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懸空雲霧繚繞,一道身影立在葉淩麵前,正是那去而複返的飄渺宗長老,楊明。


    接踵而至的,是數個飄渺宗弟子,分列四周,將葉淩和蔚然包圍在內。


    楊明冷然一笑,咬牙道:“看誰還能救你,還我兒命來!”


    話音未落,楊明一掌打出,掌力舞動風雲,不滅境道勢隨之鎮壓而下,令葉淩動彈不得。


    葉淩一把將蔚然攬在身後,木劍迎頭斬出,劍氣縱橫。


    卻不想一聲巨響之下,楊明的掌力被一劈為二,化為烏有。


    “這……這不可能!”


    “他一個淩虛境的小子怎麽會擋的住楊長老的掌力?”


    幾個飄渺宗弟子滿臉驚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楊明與葉淩麵色低沉,他二人知道,剛才一擊根本不是葉淩打出來的。那不是劍氣,而是刀氣!


    “飄渺宗長老楊明,請道友現身一見!”


    話音剛落,隻見不遠處,男子一襲紅衣,立在半空當中。


    葉淩回望此人,長發飄逸,遮蓋半麵容貌,露出另一半冷若冰霜,眉宇間卻與那步風塵有幾分神似。


    他手中一柄長刀,鬼頭龍身,寒刃神芒,其上滿布道紋,層層道韻蕩起漣漪,竟有虛空裂縫,被刀氣不斷切割。


    楊明神色慌張,脫口道:“絕情刀……步……步紅塵!”


    葉淩聞言眉頭一皺,卻是不知其人來曆。


    不知何時化了冰霜,帶著一身濕衣的寧長歌來到葉淩身側,對他道:“此人是步風塵的弟弟,步紅塵,修煉一柄絕情刀,實力強橫,見血封喉。如今步家,正是靠這步氏雙雄,獨霸北域之地!”


    葉淩這才知曉,卻不知這步紅塵意欲何為。


    步紅塵麵無表情,一步步踏空而來,虛空之中仿佛彌漫著層層殺氣,令人不寒而栗。


    楊明大驚失色,根本顧不得尋葉淩報仇,轉身便逃,很快就沒了蹤影。


    剩下一眾飄渺宗弟子更是四散而去,恨不得背生雙翅,四足並用,怕是連上輩子的速度都用上了。


    步紅塵並未阻攔,似乎本就不為殺人而來。


    這一下,葉淩與寧長歌反倒是提心吊膽起來。葉淩將蔚然交托到寧長歌,自己踏出一步,麵對著步紅塵:“你該不是來殺我們的吧,否則因何要救我?”


    步紅塵並不答話,一步踏出,身形似乎並不快,可葉淩根本反應不過來就讓他擦肩而過,來在了寧長歌麵前。


    寧長歌臉色煞白,他今日已經受了太多驚嚇,每一次都險象環生,恨不得把心挖出來讓它自由自在的跳躍,憋在胸膛裏實在太過難受。


    步紅塵也不說話,一揮手,一道勁風呼嘯而出,將寧長歌吹飛到一邊,隨後伸手將蔚然提住,懸在身前。


    “放開他!”


    葉淩回身一劍,劍氣如一道電光閃過,緊接著漫天鋒芒將步紅塵圍在其中,化作無數道劍氣劈落。


    步紅塵身子輕輕一震,一股道勢輕而易舉破開劍道鋒芒,連帶著葉淩也被掀飛出去,身心震動,幾欲吐血。


    這時,步紅塵回過頭看向葉淩與寧長歌,微微張口,卻惜字如金:“不殺他,放心!”


    言罷,步紅塵掌心一股道力將蔚然包裹起來,化作一隻如繭殼一般的結界。


    緊接著,步紅塵手中長刀一揮,一道空間裂縫被斬開,蔚然便被步紅塵推了進去。


    裂縫合攏,蔚然消失,不知被送到了何處。


    做完此事,步紅塵看向葉淩:“很鋒利,要堅持。”


    言罷,步紅塵幾步踏出,便消失不見。步家身法天下無雙,根本難以追蹤。


    原地隻剩下寧長歌與葉淩,兩人對視一眼,不明所以。不過寧長歌馬上就拉著葉淩朝另一個方向奔走:“趕緊走,不然楊明又回來,咱們可真就要完蛋了!”


    一處雲空之中,步風塵負手而立,似乎是在等待。


    不多時,步紅塵來在他身側,收起了手中的長刀,靜靜佇立。


    步風塵無奈一笑:“我真希望你能問我為什麽。”


    步紅塵道:“你做的,自有理。”


    於是,兄弟二人踏空而行,步風塵問道:“你覺得那小子如何?”


    “是好人。”


    “多少年沒聽過你如此誇人了,”步風塵歎息一聲,語氣無奈地道:“可惜世上最缺的就是好人。不是不願做,而是做不得。”


    “所以要珍惜。”


    “也許吧,隻不過我步家現在需要的不是好人,而是能人。他若作不得能人,自然也作不得好人。”


    “他會的。”


    “哦?你竟如此肯定,倒是少見。”步風塵微微一笑,道:“但願你是對的,畢竟這是煙兒的選擇。我不能替她去做決斷,隻能力所能及的把這個選擇完善。”


    …………


    “這回應該不會有人追來了!”


    一處小山之上,寧長歌一屁股做到石頭上,大口喘息。一直倍受驚嚇的他,實在需要平緩心情,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


    隻是葉淩一直沉著臉,不由自主的握緊木劍,砍倒劈碎周圍的古木頑石。


    悲傷各有不同,卻本質相似。他有一次無力的看著悲劇降臨在自己周圍。上一次是陸離,這一次是蔚然和步非煙。


    當初他自逐出宗,與吳情、白無禦下山時何等意氣風發,自以為天高海闊,任意逍遙。


    哪裏知曉世道多艱,比起宗門恩怨有過之而無不及,時時刻刻的無能為力令他憤恨失落,身心俱疲。


    葉淩看向手中鋒芒繚繞的木劍,此刻淩厲之氣在他眼中也顯得十分綿軟。他自認為憑手中之劍,能夠保護自己和在意之人。現實卻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的弱小。


    “難道隻有不斷提升修為,才能夠做到自己想做的?”


    葉淩這樣想著,這股信念也在他心裏紮下根基,時刻縈繞心頭。


    寧長歌見葉淩失落萬分,便出言安慰道:“葉……子,我就叫你一聲葉子,咱們出生入死好幾次了,也算是過命的交情。聽我一句,咱們不能氣餒,遇事要往壞處想,事情過了就要往好處想。雖然沒幫上蔚然和步非煙,可至少咱們都活著,這就是本錢,啥也沒有這條命重要。就算是有人死了,咱也得想辦法活著,總得有人去報仇啊!所以,眼下就是最好的結局,不用難過。”


    葉淩聞言,眉頭漸漸舒展,收起木劍,轉身道:“你說你一向鴻運當頭,可遇上我,便讓你幾次險些喪命,又被逐出宗門。”


    “那又如何,”寧長歌擺擺手道:“天下之大,怎會無我容身之地?別看我丟了不少,但交你這麽個朋友,值!”


    二人相視大笑,頭頂陰霾逐漸散去,亮起一片白日晴空。


    二人繼續往東行,葉淩問道:“這裏是何處?”


    寧長歌道:“呂州,不過我聽說呂州遭了大災,死了不少凡人,荒涼無比。”


    葉淩暗自點頭,卻又自嘲一笑,當初他擔心呂州是梁家的地盤,不敢前來。如今兜兜轉轉,還是踏足於此。有時因緣際會,難以琢磨,所以人才會信命啊!


    說話間,二人來在一處鎮子上,此刻街道滿目瘡痍,不見人影,鎮外田地荒蕪,隻有些野鳥狡兔,隨意走動。


    “看來人都走光了,”寧長歌環顧四周道:“與這些百姓相比,我等修士算是福澤綿長了。至少不懼寒暑侵擾,不為五穀煩憂,能遨遊雲霄四海,縱覽名山大川。好過這短短百年,勞苦大眾。”


    葉淩讚許著點頭,不過他推開房門,裏邊一片狼藉,各種器物滾落在地,似是經了一番打鬥般,反倒不像是外出逃荒。


    “家中之物俱在,難道兩手空空便走?”


    葉淩思索片刻,寧長歌突然跳進屋內,將門關上道:“有人來了。”


    兩人透過窗戶縫隙向外看,隻見鎮子外一隊人馬揚塵而來,領頭之人一拉韁繩,止住胯下馬,高聲道:“仔細查看一番,不要有漏網之魚!”


    “頭兒,這個鎮子早就被搜查過了,連老帶少都抓走了,應該不會有活人了。”


    “這是上頭的命令,不可漏掉一個人。既然來了,怎麽也要轉上一轉。你們幾個去左邊,你們幾個去右邊,你們兩個隨我繼續往前。咱們鎮子另一頭匯合!”


    “是!”


    按照領頭兒的吩咐,這些人兵分三路,縱馬而行,穿梭在鎮子的街道上。


    寧長歌轉過頭,不禁疑問道:“這些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到這裏抓人,而且還要一個活人都不留,難道這裏的人不是逃難而去,反倒是被抓走的?”


    葉淩看著外頭這些人的衣服,乃是大乾王朝的差役所穿,明顯是朝廷的人。不過朝廷的人為何抓人,他也不知。


    寧長歌思索片刻,覺得想不明白,便搖了搖頭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方外之人,還是少插手紅塵之事。”


    不過葉淩卻擺手道:“此事有蹊蹺,他們都是凡人,抓來一個問問話不難,你稍候,我去去就來。”


    言罷,寧長歌來不及勸阻,葉淩便施展玄天殘影,消失在了門口。


    不多時,葉淩重又回來,將一個差役推進屋內,木劍早已抵在他的喉間,冷聲道:“問什麽答什麽,多說一句馬上人頭落地!”


    差役大驚失色,渾身顫抖著求饒道:“好漢饒命,我說,我什麽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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