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啊更啊~剛上柳梢頭啊~”


    李孝剛進門,便聽見自己媳婦打虎婆哼唱著小曲兒,心裏頭疑惑,趕緊著邁步進門,見桌子上雞鴨魚肉,好不豐盛的一頓飯。


    打虎婆端著燙好的酒走過來,笑著道:“當家的回來啦,趕緊過來吃飯,今兒晚上咱們倆可得好好慶祝慶祝!”


    李孝四下看了一圈,沒見到賽大蟲,便問:“我媽哪兒去了?”


    打虎婆笑的更開心:“你先坐下,聽我慢慢跟你說!”


    說著,打虎婆拉著李孝坐下,斟上酒。三杯下肚,她才把白天的事給說出來。


    “啊?”李孝臉色吃驚,趕緊追問:“竟然有這樣的事,那媽她……”


    打虎婆一笑:“今後這宅子,可就是咱們夫妻倆的了,好日子就從今天開始!”


    李孝聞言,心中擔憂:“會不會牽扯到我們?”


    “怎麽可能,”打虎婆小聲道:“你忘了,前些日子你一直不在家中,我也還沒嫁過來,與咱們有什麽關係?”


    說著話,打虎婆又眼前一亮:“那這麽說,哥嫂,可就脫不了幹係了!”


    李孝連連擺手道:“不可不可,不能再害人了!”


    打虎婆道:“這怎麽叫害人?誰讓他們與隔壁的罪人有瓜葛,再說了,他們一死,這家產不就全是咱們的嘛!”


    打虎婆循循善誘,讓從小被嬌生慣養的李孝搞清楚利害關係,說道:“娘子說的極是,明天一早,我就去告發李生夫婦,叫他們吃不了這起官司!”


    “這才對嘛,來,再喝一杯!”


    ……


    太嶽城戒備森嚴,四門緊閉,禦林軍與捕風捉影監視全城,不許任何人出入。


    萬寶商會的高樓聳入雲端,一間窗戶背後的小屋內,花信風望著街頭來往兵丁,沉聲問道:“打探清楚了沒有?”


    身背後一襲青色長袍,麵容被大帽遮蓋的老者,正是風雷二老之一的風清。


    風清道:“滿街官軍出動戒嚴,要抓的正是葉淩。隻是不知是何緣由。”


    “哦?”花信風皺了皺眉頭,思索片刻後問道:“能否在衛北辰和高和、趙煜前頭找到他?”


    風清搖搖頭:“恐怕很難。”


    花信風不在多言,來回踱了幾步後,出言道:“隨我去找百裏瀚然!”


    ……


    百裏瀚然府上一派平常,似乎對城中喧鬧毫不知情。回廊邊上,百裏瀚然逗著籠中之鳥,好不自在。


    “六皇子好興致啊!”花信風不知何時來在他身後,說道:“竟然還有心情逗鳥?”


    百裏瀚然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探知到花信風到來,便放下手中的木匙,出言道:“花公子可知這是什麽鳥?”


    “我從不做此等消遣之事,自然不知。”花信風不解其意,他如今心急如焚,哪裏有閑情雅致與百裏瀚然討論這些小玩意兒。


    “此鳥名為慕鸞,隻因從小誌向高遠,向往九天鸞鳳,因此終日振翅高翔。隻可惜,它如今卻被困在這鳥籠以內,供人賞玩啊!”


    言罷,百裏瀚然轉過身,看向花信風道:“花公子有何事?”


    花信風沉聲道:“城中之事,六皇子可是知曉?”


    百裏瀚然微笑著道:“城中有何事?不過是無事找事。”


    花信風急道:“難道六皇子也不知道葉淩下落?”


    “滿城風雨,草木皆兵,”百裏瀚然歎息一聲:“我若知曉,又何必在此地觀鳥娛情?”


    花信風聞言,臉色一沉:“倘若葉淩被朝廷捉拿,隻恐會有殺身之禍啊!”


    “殺身之禍,看似凶險,可誰又知道結局如何呢?”百裏瀚然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我此刻皆屬置身事外,可誰又知道這是否是當局者迷呢?”


    花信風皺眉道:“六皇子所說,可稱金玉良言。隻是局內也好,局外也罷,拚盡全力總要好過坐以待斃。”


    百裏瀚然看向花信風,良久方才問詢:“你與葉淩是何關係?”


    花信風聞言一愣,旋又逐字逐句的道:“萍水相逢,卻又好過朝夕相處!”


    “花公子待人坦誠,卻不似令尊胸有城府。”百裏瀚然站起身,往大庭走去:“正巧我今日要進宮,要不要隨我一同前往?”


    花信風不答,隻是跟著他走過去……


    ……


    腳踏一道神虹,王元忠落在太子府門口,隻見兩旁邊官軍把守,不許旁人靠近。


    有軍士上前道:“奉命看守太子府,無輔國將軍令,外人一律不許進出!”


    “放肆!”王元忠須發皆張,道勢衝霄,厲聲喝道:“老夫乃大乾右相,內閣次輔,何人膽敢阻攔!”


    一道恢宏道勢蕩出,便將攔路的軍士震好遠,根本不敢靠近,眼睜睜看著王元忠走進去。


    “怎麽辦?”有人發問。


    “馬上派人去稟告將軍,若是有何差池,我等可吃罪不起!”


    入了太子府,王元忠徑自去往書房。他本就是太子老師,對府上再熟絡不過。


    推門而入,卻看到太子百裏長空仍在批閱公文奏折,與往日無二。


    王元忠於心不忍,麵露動容之色。


    百裏長空一抬頭,見是自己的師父,趕緊笑著起身道:“師父來的正好,我現在出入不得,這裏的幾件緊要公文要盡快發出去,就請師父代勞了!”


    王元忠道:“太子,你難道不知,大禍即將臨頭?”


    百裏長空微微一愣,旋又釋然一笑:“我身為太子,肩負社稷,與父皇既是父子,又是君臣。我若是有什麽失當之舉,理當受罰。然雖因過受刑,也斷不了父子親情。身為兒子,豈能怨恨猜忌自己的父親?”


    王元忠聞言,閉上眼連連點頭,似有不舍:“老臣明白,老臣告退!”


    待王元忠轉身要離去時,百裏長空趕緊道:“師父!這是我父子二人之間的事情,與旁人無關!”


    王元忠默然片刻,轉頭笑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師豈是旁人?老夫答應過你外公,護你母子周全!”


    言罷,王元忠轉身離去。


    “師父!師父!師父!”


    百裏長空似乎隱隱猜到些什麽,因此急忙喊叫王元忠。哪知王元忠決心已定,頭也不回的離開。


    百裏長空站在門口,臉色幾經變幻,語氣悲涼:“父皇,兒臣究竟做錯了什麽?”


    ……


    太嶽府大堂上,此刻正坐著一身寬體胖,用手巾不停擦汗的老大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天照城主朱萬全。


    當初藏屍嶺**現屍潮,天照城亦受到波及。隻不過朱萬全奮力抵抗,使得天照城未受什麽損失,因此得到朝廷嘉獎。


    趁著宋拯離開京城之機,百裏長空便令朱萬全任太嶽府尹一職。


    隻可惜,他才上任三天,便遇到了全城捉拿反賊葉淩之事。


    朱萬全靠在椅子上,擦著汗自語道:“我好好的在天照城待著,非要把我弄到這火坑裏來,你說我招誰惹誰了?”


    不多時,便有差官上前道:“啟稟大人,許國一家早已經逃離太嶽城,不過我們抓到了與許國一家關係很近的徐氏,據她兒媳婦說,他們兩家經常走動,似乎有所瓜葛。”


    朱萬全聞言一愣,旋又自語道:“京城還真是首善之地,兒媳婦舉報婆婆的事也能幹出來,真是好榜樣啊!”


    “將人帶上來吧!”


    說著話,差役便將賽大蟲帶上堂。賽大蟲剛一進來,便跪倒在地,大呼冤枉。


    朱萬全往下一看,哭笑不得。一個凡俗當中的老太太,你說她謀大逆,這是喝了多少假酒啊?


    眼看著朱萬全不審不問,一旁的師爺低聲道:“大人,您看是不是該審一審了?”


    朱萬全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讓我審問什麽?她有什麽病,吃什麽藥?”


    師爺在官場混跡多年,自然是機靈的很。便又小聲道:“大人,這次的案子事關重大,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否則大人您也要受到牽連啊!”


    朱萬全一言不發。


    不多時,就聽門外有人擊鼓,高呼冤枉。


    朱萬全一聽,正巧無有台階下,便趕緊一拍驚堂木:“將擊鼓之人帶上堂來!”


    隨後,差役便帶上來兩個人,正是賽大蟲的大兒子李生與兒媳婦瑞蓮。


    賽大蟲哭著道:“兒啊,快救救為娘啊!”


    李生與瑞蓮趕緊跪下:“大人,我娘她是冤枉的,請大人明鑒!”


    朱萬全眉間一挑,正要問話,卻不想堂外又有人擊鼓。


    將人帶上來以後,看到來的正是二兒子李孝。


    李生心中一喜,立即道:“二弟,你來的正好,快跟大人說咱娘是被冤枉的!”


    李孝被媳婦打虎婆教育了一整晚,哪怕是見到此刻跪在地上,風燭殘年的老娘,也沒有了半點動容。而且大哥李生對他說話,反令他心生厭惡。


    朱萬全聽他們說話,便問道:“你是二兒子?也是來給你娘求情作證的?”


    李孝連忙跪倒,拱手出言道:“啟稟大老爺,小人是來作證的,不過不是證他們的清白,而是證他們的罪!我大哥與大嫂和我娘一起勾結叛逆,請大老爺明察!”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靂,五雷轟頂。李生愣在當場,賽大蟲險些昏倒,被瑞蓮扶住。


    朱萬全卻展顏一笑道:“有意思,這可太有意思了。京城真是個好地方,什麽新鮮事兒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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