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混亂,大道爭鋒。天地之間,風雲色變,可怖的威壓降臨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喘不過氣來。


    小鎮有道陣護佑,並不受外界影響,但小鎮的百姓依舊不敢隨意外出走動,全都躲在房子裏,默默祈禱。隻有不知憂愁的孩童,趴著門縫窗沿,看著外邊從未見過的天色。


    學堂之上,孔孟堯給嶽奔解答完疑惑,又問:“誰還有疑問?”


    宋明出言問道:“夫子,何為仁?”


    “仁者,愛人。”


    宋明不解:“學生不解,請夫子解惑。”


    孔孟堯道:“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宋明又問:“可是如今君王無道,不行仁義,天下臣民依然擁戴他,這是為什麽?”


    他說的自然就是百裏龍騰。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爺爺要幫助百裏龍騰做下這些孽障,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孔孟堯頓了頓,言道:“民不知也。若知則必不肯擁戴他。”


    嶽奔出言道:“豈能以下犯上,以臣弑君?”


    孔孟堯答道:“賊仁者謂之殘,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


    宋明知道孔孟堯說的都是《孟子》裏的話,但他仍是不理解,自己的爺爺算盡天機,自然知道百裏龍騰這個人,因此宋景合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孔孟堯看向他,接著道:“今日無道之君或為昨日有道之君,有道之時,天下順之。無道以後,忠貞之士,尚存。”


    宋明點了點頭。正這個時候,天外大戰連連,整個大地震動不已,惹得四個學生四下觀望,隻是因為夫子在麵前,不敢造次。


    孔孟堯不為所動,跪坐在位子上,伸手輕輕朝著虛空一點。緊接著整個小鎮便穩定下來,不受影響。


    孔孟堯道:“為學之道,一定要心無旁騖,若是三心二意,難成大器。”


    “弟子謹記!”


    一直躺在後堂的青伊被方才的震動給吵醒,站起身來,隻覺得周身輕飄飄的,很是舒服。她一看堂外幾個人已經在上課。急忙跑出去,向孔孟堯告罪道:“夫子,我不知為何睡著了,誤了上課的時辰,請夫子責罰。”


    孔孟堯笑道:“無妨,坐下吧。”


    待青伊坐好,天空之上已經大道退散,天威籠罩整片東域,烏雲之間,天雷滾滾,不斷劈落在大地之上。


    孔孟堯不由得站起身來,邁步要往外走。


    “夫子……”


    幾個學生也都趕緊起身,但不知孔孟堯要做什麽。


    正這個時候,天地間響起一片錚錚之音,曼妙的琴音傳進學堂,攔住了孔孟堯的腳步。


    嶽奔道:“小鎮裏還有人會撫琴?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聽過?”


    不渡言道:“這琴音當中似有大道之聲,其修為境界之深,我從未見過。”


    自修點頭道:“而且這琴音絕不在附近,而是在數萬裏之外,當真是一位前輩大能所做到的。”


    孔孟堯目光眺望遠方,握緊的手漸漸放下,重新坐到座位上,言道:“今日是為師上的最後一堂課,學生們可願再來聽一次?”


    言語暗含道意,直接傳到了小鎮上那些孩童家長與學生的耳朵裏。


    一女孩子對父母道:“夫子對我說今天是他最後一堂課,我要去聽!”


    母親道:“如今外邊鬧妖精,你可不能出去,要死人的!再說你一個女孩子家,讀那麽多書有何用?”


    女孩子道:“母親說的不對,父子告訴我們,女孩子更要讀書,男尊女卑,女子更該努力才是!”


    母親生氣要打她,一旁抽著煙的父親製止道:“讓她去吧,我早說過,夫子不是凡人。不然咱們這小鎮子,也不會這麽多年太平無事。”


    父親發了話,母親便不好阻止,隻得叮囑孩子注意安全。待小女孩出來以後,見同舍的夥伴都走了出去,一起前往學堂。


    “夫子!”


    學堂裏,學生們盡都趕來,起身施禮。孔孟堯見了十分感動,言道:“為師見了你們,便了結了這一樁心願。就算不在為師堂下,也當勤勉向學,不可荒殆時光。”


    “弟子謹遵夫子教誨!”


    待眾學生都坐下來,外頭的琴音戛然而止,隨之便是天威的無情碾壓。可是沒過多久,又是一道響亮的聲音:“賊老天,你以為本大俠不敢斬你嗎?”


    “是大哥哥的朋友!”青伊驚喜的聽出了秦笑的聲音。


    孔孟堯看向青伊:“你大哥哥身邊都是些俠義之輩,仁人誌士。你知道這叫什麽嗎?”


    “我知道,我知道,”一學生搶著答道:“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另一個學生說道。


    “不對,應該是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又一個學生糾正道。


    孔孟堯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做出評價,但也算是肯定了他們的答案。


    未多時,天地間金,白兩道光芒衝霄而起,綿延了整個東域的上空,梵音與道律充斥著每個人的耳畔,似乎含有無窮的力量。


    “師父!”


    不渡與自修驚呼出聲,猛然的站起身想要出去。卻被孔孟堯叫住,道:“莫要驚慌,你們的師父不會有事的。”


    聞聽夫子之言,他二人方才轉過身,重新坐下來,但依舊是憂心忡忡。


    不多時,但見天空中天威浩蕩,緊接著八口大銅鼎升上天空,後土之力與乾天之力相抗,一聲巨響傳向四周。


    學生們盡都有些害怕。這時孔孟堯站起身來,緩緩走向學堂門口,背對著學生們言道:“為師今日教你們最後一課,拿起課本,隨著為師念讀!”


    “是!”


    聽了夫子的話,學生們盡都趕緊坐好,拿起了書本準備念讀。


    孔孟堯開言道:“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聲傳東域之地,同樣落在眾學生的耳朵裏。


    學生們緊接著跟讀道:“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學生們的讀書聲也同樣傳之四麵八方。東域之地,不少儒家書院中人盡都走出來,聽著那遙遠天際傳來的讀書聲。


    “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子曰:‘誌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子曰:‘見義不為,無勇也。’”


    “子曰:‘誌當存高遠。’”


    “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這一聲聲聖人之言落在人族的耳中,便是那洪鍾大呂,振聾發聵。


    那中州之地的聖道院裏,孔羨珍坐在亭子裏,聽著那一聲聲聖人之言,微微含笑。


    旁邊走過來一老者,出言道:“何必理會?”


    孔羨珍言道:“我人族,尚有讀書人啊!”


    不知名的山川靈地,逸仙書院坐落其間。那半空當中,幾位儒者立於雲頭,其中一人,便是當初在聖靈教將徐弘帶回的大儒聞言之。聽著那傳來的讀書聲,一人出言道:“我等尚不如蒙學孩童不成?”


    聞言之道:“久居深山,我等這脊梁,好像彎了又彎,不知曲直了。”


    又一人笑道:“枉稱聖人門徒,我人族亦少了脊梁!”


    說話間,尹夢鬆飄然而至,對眾人道:“既無心相爭,何必感慨?”


    眾人默然,搖頭歎息。聞言之道:“我們不過是想要保下讀書的種子,豈能看著聖人傳承斷絕?”


    尹夢鬆聞言淡淡地道:“我們究竟是對還是錯,該由誰來評判呢?”


    …………


    天地之間,朗朗讀書聲不絕於耳,無數百姓盡都仰望著天空聆聽聖人教誨:


    “子思子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曾子曰:‘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意誠而後心正。’”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孟子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義者也。’”


    …………


    學堂門口,孔孟堯一步踏出,身子落在了虛空之上,雪白的須發隨風飄揚,但見他負手而立,一股浩然之氣聳立於天地之間,便是那天道之威,竟也不可侵犯,不斷避退。


    無渡與己修見了孔孟堯,盡都恭敬稱了一聲:“夫子!”


    孔孟堯微微額首,對二人道:“人族尚有劫難,今日這一番,便由我儒家來做吧!”


    無渡與己修沒有言語,默默退下,回到小鎮子裏療傷去了。


    孔孟堯又輕輕伸手一點,那半空中的八口大鼎被鎮壓而下,緊接著化作流光,飛回了八大王朝的都城。


    孔孟堯言道:“天地原本一體,人神也是同根。何必要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這句話落在八大王朝的國君耳朵裏,他們手托著傳國玉璽,調動王朝氣運與上天相抗,此刻聽了孔孟堯的話,盡都默默言道:“朕知曉了。”


    孔孟堯收回目光,微微張口,依舊領著學堂的學生們誦讀:


    “孟子曰:‘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


    “荀子曰:‘求之而後得,為之而後成,積之而後高,盡之而後聖。’”


    “荀子曰:‘歲不寒無以知鬆柏,事不難無知君子。’”


    “荀子曰:‘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


    “荀子曰:‘道雖邇,不行不至;事雖小,不為不成。’”


    “荀子曰:‘是謂是,非謂非,曰直。’”


    “荀子曰:‘天不為人之惡寒也,輟冬;地不為人之惡遠也,輟廣;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也,輟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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