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徐守業與洛家僵持了半月的白芷談判,洛家終於鬆了口,願意提價一成,盡數賣給徐家醫館。


    徐守業這敗家子還以為是自己談判終於取得了進展,蕭林卻知,洛家之前遲遲不願賣白芷,是對玉蓉散的配方起了疑心,懷疑配方就有白芷這味藥材。


    吳山偷去的假藥方已到了洛家人的手裏,既然配方裏沒有白芷這味藥,也就樂得提了一成價,將不值錢的白芷盡數賣給了徐守業。


    蕭林本不願多支付一成的提價,但想著夜長夢多,反正之後會找洛家數倍的賺回來,也就不再計較,令徐小小知會了徐守業,盡快成交,將白芷運回徐家醫館的庫房。


    正在蕭林與洛家白芷生意塵埃落定之時,刺史府派人前來召蕭林前去一聚。


    蕭林估摸著應該是戰爭債券的事兒,白芷底部建倉已成,他眼前最緊要的事,就是找個機會將真的配方賣給洛家,先敲洛家一大筆,實在沒心思去參與這些軍政之事。


    蕭林推辭了兩次,直到刺史府第三次來人相請,想著戰爭債券事關安南十萬百姓,甚至嶺南道百萬百姓的安居樂業,隻能先放下手中的事兒前往薛府一聚。


    護院軍士把他引進後宅,在北廂苑院門前止步。


    還未進門,薛訥已興衝衝的迎了出來,親熱的拉著他手腕便往大堂拖,嘴裏念叨著,“你再不來,我便著軍士去綁人了。”


    被他鐵閘一樣的大手捏著,蕭林也掙紮不了,見他著急的樣兒,訝道,“大公子,你這是......”


    薛訥回頭瞟他一眼說,“父親壽宴當夜就趕去了廣州,與嶺南道經略使袁政袁大人,商議出兵救援安南事宜,袁經略已應允發行戰爭債券的建議,但因不想擾民,造成嶺南道其他州縣恐慌,發行戰爭債券的州縣,隻限於柳州、象州兩州。此次、發行戰爭債券、出征安南之事,交由父親全權處置。這幾日便要定主管戰爭債券的人選,五弟也想接管這差事,我一直舉薦你勝任,未曾想你一直不來。”


    蕭林一愣,主持發行戰爭債券,若不能從中中飽私囊,便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做好了是理所當然,平定安南的大功隻會落到前方浴血奮戰的將士頭上;若做不好,就是現成的黑鍋俠。


    接不接這差事,在蕭林來說倒數次要。但這差事令薛訥得了去,他心裏還平衡些,否則,辛辛苦苦的謀劃卻為素來不和的薛楚玉做了嫁衣,那是怎都不能接受的事。更何況,其間還牽涉到與徐小小的男女之情。


    蕭林衝薛訥笑笑說,“蕭林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公子指教。”


    薛訥聽不得他文縐縐的廢話,不耐煩的說,“蕭林,鳥話這麽多,有屁快放,父親還等著呢!”


    既然他這麽爽快,蕭林也不與他多客氣,低聲說,“俗話說,親不間疏,大公子為什麽要在壽宴助我勝了令弟?”


    薛訥哈哈大笑說,“老五贏了,徐家小娘子就會乖乖嫁入薛家當好兒媳?娘兒的心不在就是不在,強扭的瓜不甜,老五是利令智昏。”


    蕭林暗讚這個大公子雖看似粗魯,卻粗中有細,目光長遠,忙拱手說,“謝大公子成全,蕭林才疏學淺,也不知能不能入刺史大人慧眼,能過得了大人那關再說啦。”


    北廂苑大堂,薛仁貴端端正正地坐在堂屋椅上,眼神肅穆,令人不怒自威。


    在薛仁貴身側的,是老熟人薛楚玉,盯著蕭林的眼神全無善意,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尊容,一見便想距而遠之。


    此時的薛仁貴,臉上平靜如水,一雙眼睛帶著些欣賞,也有些責備的目光看著他,“蕭林,你終於還是來了?”


    “最近醫館裏諸事繁忙,實在抽不開身,得罪之處,還請老將軍見諒!”


    麵對這一代名將,蕭林收了在薛訥前的輕佻浮躁,舉步上前,向他躬身拱手施禮認罪。


    “蕭林,坐!”


    薛仁貴的聲音平淡中帶著威嚴。


    蕭林往客位上案幾前一立,目不斜視的應了聲,“是!”


    薛仁貴瞧著他不卑不亢的舉動,嘴角微微一揚,緩緩地說道:“蕭林,發行戰爭債券一事,著實可行,你出謀劃策,出力甚巨,象州城民間竟有此一等一的人才,老夫甚慰。”


    蕭林垂了目光,暗自思量,薛仁貴這番話隻提他的功勞,再不鹹不淡的褒揚一番,怎都有些公事公辦的味兒在裏,看來,薛仁貴也不會輕易的信了他這來曆不明的陌生人。


    蕭林腦子裏念頭轉過,換做恭敬的聲兒說,“老將軍謬讚,若不是老將軍戰場上的威名赫赫,我也不敢提出這冒險的法子。此事,我僅是出言劃策而已,主持大局的人,還是老將軍和大公子。”


    他這話說得可謂深思熟慮,先是褒揚了薛仁貴威震天下的名聲,博其好感,隨後便使出了殺手鐧,搬出了薛訥來當擋箭牌,安了薛仁貴的心。


    薛楚玉眼神裏精光閃過,顯是蕭林這招借力打力,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薛仁貴品了口茶,眼角餘光掃視著他,“你輔佐老大有功,不知想要什麽樣賞賜?若想在薛家擔個差使,老夫可提拔你做個刺史府的主簿;若想入仕途,老夫也可向巡撫使舉薦;若什麽都不想,也可賜百貫錢,再賞一處宅子、三畝地給你。”


    薛仁貴說完,不動聲色地看著蕭林。


    數月前,能當這個刺史府的主簿,蕭林已是謝天謝地。但如今,他卻興致索然,當了這老薛家的主簿,責任大了不少,錢財撈不到一分,美人香聞不到一下,還要循規蹈矩,嚴守府規,成日見薛楚玉那張臭臉,何必來找這個不痛快?還不如呆在徐家醫館,還可以賺賺錢,逗逗徐小小和曉荷,與徐壽天南地北的吹牛,逍遙自在。


    蕭林在心裏已拒絕這個主簿的任職,微微躬身,取出懷裏祖父謝開與薛仁貴論交的書信,上前交到薛仁貴手裏。


    薛仁貴閱過書信,想起故人往事,捋著胡須的手停住,深深地注視了他一眼,“原來是故人之後,怎不早些來刺史府?”


    蕭林肅然道,“隻因先前與令公子有些小小摩擦,不便來拜見。”


    薛訥哈哈笑道,“原來令祖上與父親是世交,難怪一見麵便格外的親切,嗬,看來這個主簿之位,非你蕭林莫屬啦!”


    蕭林搖了搖頭說,“我蕭林天生是不願受約束的,刺史府主簿之職還請老將軍、大公子另覓賢能,但若有我蕭林能出力的地兒,定當竭盡所能,義不容辭。”


    他當麵拒絕了刺史府主簿一職,眾人都是一愣,薛訥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既蕭林你不願出任官職,老夫也不勉強。”


    薛仁貴將書信放了,慢慢的說,“出征安南,勢在必行,老大!”


    薛訥出列拱手候命,“在!”


    薛仁貴起身說道,“出征軍備之數,你可算計好了?”


    薛訥說道,“出動柳州、象州、梧州、桂州、邕州,共五個折衝府,共計五千人,集結、軍糧的花銷需五萬貫錢。但,因久無戰事,折衝府的軍備荒誕,防具短缺,遇上安南人的弓箭,恐傷亡不小。”


    唐初府兵都是由軍戶征召而來,這些軍戶並不繳納賦稅,閑時為農、戰時為兵,一年春秋二季練兵一月。軍戶享受不納稅福利的同時,承擔的義務也是不小。首先軍戶是世襲,老子從軍兒當兵,若未經折衝府許可,不可轉為農戶。其次,出征之時,軍備兵器,一概自備,折衝府隻提供軍糧。


    薛仁貴神色凝重的說,“老薛家絕不靠士兵的血去染官帽子,我帶著這些兒郎出征,便要平平安安的帶著他們回來,防具由折衝府統一配備。”


    薛訥對軍營之事是了如指掌,說道,“若配備精牛皮甲,要多花費五萬貫。”


    薛仁貴一拍案幾,朗聲道,“果毅都尉薛訥!”


    薛訥拱手說,“薛訥在!”


    薛仁貴大喝說,“一月之內須得備齊八千副皮甲,若遲了一個時辰,少了一副,軍法處置!”


    薛訥再次沉聲應諾。


    蕭林忍不住開口說,“老將軍,我還有一個建議,就是我在老將軍壽宴上使用過的百戰強弓,有了這種省力的強弓,便能突破優良弓手難尋的瓶頸。隻要能有充足的資金保證,能在短期之內打造出一支千人的遠程打擊力量。”


    這是蕭林白送給薛仁貴的一份大禮,安南多山地、樹林,弓箭是最有力的攻擊武器,若有這麽一支強大的遠程打擊力量,平定區區安南叛亂,以將門世家-薛家的本事,那是手到擒來。也算是蕭林為了安南,甚至嶺南道的百姓做了一點力所能及的事。


    以薛家人的軍事眼光,早看出了此戰的關鍵所在,薛訥大喜說,“蕭林,我早與父親商量過此事,隻因這百戰強弓乃是你家傳的寶貝,一直不便開口,若你肯主動交出強弓的製造之法,那是再好不過。”


    這種複合弓也就是占了個輪軸省力、三點一線瞄準器的現代理念,才在壽宴上打了薛楚玉一個出其不意。一旦見了光,以薛家人的見識,折衝府的工匠,被仿製乃是輕而易舉,還不如趁著被仿製之前,先交出製作之法,做個順水人情,還能博薛仁貴一個看重。


    蕭林忙說,“徐家醫館有一工匠,徐壽,熟知百戰強弓的工藝,回府後,我會令他前來拜會大公子。”


    “好,好,很好。”


    薛訥哈哈大笑著,又問,“這麽一把工藝複雜的強弓,造價必定不菲。”


    蕭林說,“單造一柄弓至少二十貫,若能批量生產,或可將成本降低到十貫,一支千人的百戰弓隊,單是弓箭加上箭鏃的開銷,就在三萬貫。”


    尋常軍中良弓,造價也就五貫,蕭林的百戰強弓要貴上一倍,軍費開支又多了一截,薛訥望向父親薛仁貴,征求他的看法。


    薛仁貴並無過多的猶豫,便拍板決定,“那就再追加三萬貫的軍費開支,一共發行十三萬貫的戰爭債券。大兒,你專心軍備之事便可。”


    他將軍備之事交由薛訥,發行戰爭債券一事,能勝任的,除了薛楚玉還能有誰?蕭林的心漸漸沉了下去,薛楚玉的臉上掛著勝利者的笑容。


    薛仁貴一雙飽經世事、不失精明的老眼深深地凝視著蕭林。


    過了半晌,他慢慢垂下眼簾,沉聲說,“武化縣令薛楚玉!”


    薛楚玉得意洋洋的出列說,“薛楚玉在!”


    薛仁貴沉聲說,“戰爭期間,你坐鎮象州,負責前方軍備運輸,還有整頓象州城治安,安撫民心之事,若有些許怠慢,大唐律法處置!”


    薛仁貴竟布置了這麽個放屁也不響的差事給薛楚玉,莫說本以為勝券在手的薛楚玉愣在當場,連蕭林也大吃一驚,愕然瞧著他。


    老父有命,薛楚玉便有千般不願,也隻能出列,恨恨的應諾了,不滿之色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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