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坊,位於不夜天城中,雖說不是城中最大的曲苑,卻絕對是城中最好的。隻因為這裏出了一位戲曲奇才,一剪梅。


    夜幕,燈火昏黃,仿若末日的黃昏,堅守著最後一份光明。


    十幾個醉醺醺的黑社會,從二十來歲到五十多歲,無視了禁止閑雜人等入內的標語,徑直闖入了天音坊的後台。


    “嘿嘿,在下洛水區大刀幫刀疤王,久仰一剪梅國色天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點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一個肥頭大耳麵帶刀疤的男子,笑容有些猥瑣的流著口水打開了一方精美的木盒獻上。


    盒中盛放著數件頭飾,不同於普通的金銀珠寶,這些頭飾全都顏色青翠,甚是好看。此物名為‘點翠’,是金銀與翠鳥之羽的完美結合,深受貴人們的喜愛。對於戲曲人來說,一件好的點翠就是無價之寶,刀疤王所呈上的件件均屬精品。


    然而一剪梅隻是輕描淡寫的瞟了一眼,甚至連拿都沒有拿一下,不大的後台響起了她陰陽怪氣的聲音,不愧是唱戲奇才,就連說話都和唱戲一般拖著腔調。


    “你這點翠色不正,太紅了,還請收回。”


    紅?刀疤王與其一眾同僚都愣了,紛紛看向盒中點翠,這點翠分明青翠欲滴,一點雜色都沒有,怎會紅呢?難道……有名的一剪梅是個色盲?


    “點翠我隻用城外翠師傅的,隻有他的點翠取翠鳥之羽而不傷性命,而你這些沾滿了翠鳥的血,太紅了。”一剪梅知道眾人不解,一邊卸妝一邊解釋。


    刀疤王一愣,隨即釋然,道:“嘿嘿,我等粗人不知這些,還請見諒。梅老師真的宅心仁厚,人又生的這般漂亮,在下仰慕的很,還請賞臉吃個便飯可好?”既然人家不喜歡,刀疤王連忙收起了禮物。


    “戲務繁忙,擇日。”一剪梅冰冷回到。


    啪!刀疤王一掌拍在梳妝台上,之前臉上的恭敬頓時一掃而空!他雖說不是這一片的黑幫,可他勢力不小不管去哪都得給他兩分麵子,誰敢這般對他說話?


    “娘的一個臭唱戲的還給臉不要臉了!老子就明說了,今晚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麵對凶狠,一剪梅似乎沒聽見似的,依然該幹什麽幹什麽。這時一個老戲子見狀,怕黑幫發狠,連忙點頭哈腰的上來打圓場。


    “嘿嘿,這位先生,梅老師從來都不陪任何人的……”


    咚!還不得老戲子說完,刀疤王一把將其撥倒在地!


    “張老!”老戲子是一剪梅的老前輩,人很好,如此老骨頭被人摔地上,她總算是動了容。


    “一剪梅,你到底應不應!”刀疤王獰笑著,打算用強,伸手一把揪住一剪梅胸前的衣服,本該是入手溫柔鄉,然而卻是一愣,隨後有些氣急敗壞的將她戲袍狠狠的撕扯了下來,將其‘酥胸’裸露在外!


    黑幫的目光都貪婪的望去,本想獵得一場香豔,然而一個個都驚的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這……這也太平了吧?”一位年齡看起來不大的年輕黑社會喃喃道。


    一剪梅淡淡一笑,盡管她的胸和男人一般,可這笑依然傾城。


    “嗬,男人的胸,不本該如此嗎?”


    男人?!國色天香的一剪梅竟然是個男人?!這……還陪個屁!


    “哼!”刀疤王如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一般,重重的將一剪梅推倒地上。


    “真他娘的掃興!男人長的這麽騷氣,真惡心!”


    雖說一剪梅被人推倒,可戲班子的人卻反而鬆了口氣,這樣一來,刀疤王該識趣的走了吧?可事實總不盡人意。


    “哈哈哈哈!刀疤王,剛才誰說的,哪怕是男人也要上來著?”一位五十歲左右的黑幫,他穿著精致的襯衣,一件黑色的羊絨西裝披在身上,手中夾著一根粗壯的雪茄,吞雲吐霧,哈哈大笑,一看就身份不比刀疤王低。


    刀疤王聞言有股吃了蒼蠅的感覺,這話他確實說了,不過那隻是一句戲言啊,誰會想到這般‘美人兒’是個男人!可身為黑頭目,說出去的話不算數,會被人小看的。


    此刻的刀疤王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既然是自己誇的海口,那含淚也得做了。況且萬一會有不一樣的體驗呢?這未嚐就是壞事。


    “嘿嘿,也好,我刀疤王什麽樣的女人都嚐過了,唯獨還沒嚐過男人呢!”


    借著酒勁,刀疤王覺得橫豎都要玩,不如放開心玩個盡興!道:“一剪梅,話到這個地步我就直說了,你今個若不好好侍奉老子,老子就把你戲班子全殺了!”


    麵對威脅,一剪梅美眸輕瞟,掃過刀疤王,冷冷道:“哼,你要殺便殺,威脅對我沒用。”


    眾人一愣,想不到這個戲子,竟這般冷血?!可緊接著,一剪梅又繼續說道:“隻要你出得起價格,陪你一夜又何妨呢?”


    眾人又是一愣,給錢就行?這到底是戲子,還是青樓?


    “啥?哈哈哈,老子沒聽錯吧?給錢就能嫖你?”刀疤王樂了,不僅是在笑一剪梅,還在笑自己,給錢就能嫖,他卻那般這折騰?


    “我不過隻是個戲子,爺們給我錢,我給爺們唱戲打發時間,說起來和青樓也沒什麽區別。不都是混口飯吃罷了。”一剪梅輕聲細語,纖細的手中撫摸著下巴,真別說,頓時有了青樓女子的感覺!


    盡管一剪梅是男人,看他如此嫵媚還是勾起了刀疤王的欲望,誰讓他除了身子實在是太美了呢?


    “好,那老子今天就光明正大的嫖你,拿去!”刀疤王摸出一遝子鈔票,少說一兩萬,摔在了一剪梅身旁之後,開始解起了皮帶。


    “嗬,就這點?難怪要用強呢。”一剪梅不屑的瞟了眼地上的錢,冷嘲熱諷道。


    “那你要多少。”刀疤王一愣,身為黑頭目被人小看了家產,這在黑幫那個攀比的社會中,是一種恥辱。


    “二十萬。”一剪梅輕描淡寫的說了個價格。


    二十萬?那可是不夜天城尋常百姓數年不吃不喝的收入啊!哪怕是刀疤王臉色也不免一僵,錢他給的起,可換一男人,實在肉痛!


    “哼,宜春院的台柱也要不了這個價吧?”刀疤王有些不悅。


    “既然宜春院的台柱便宜,那就好走不送。”一剪梅不屑的扭過了臉,似乎瞧不起刀疤王似的,這令他羞憤!


    刀疤王當然不可能就這樣離去,若就這樣走了,麵子何在?道:“嗬嗬,一剪梅,我不是給不起錢,隻是覺得不值,你給我個比宜春院貴的理由。”


    一剪梅不屑的冷笑一聲,玉手緩緩拉起衣衫,道:“論名聲,我隻高不低,論身子,我比她幹淨多了。論身價,別人請我唱場戲都五萬起,我難道不值嗎?”


    一剪梅一條條數出,句句在理!


    刀疤王有些難堪,此刻若硬上,自己烙下個嫖的起給不起的名頭,若真個給了,又實在肉痛,如何是好?


    就在刀疤王猶豫不決之際,門外傳來了一道青嫩的怒吼。


    “啊!”


    眾人回顧,原來是個戲苑小童,還領了個陌生人來。來者樣貌平庸,麵無血色,一身黑袍,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但喊叫的可不是他,而是那個稚嫩的小童。


    “壞人我跟你拚了!”小童本是帶這個陌生人來見一剪梅的,卻不想在門外聽到了刀疤王的羞辱,這剛一進來又看到一剪梅倒在地上,於是瘋了一般的衝了過去。


    “皮猴不可!”從始至終榮辱不驚的一剪梅,在這一刻難得變色,可他一個瘦弱的戲子,又能改變什麽?


    戲台不大,一瞬間的功夫小童就衝到了跟前,他舞動著小手劃了一套掌法,口中大喊一聲‘翻天印’,小手當真印向了刀疤王!


    咚!小童身高不到刀疤王胸口,這一掌正好打在了他那滾圓的肚皮上,發出了一聲敲鼓的聲音。刀疤王紋絲不動,若當真被這樣一個小童打翻,他黑老大的名頭豈不白瞎?


    後台頓時響起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這小子是智障吧?仙俠戲看多了吧?”


    聽著黑幫的嘲笑,皮猴更加生氣,又大吼了一聲‘翻天印’,再次打在了刀疤王的肚皮上。


    依舊咚的一聲,眾人依然大笑,但刀疤王卻笑夠了。


    “翻你娘個頭!”


    肥大的手掌一把摁住皮猴的腦袋,將他重重的推倒在地!隨後又抬起腳來踩踏,他這般一個壯漢,若真踩下去,小童怎麽都得受傷。


    嘭!一聲悶響,刀疤王人沒踹到,自己先跌了個四腳朝天!


    “這麽大個人對孩子下手不覺羞恥嗎?”男子輕然道,方才正是他出手,動若疾風的將刀疤王撂倒!


    “你想死嗎?”被人偷襲,刀疤王怒火中燒,可還不等他爬起來,正巧與男子四目相對。


    轟!一幕令他終生難忘的恐怖景象浮現……周圍哪裏還有什麽後台?有的隻是無盡的血海與屍骸!


    修羅地獄!


    刀疤王驚的一動也不能動,再次跌坐回去。


    這個弱不經風的男人,屹立修羅場,渾身磅礴的黑氣蒸騰,化作一尊頂天立地的,俯視螻蟻。


    這……這個男人,是妖魔嗎?


    刀疤王不信鬼神,從來隻信手中的槍杆子,可是這一刻,他實在無法理解。


    我到了哪裏?他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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