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道音傳遍整個書院。站在葉淩周圍的弟子和教授們盡都轉身看向山頂。


    遠處藥園裏的百裏太造與宋安筠也停了手,宋安筠皺眉道:“出來的可真是時候。”


    百裏太造哈哈大笑,道:“這回我可不陪你玩兒了,告辭!”


    言罷,他便閃身離去,直奔主峰而來。宋安筠見了,也暗恨一聲,緊隨其後。


    山頂之上,一白衣女子踏步而出,雖看不清容貌,但儒雅端秀,氣質出塵。


    書院眾人紛紛施禮拜道:“參見掌院!”


    “無需多禮,”白衣女子輕輕抬手,看向葉淩言道:“既有要事來訪,何必自作主張,偷行暗訪?落得此等下場,也算你自作自受,可服氣?”


    葉淩點了點頭,拱手道:“是晚輩唐突,向前輩告罪了!”


    孫猴兒見了,嘿嘿一笑,道:“你們人族就是這般聒噪,明明是靠實力碾壓,反要弄出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把自己包裝成正義。俺老孫可不奉陪了!”


    話音剛落,孫猴兒重又化作一根毫毛,飛回葉淩手中。


    周圍紅袖書院的人盡都麵有慍色,顯然對孫猴兒的話十分反感,更討厭他妖族的身份。


    正這時候,百裏太造突然跳了過來,笑著來回走動道:“太好玩兒了,太好玩兒了,真沒想到你們這紅袖書院是這麽好玩兒的地方,難怪你們都不讓其它人進,分明是留著自己玩兒的!”


    “你住口!”宋安筠緊隨其後,立於虛空之上,衝白衣女子遙施一禮,嗬斥百裏太造道:“再敢胡言亂語,定叫你走不出我紅袖書院!”


    未等百裏太造反駁,那山頂上升起一尊寶座,一鳳冠珠冕的老婦人端坐其上,笑著道:“皇弟頑劣,還請宋堂長多多包涵。皇弟,你也鬧得夠出格了,還不趕緊向人家賠罪?”


    聽此人所言,必定就是大乾太後高翠風,葉淩抬頭觀瞧,隻見此人:“


    珠翠鳳冠映碧空,雪眉霜鬢泛慈容。


    手扶鎮國龍頭拐,架坐馮虛玉輦風。


    遊訪仙山曾論道,隱居儒院辯仁衷。


    大乾懶問朝堂事,國母太君養老宮。”


    百裏太造見了皇嫂高翠風,立時便沒有了方才的底氣,不情不願的低著頭,給人家賠罪道:“都是我不對,我有罪,我不好,我檢討。”


    高翠風微微一笑,看向紅袖書院掌院,言道:“我這皇弟性情頑劣,卻並不無惡意,還請掌院恕罪!”


    那白衣女子看不出悲喜,隻是轉身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看在太後的麵上,此次也就算了,可是下不為例。我還有事要辦,不能親身相送了,太後莫要見怪。”


    言罷,白衣女子便邁步離開。


    雖然她沒有處置百裏太造等人,但心中也有幾分火氣,這才對高翠風下了逐客令。


    高翠風無可奈何,但還是對宋安筠道:“宋堂長,我們離開也不急於一時,能否皆老身一間屋子,容我們說上幾句話,再告辭?”


    大乾太後既然鬥如此說了,宋安筠自然不敢拒絕,點首道:“太後吩咐,敢不效命。”


    隨即,紅袖書院眾人各自散去,宋安筠引著高翠風去一間別院暫歇。百裏太造也叫著葉淩道:“你不是要見太後麽,還不趕緊過去?”


    葉淩卻不著急,因為他還不知寧長歌的下落,便問道:“前輩可見到我的同伴了?”


    百裏太造想了想,恍然大悟一般說道:“我想起來了,你是說和你一起的那個無聊小子吧,我之前還見過他,就在山下,差點就被這個瘋婆子給打死了。”


    葉淩順著百裏太造手指的方向看向宋安筠,四目相對,葉淩猛然拔劍,殺氣驟起。


    宋安筠見了冷哼一聲,道:“怎麽,你敢向我出手不成?”


    葉淩亦冷聲道:“若是我兄弟有什麽三長兩短,拚了我這條性命,也要為他報仇!”


    “好啊,我紅袖書院還不介意多埋你一具屍體!”


    百裏太造卻在一旁拍手叫好:“好啊好啊,又要打起來了。我告訴你小子,你不用怕這個瘋婆子,我剛才都和她打過一架了,她也不過如此,要不是我手下留情,她早就敗下來向我求饒了!”


    “你……”


    宋安筠怒目而視,一旁的太後高翠風卻是默默注視著葉淩,嘴角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正在這幾人劍拔弩張之時,山腳下傳來一聲呼喊:“葉子,我在這兒,我還沒死呢!”


    葉淩心中大喜,回頭望去,就見到了被半雪扶著走上來的寧長歌。


    葉淩急忙迎上去,接過寧長歌道:“你沒事可太好了。”


    寧長歌苦笑道:“雖然命沒丟,可這傷也夠重了,需要靜養些時日了。”


    葉淩道:“是我連累你了。”


    “話說夠了吧,”宋安筠冷哼一聲,道:“還有什麽事趕緊辦,我也好送你們離開!”


    說著話,她在前,引著高翠風的寶輦禦座進了一處別院。


    葉淩也扶著寧長歌,帶著半雪,跟在百裏太造身後走了進去。


    別院裏,林閱微笑著衝高翠風施禮:“拜見太後。”


    高翠風讓她扶著緩緩站起,手拄著龍頭拐杖,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對百裏太造道:“我幾次叮囑,告訴你不要亂來,怎就不聽我言?”


    百裏太造也是一臉委屈,蹲在地上,背對著高翠風道:“你們都跑進這書院裏玩兒,就把我一個人丟在外邊一百多年,山裏的妖怪都玩膩了,也沒人出來看看我。”


    高翠風歎息一聲,對這兄弟是無可奈何,隻好道:“行了行了,這次是我考慮不周,讓你獨自在外頭,受了委屈。不過你又反過來鬧了一通,連累我也被下了逐客令,咱們兩個算是扯平了。”


    此言一出,百裏太造高興的站起來,笑著圍在高翠風身側,道:“嘿嘿嘿,還是皇嫂對我最好了,我保證,再也不給皇嫂添麻煩了。”


    高翠風暗自苦笑,這樣的保證,她可是不知道聽過多少回了。


    教訓完百裏太造,高翠風的目光便落在了葉淩身上,出言道:“聽說你是徐錚的義弟,叫葉淩?”


    葉淩顧不得打坐恢複的寧長歌,趕緊上前施禮道:“正是,晚輩葉淩,拜見太後。此番是我義兄托我來見太後,有要事相告。”


    說著,葉淩自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呈給了高翠風。


    高翠風打開信看過以後,神色微微一動,旋又恢複如常,隻是問道:“徐錚現在何處?”


    葉淩答道:“我義兄說他會在呂州等著太後,請太後一觀呂州的風景。”


    高翠風不答,吩咐道:“傳哀家懿旨,擺駕呂州,去和大柱國匯合!”


    “諾!”


    一旁的林閱微急忙出言道:“太後,我也想一起去太嶽城。”


    高翠風知道她的心思,點了點頭,道:“也好,路途遙遠,有你給我做伴,哀家也有個說話的人。你放心,又哀家在,長空他不會有事的。”


    林閱微看向太後,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大能心思早就已經飛到太嶽城去了。


    後山數十宮女收拾停當,跟隨著太後鑾駕,準備離開。林閱微也稟明了師尊,伴隨在高翠風身側。


    寧長歌服了丹藥,恢複了些傷勢,能夠起身行動,卻不見了半雪。


    他急忙回去尋找,一路來到藥園,剛到門口,便聽見半雪哭泣的聲音:“婆婆,你不要走,你不能丟在半雪不管啊!”


    寧長歌心頭一沉,急忙推門走了進去,便見到半雪跪在床邊,握著婆婆的手。婆婆躺在床上,已經是日薄西山,氣息奄奄。


    婆婆見了寧長歌,臉上泛起一絲喜色:“寧仙長,我已經是要死的人了,隻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還請仙長不要推辭。”


    寧長歌點頭道:“隻要是我能辦到的,一定義不容辭。”


    婆婆道:“雪兒是我當初離開書院,外出采藥時候撿來的孤兒,我不知道她的身世。因為撿到她的那天事冬日,一半的山都被雪蓋住,所以我才給她取名半雪。雪兒自小就長在這藥園,從沒有出去過,你是他見到的第一個男子。我知道,雪兒最大的夢想就是去書院外麵,去看看真正的世界。隻是因為我這個老不死的一直拖累她,她才無法離開。”


    “如今,我已經要死了,就請你將她帶走,哪怕是侍奉左右,當個丫鬟,或者開辟洞府,幫仙長看守藥園,都可以。這件事,仙長能答應我嗎?”


    寧長歌強忍著悲痛,點了點頭,道:“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半雪的。”


    婆婆笑了笑,又對泣不成聲的半雪道:“雪兒,我一生雖活了許久,但並沒有兒女,隻你是我的孫女。不要難過,人活於世,終免不了一死,死前有你在我身邊,這便足夠了。寧仙長是一個好人,你要好好跟著他,我也就可以放心的去了。”


    “不要,”半雪搖著頭,淚如雨下:“我不要離開你,婆婆,婆婆!”


    在半雪的呼喊聲中,婆婆靜靜的閉上了眼睛,終究歸於那世。


    半雪伏在床邊大哭了一場,與寧長歌一起,將婆婆埋葬在了藥園,埋葬在了婆婆守護了一生的地方。


    婆婆故去,半雪對此再沒有什麽留戀和牽掛,便收拾了行裝,隨寧長歌一起離開。


    葉淩見了一同回來的兩個人,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隨後便是無盡的歎息。


    宋安筠重又打開了書院的入口,一行人便透過空間裂縫,離開了這一處小世界,回到了聖靈大陸之上。


    清風拂過發梢,半雪眺望著廣袤的天地,心中不免十分的激動,長呼了一聲,道:“新世界,我來了!”


    聽聞此言,葉淩心中不禁唏噓,對於半雪的這個新世界,在他的眼中,卻是無比的肮髒。


    同樣透過雲層看向遠方的景色,葉淩尚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麽凶險等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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