舍不得您和爸爸。”


    衛太太了然的對丈夫一笑,又捏了捏女兒鼻尖:“女大不中留啦。”


    衛臻醒過神,也羞的不行,扭身跑上樓去了。


    衛太太心裏歡喜,又有點難過:“一晃眼,孩子就這麽大了,都要嫁人了。”


    “是啊,我這心裏總是舍不得臻臻。”


    衛誠儒將妻子攬在懷中,當年生衛臻的時候,正是兩人過的最苦的時候。


    生長子的時候,衛誠儒還在國內,做著點小生意,日子正有起色。


    後來衛誠儒不甘心就這樣下去,變賣了產業出去闖蕩,卻賠的血本無歸。


    到衛臻出生的時候,他們甚至連稍微好一點的醫院都去不起了,更不用說請保姆照顧月子,所以沒出月子衛太太就開始洗尿布做飯,如今年紀大了,再怎樣的調理保養,身子也還是孱弱的。


    衛臻生下來,頗是過了幾年的苦日子,到後來衛誠儒翻身,衛臻都十來歲了。


    也因此,他們夫妻倆格外的疼小女兒一些。


    總覺得她小時候那些年,受了太多的委屈。


    “再舍不得,也是要嫁人的,再說,你看看臻臻,一顆心都在那趙平津身上。”


    衛誠儒也擰了眉:“總之,不能急,這門婚事一定要相看妥帖才行,我看還是我有機會的話,親自去京都走一趟。”


    衛太太忽然心下一動,試著柔聲問丈夫:“誠儒,這麽多年了……我也想要回家去,看看父親。”


    衛太太說著,又有些不安,衛誠儒當年在江家受了極大的羞辱和委屈,這也是衛太太這些年不提回娘家的最大原因。


    而父親當年愛女心切,更是盛怒之下說出了一些口不擇言的惡語,甚至,還曾讓人打過衛誠儒。


    衛誠儒如今功成名就,江家卻日益落魄。


    衛誠儒緊緊攥住了妻子的手:“清和,是我的疏忽,我應該早一點帶你回去探望嶽父的。”


    “你……不生氣了嗎”


    衛太太一雙眼立時就紅了。


    衛誠儒搖搖頭:“若說一點都不生氣,大約也是假的,隻是如今臻臻開始談婚論嫁,我仿佛一瞬間明白了嶽父他老人家當年的想法,若是臻臻死活要嫁給一個家破人亡一無所有的男人,我或許會比嶽父當年做的更絕更狠。”


    衛太太再忍不住,撲到丈夫懷裏小聲哭了出來:“誠儒,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


    衛誠儒卻更是自責,妻子這麽多年沒有回過娘家,沒有在父親跟前盡過孝,他都五六十歲知天命的年紀了,卻還隻想著當年自己受的屈辱不肯釋懷。


    “清和,咱們過年時就回去好不好我準備大禮,去給嶽父他老人家磕頭請罪……”


    衛太太哭著連連點頭,但這一年新年到底還是沒能回去京都,衛太太或許是太歡喜了,情緒過於激動之下,身體卻承不住,狠狠的病了一場。


    待到病愈,已經是來年春天,他們一家人才動身回了京都,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趙平津送衛臻回去後,折轉回梨山的路上,心裏想了一些事。


    到梨山別院見到趙老太太,趙平津就讓傭人們先出去,他坐在老太太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趙老太太就笑:“說吧,是闖什麽禍了要求我給你兜底,還是你老子又收拾你了”


    趙平津在老人家跟前,特孩子氣的笑了:“祖母,還是您最了解我,最疼我。”


    趙老太太一顆心,就柔軟的不行。


    兒子年輕時荒唐一場,老太太雷霆動怒,手段剛硬,趙致庸自此就和母親生分,一直不冷不熱的,老太太心灰意冷,一顆心就全都放在了親孫子身上。


    她不疼他,還能疼誰呢。


    偏生平津這孩子,又孝順,又懂事,老太太這些年,也都是看著他一日一日長大穩重,才心裏安慰幾分。


    “說吧,有什麽事兒”


    老太太撫著他眉骨上淡淡的疤:“怎麽還沒消下去呢,這好好兒的一張臉,留了疤就不好了。”


    趙平津仍是笑的濡慕:“祖母,我一個男人,留點疤又怕什麽。”


    “胡說,男人怎麽了,你生的這麽好,這麽俊,祖母可舍不得。”


    老太太又摩挲著他的發頂,像是他還是那個小小的粉雕玉琢的孩童一般,慈愛的勸慰:“你父親這些年,其實做的還不錯,他又隻有你一個兒子,如今他都六十了,將來,這一切還不都是你的,他罵你幾句,管你太多,你也就忍一忍……”


    趙平津緩緩伏在老太太膝上:“祖母,我是不想結婚,我現在這樣,娶了人家,也是害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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