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夫人這突然之舉,不免讓鍾嫻微愕,但到底什麽都沒說。


    剛才許禾喊媽媽的時候,她幾乎跟著哭成了淚人。


    鍾嫻已經知道許禾的身世,知道她是被人遺棄的棄嬰。


    她是真的很心疼她。


    手被衛夫人握住那一瞬,許禾整個人好像忽然就平複了下來。


    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嬰兒,就漂浮在溫暖的羊水裏,她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裏,聽到了母親溫柔說話的聲音。


    這讓她覺得無比的安心而又幸福。


    二十多年了,她終於又回到了母親的懷抱裏。


    “禾兒乖,馬上就到醫院了,我們再堅持一下,有媽媽在,不會讓禾兒和寶寶出事的。”


    衛夫人一手攥著許禾的手,一手輕輕摸著她的臉,微微用力揉搓著,“乖孩子,別睡,千萬別睡啊,聽媽媽的話,好不好”


    許禾很想點點頭,很想大聲的說‘好’,但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她也很想睜開眼看看,媽媽到底長什麽樣子,更想問一句,為什麽把她生下來又遺棄她。


    可她費盡了力氣,也隻是眼睫輕輕顫了顫。


    趙平津一路飆車趕到醫院的時候,許禾已經被推入了手術室。


    他疾步走出電梯時,正聽到手術內傳出一聲一聲虛弱的呼痛慘叫。


    許禾如今情勢危急,孩子已經隱隱能看到頭了,這種情況是沒辦法做剖腹手術的。


    但她失血太多,體力幾乎都耗盡了,醫生和助產士幫她按壓肚子調整胎位的時候,許禾疼的從昏迷中醒來,一向無比隱忍的她,此時卻也完全忍不住這生產之痛,哭喊不停。


    趙平津腳步倏然頓住,許禾的慘叫聲傳來那一瞬,他腦中幾乎成了一片空白。


    就這短短幾秒時間,他腦子裏閃過無數的碎片,他平生從不曾這樣的痛悔過,如果早知道她會經曆這樣痛苦的波折和磨難,他根本就不該讓她受這一場生育之苦。


    衛夫人站在那裏無聲的落淚,許禾慘叫一聲,衛夫人的眼淚就失控的滾落一串。


    到衛嘉英和衛誠儒趕到醫院時,衛夫人幾乎情緒崩潰的站立不住了。


    “已經打電話通知了蔣老醫生,他老人家正在趕來的路上,有他老人家在,禾兒母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衛誠儒擁住妻子,輕聲安撫,但衛夫人隻是不停落淚搖頭。


    她實在太過於自責懊悔,許禾懷孕都八個多月了啊,孩子馬上就能平安降生了,偏偏在他們衛家出了這樣的事。


    她聽著許禾在裏麵痛的慘叫,卻比她自己割肉剜心還要疼。


    “來之前我和嘉英已經讓人把家裏傭人全都看管了起來,且我也報了警,這件事,我們衛家是一定要給禾兒一個交代的。”


    衛夫人一把抓住了衛誠儒的手,她手指冰涼顫栗,眼底卻是一片絕然:“讓護士來抽我的血,禾兒失了那麽多血,醫院血庫裏儲存的也不一定夠,抽我的血給禾兒……”


    “媽,您身子不好,還是抽我的吧,我和外公還有您的血型都一樣,我年輕,身體也好,抽再多都沒事的。”


    衛嘉英幹脆利落的開了口,鍾嫻也跟著道:“還是抽嘉英的,媽您身子這樣虛弱,禁不起折騰的……”


    鍾嫻話音剛落,手術室內忽然傳出淒厲的一聲慘叫,接著卻是許禾嘶啞的哭喊聲:“趙平津……”


    這一聲後,室內忽然就歸於了一片死寂,再無其他聲響傳出。


    趙平津隻覺得心底最後那一道防線驟然崩潰,在許禾喊他名字那一瞬,他近乎失態的奔到手術室門口,腥紅著眼,瘋了一樣不停的砸著門:“讓我進去,你們他媽的把門打開,讓我進去!”


    手術室的門從裏麵打開,醫生兩手都是血,疾步走了過來:“孩子已經出來了,是個男寶寶,隻是孩子早產太孱弱,現在必須送去做全麵檢查,產婦大出血止不住,已經把血庫的血漿全都調過來了,誰是產婦家屬,需要簽字……”


    “簽什麽字”趙平津紅著眼,一把揪住了醫生的衣領。


    “病,病危通知單需要家屬簽字的,這都是醫院的正規流程……”


    “醫生,血漿來了,這是最後兩袋……”


    “這根本不夠,再去其他血庫調!”


    “打過電話了,都沒有,產婦的血型太特殊……”


    “抽我的,我和她血型一樣。”


    衛嘉英一步上前,疾聲詢問護士:“去哪裏抽血,能不能快一點”


    “這位先生你先跟我去化驗一下血型……”衛嘉英連忙跟著護士匆匆去化驗站。


    “給我一套無菌服,我要進去陪我妻子。”


    到了這般地步,趙平津卻反而冷靜了下來,他的聲音更是平靜到了極致,醫生看看他,想說什麽,但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示意護士去取了無菌服。


    趙平津洗手消毒換好衣服,直接進了手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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