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東珵隻是紅著眼搖頭:“知恩,你讓我怎麽說你,怎麽說你呢。”


    “傅叔叔,您快要過生日了吧,我記得,您比我大十二歲……”


    她虛弱的望著他笑:“也不知道,我離開之前,能不能看到您娶妻,將來的傅嬸嬸,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


    傅東珵聞言,定定望著她:“我這輩子不會娶妻的。”


    “為什麽啊傅叔叔”她好奇又擔憂,他這樣好的一個男人,不該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我有喜歡的人了,隻是這輩子,我沒有辦法和她在一起,而我,也不願意將就,所以,一個人挺好的。”


    “你喜歡的人,是什麽樣子的啊”


    傅東珵將她身上滑落的毯子往上輕輕拉了拉。


    也許是因為想到了心愛的那個人,他的眉梢眼底都染了笑意。


    然後,他抬起眼眸望著她,溫柔而又平和的說道:“她啊,有點傻,有點笨笨的,愛哭,但是,很善良,很善良很善良,她的心,比這世上任何人都要幹淨,總之,是個十分美麗,十分可愛的女孩。”


    她看著他,有些說不出的難過:“傅叔叔,你這麽好,她也這麽好,你能不能把她追回來”


    “她已經嫁人了。”傅東珵很輕很輕的對她笑了笑:“不過,好在我是醫生,我還可以經常見到她,照顧她,我已經很滿足了。”


    她越發難過:“她不知道嗎不知道你的心意,不知道你喜歡她,所以才嫁給了別人,是不是她過的幸福嗎她的丈夫,對她好嗎”


    “她不知道,我沒有說過,她的丈夫和公婆都對她特別好,但我感覺,她好像也沒有那麽幸福。”


    “傅叔叔……那你後悔過嗎”


    傅東珵的視線一點點的投向遠處,他仿佛透過時光,又看到了那個晚上,蹲在他辦公室門口的少女。


    如果那一天,他再勇敢一點。


    是不是,這結局就全部不一樣了。


    “知恩,我後悔了,我很後悔,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錯過她,一定。”


    他定定望著她,一字一句,刻入心肺。


    她聽完,卻哭了。


    “傅叔叔,我也後悔了,如果能再重來一次,我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一直陪在愛我的那些人身邊……”


    “現在還不晚,知恩,現在還有希望……”


    “可是傅叔叔,是我自己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她明亮的眼睛不再明亮,曾經嬌豔猶如花瓣一樣的嘴唇,也透出了暗淡的灰敗之色。


    “就結束吧,我真的太累了。”


    他能感覺出她是真的沒有了一絲絲想要繼續活下去的念想。


    因為她的緣故,他這些年對於抑鬱症這方麵也做了很多很多的研究。


    所以他很能理解她。


    離開的時候,她望著他笑:“傅叔叔,如果她真的過得不幸福的話,其實你可以試著去帶走她。”


    他差一點落淚了,但最終還是強忍著,對她溫聲道:“好。”


    那天夜裏,她從睡夢中驚醒,忽然想起那一對小人,還沒有雕好。


    她拿出刻刀,那個小男孩鬢發短短的,不怎麽笑,看起來有些驕矜的傲氣。


    她微微笑了笑,手指撫過小男孩的眉眼。


    刻刀在他唇角雕出最後一筆時,她綿軟的指尖無力,刀子錯位,瞬間劃破了她的手指,一滴血,就那樣落在小人的臉上,然後順著木頭的紋路,緩緩浸入了其中。


    她慌忙按住傷口,抽了紙巾胡亂裹住。


    直到換了幾次紙巾,血才慢慢的止住。


    好在木雕的顏色也很深,那滴血並不怎麽能看得出來,她擦了幾次,卻也無濟於事,血跡已經浸進去了。


    她隻好將小人放回盒子裏,收好。


    江幽有了身孕了,他們就要訂婚了。


    他們應該什麽都不缺,就用這對手牽手的小人,祝福哥哥嫂嫂,百年好合。


    開了一條線的窗子那裏,被夜風送進來很淡的花香。


    她看了一眼床頭花瓶裏,已經凋敝了將近一半的花束。


    星星點點細細碎碎的小花,又在桌案上落下了薄薄的一層。


    她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她大約會跟著這些花兒一起走。


    趙厲崢那晚電話裏說會帶個老中醫來看她。


    他果然一早就來了。


    傭人進來照顧她洗漱換好衣服,她體弱不敢再出門,就在臥室外的那間小會客室見了他。


    老中醫要給她把脈,但她婉拒了。


    他原本想要說什麽,但看著她整個人綿綿無力坐在那裏的樣子,也就沒有勉強。


    傭人送了老醫生去外麵客廳喝茶。


    沒有旁的人了。


    他們這些年很少見麵,就算見麵,除卻那些簡單的寒暄問好,也幾乎不再多言其他。


    仿佛是從那一次他去學校找她,她哭了說了那些話後,他就有些刻意的避著她了。


    趙厲崢以為她仍不會再對他說什麽。


    但她卻忽然開了口:“趙厲崢。”


    她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叫過他的名字。


    很小的時候,她跟大人一起叫他康寶哥哥,再大一點,他不肯讓人叫這個乳名,她就喊他趙哥哥。


    那時候,她叫簡知恩,他還叫趙知許。


    再後來,他十幾歲時,出了一次很嚴重的車禍,趙叔叔和阿姨帶他去普濟寺,高僧給他改了這個稍顯鋒利的名字。


    不知是因為他長大了的緣故,還是改了名字的緣故。


    他成為趙厲崢後,他們曾疏遠過。


    因為那時候他正值叛逆青春期,頂頂討厭身後總是跟著一個女孩子。


    再後來,他們莫名其妙就跨越了那一步。


    她還記得,那一夜他們初次之後,第二日醒來,她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


    爸爸來接她回家時,她整個後頸的滾燙遲遲無法消退,哪怕外麵是連綿的大雪,但她整個人卻像是燒著的一團火一般。


    她剛回陳家的當晚,他就跑來陳家找她。


    恰好爸媽不在家,他進了她房間,將她摁在門背上狠狠的親,那樣的急切,那樣的渴盼。


    她人生中好像就隻有那麽幾次歡愉,瘋狂,蝕骨銷魂的感受,全是他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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