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升騰的浴室裏,兄弟二人正蹲在三角形浴缸的兩個底角上。


    為了防止在這裏說的話被父母聽到,水龍頭一直向浴缸裏源源不斷地注入熱水,發出嘩啦啦的水聲。


    “三年沒見你用過水遁,沒想到已經到了這樣的水平。”


    鼬看著水蒸氣在義勇毫無痕跡地操縱下,自然而然地不斷向兩邊散開,不由出聲讚歎。


    “就好像水遁對你而言,是一種獨特的血繼限界。”


    義勇是教過他水之呼吸的,這三年裏,鼬也把水之呼吸修煉到了常中的水平。


    雖然鼬無法在使用呼吸法同時提取查克拉,但是他感覺得到,自己對水遁的掌握每天都在穩步進步,在水之國那種地方執行任務,自然也會輕鬆許多。


    “不要打岔了。”


    義勇一開口,燙人的洗澡水降了兩三度,水蒸氣逃逸的速度也快了幾分。


    “那個叫做綱手的醫生,是如何給你解釋這種病的呢”


    他聽杏壽郎說起過,當年給那群被雨之國稱為“實驗體”的孩子們動手術的,正是這個綱手的弟子。煉獄杏壽郎在木葉的定居處,也是她家的祖宅。


    對方不僅是初代火影的孫女,還是整個忍界最厲害的醫療忍者。


    義勇想先聽聽她的解釋,或許鼬的病,還有其他治療的辦法也不一定。


    鼬無奈,隻能開始複述綱手當初對他的說明:“你知道,人的查克拉是精神能量和身體能量混合而成的,這是每個人類生下來就有的兩種東西。”


    義勇眼神沒有變化:“然後呢”


    “對一般忍者而言,鍛煉身體和精神的修煉是同時進行的,所以他們的精神能量和身體能量始終處於平衡的狀態。


    “但擁有血繼限界的忍者不同,尤其是天生精神能量,或者身體能量過分充沛的血繼忍者,他們的兩種能量從出生開始就不怎麽平衡了,但在一些個體身上會極為明顯。


    “比如千手一族以身體強壯著稱。曾有過這樣的極端的個體,他在受了傷的同時,傷口就已經開始恢複了,因此幾乎無法被人真正地打傷或打死,被當做天才中的天才看待。但因為這種人的身體能量過於充沛,失去了精神能量的控製,會導致他在短短幾年內,就用完細胞幾十年的分裂的次數,迅速死去。


    “再比如鞍馬一族,凡是覺醒了血繼的族人,基本一輩子都是體弱多病的狀態,這是因為多餘的精神能量幹擾了身體的正常運行。”


    《最初進化》


    鼬說到這裏頓了頓,“現在看來,我就是這後一種情況。綱手大人說,我的精神能量先天就強於身體能量,從小時候起,我就長久處於這種失衡狀態,所以才會發病。接下來的幾年,我的身體便會不斷地衰弱下去,直到死掉為止。”


    他說出“死”這個字時非常坦然,看起來並沒有太把這當回事。


    “你教給我的呼吸法雖然能極快地強化身體,但我的身體已經受到了損害,上限在那裏放著,再怎麽鍛煉下去,也沒法彌補這種不平衡。”


    “幾年具體是多久”


    義勇追問道,“有拖延病情的辦法嗎”


    “綱手大人說,少則五年。如果我一直不用寫輪眼,加劇兩種能量不平衡,十年也是有希望的。”


    聽到十年這樣的數字,義勇這才神色稍霽。


    隻要有留給他應付的時間即可。


    “不對……媽媽說,你的臉色反而比上次回來時好了。”


    忽然,一個念頭闖入義勇的腦中,看向鼬的神情也立刻變得十分警醒。


    “難道說,你其實是希望自己早點去死”


    【之前的事,對他的打擊居然這麽大嗎】


    “你怎麽這麽想呢”


    鼬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但看到義勇嚴肅的像是二代火影的影岩,他才不得不解釋自己精神狀態的變化。


    “所謂向死而生,是指人越是逼近死亡,越有可能想到自己應該去做什麽。我在半年前,知道了自己麵臨的事情之後,也終於想通了一些事情,不再為過去那些情況糾結了。”


    說著,鼬鄭重地清了清嗓子,“義勇,我不打算再繼續做忍者了。”


    “嗯”


    隨著義勇的一聲疑問,原本還有些許波紋蕩漾的水麵徹底平靜了下來,就好像發皺的床單被一隻手輕輕撫平。


    考慮到水龍頭還在往浴缸裏注水,這個一幕顯得尤其反常。


    “隻要我還是忍者,整天麵對夭折的生命和殘缺的軀體,生活在應激的緊張狀態中,那麽世界總是危險的,任何一個人在我眼中,都有可能是潛在的敵人。抱著這樣充滿敵意的念頭,就沒法真正地去了解世界,去了解生命究竟有何意義。”


    鼬像是走進一片豁然開朗的平原,眼睛裏放出明亮的光來。


    “所以我打算利用剩下的時間,去那些名勝古跡,去那些傳說裏的地方,尋找神話裏一千年前,還沒有六道仙人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那時的人類若是沒有查克拉,又是憑借什麽生存下來的。


    “過去我總是在問這些問題,如今既然明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又沒有其他人能給我答桉,我就打算親自去找找看。”


    “那你的病怎麽辦”


    義勇沒有鼬口氣的向往所影響,也沒有為他“不做忍者”的想法感到驚喜。


    雖然是已經見識過無數屍體的人,但他現在隻想知道,究竟怎麽做才能讓鼬活下來。


    “就這樣放著不管了嗎那你又打算什麽時候,把這件事告訴父親母親,還有左助他們呢”


    麵對義勇的質問,鼬早有準備。


    “既然綱手大人都沒有辦法,告訴家裏其他人,除了讓他們白白擔心,又有什麽意義”


    鼬帶著商量的目光和義勇對視,“你比左助要成熟很多,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義勇如果他們每天都在默默倒數我的死期,這個家就徹底毀了。”


    義勇沉默下來。


    雖然他不會主動說謊,但隱瞞何嚐不是另一種謊言呢。


    至今宇智波甘和崔,都以為殺死炎火和文的凶手已經死了,族人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三年之中,義勇每天都受此煎熬,日複一日地尋找所有可疑的證據和關聯。


    如今又要為鼬瞞住這麽大的秘密,他怎麽可能心安理得地做到。


    “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義勇給自己一個承諾,也給了鼬一個承諾。


    “三年,如果三年內我還是找治療你的辦法來,我就會把你的病告訴家裏。


    “如果你非死不可,我不能讓他們毫無準備。”


    “……”


    鼬看著義勇那認真的表情,雖然知道治好血繼病的希望不大,但心中還是感到一陣溫暖。


    “謝謝你,義勇。”


    他不僅感謝義勇願意為了讓他活下來而努力,也感謝義勇願意為他隱瞞這件事。


    但無論他怎麽看,這個秘密最多隻能保守三年了。


    就在鼬想要換個話題,讓浴缸裏的“死水”重新泛起一絲波紋時,浴室的門被突然拉開了!


    “你們居然都不等我!”


    隻見一頭嫩白的豬,不著寸縷地從門口跑到浴缸旁邊,接著又像一隻躍起的海豹似的,撲通一聲砸在兩人之間,濺起直衝天花板的巨大水花,隨後門外才傳出沒美琴的叱責聲。


    “左助!要先衝幹淨了才能進浴缸哦。”


    左助從水裏探出腦袋來,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已經太遲了。”


    “不遲。”


    義勇臉色嚴肅,伸手在左助的肩膀上點了一下,發動了忍術。


    “水遁水牢術。”


    下一秒,左助被一個水幕做成的氣泡包裹住浮了起來,驚呼著移出浴缸,像是一隻關在玻璃罩子裏的小白鼠。


    接著,氣泡縮小,讓他能探出腦袋來。


    “你做什麽!快點放我下來啊義勇!”


    左助慌忙大叫,感覺自己就像是浮在半空的展覽品,十分羞恥。


    義勇抬了抬手,那氣泡之中居然憑空被水填滿。


    “好好洗洗吧!”


    義勇一聲令下,氣泡裏的水圍著左助的軀體,像是滾筒洗衣機一樣高速旋轉起來,發出嗡嗡的響聲,不斷地反複衝刷和清潔著左助的皮膚。


    “啊啊啊啊啊啊啊——”


    左助在水牢術之外的腦袋,也跟著一塊打轉兒,不一會兒就暈頭轉向了。


    鼬露出驚色,對義勇能用水遁做到的事感到歎為觀止。


    眾所周知,水牢術是一個很強大的拷問型忍術。但它有一個最大的弱點,是施術者必須通過身體接觸才能施展,可眼前義勇的水牢則完全不受影響。


    雖然他的查克拉量還沒有到巔峰,但光是這種對水的細致操作,恐怕再沒有誰能夠做到了。


    但很快,他就有些擔憂地勸阻道:“義勇差不多了吧,左助的皮膚都開始發紅了……”


    這水刷起人來也太狠了。


    “哦。”


    義勇點了點頭,將水牢解開,伸出一條水流鞭將眼冒金星的左助抓進浴缸。


    後者好不容易從眩暈中恢複後,立刻惱羞成怒地伸出雙手,朝義勇的脖子抓來:“義勇!我跟你拚了!哥哥快來幫我!我不是他的對手!”


    “好,我來幫你”


    鼬也跟著他一起朝義勇撲了過去。


    外麵和室中,富嶽美琴夫妻量聽到浴室裏的動靜,欣慰地對視了一眼,慢慢飲下了手中的茶。


    “要是每天都像今天這樣就好了。”


    美琴發出了這樣的感歎。


    換成過去,富嶽早就以一族的驕傲或者忍者的責任來反駁了。


    但今天他隻是回了一句:“說的是啊。”


    隨後他按了按自己有些發福的肚子,“嗯,讓他們快點出來吧,有些餓了是怎麽回事……”


    ……


    兩個小時後,一家人吃過晚餐,義勇又照常給富嶽端來一盤點心,一家人這才說起正事來。


    “有弄清楚嗎為什麽大蛇丸要襲擊你是為了寫輪眼嗎”


    富嶽問的,也是一家人都想知道的。


    義勇對“大蛇丸”這個名字格外上心,因為三年前炎火失蹤的桉子,也很有可能和這個人有關。畢竟,寫輪眼也不是什麽外人拿到手裏,說用就能用的。


    還有杏壽郎發現的,那個監視火影的怪物,聽說也是這個人的手筆。那怪物無聲無息地潛伏在地下,幾乎無法被偵測到,也很符合止水在雨之國,感覺被監視的描述。


    “據他自己的說法,是盯上了我的身體,寫輪眼隻是其中一部分。”


    鼬的回答讓左助一陣惡汗,好在鼬馬上又補充道:“這件事我本來也沒有想通,但回來以後,我先去見了火影大人。據他所說,大蛇丸從很久以前起,就在研究一種能占據他人身體的秘術。我想他說‘渴望’我的身體,應該就是這個意思了。”


    “連這種事都能做到嗎那麽所有族人。恐怕都有被襲擊的風險了。”


    富嶽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大蛇丸今年都快五十歲了,實力怎麽樣”


    “很強,但是弱點也很明顯。”


    鼬仔細想了想了說道:“我對他用過幻術,本以為他身為三忍之一,解開幻術的速度應該和義勇差不多,可實際上卻隻有尋常上忍的水平。止水趕到我的位置後,也隻是看了他一眼,就讓他停在原地動彈不得。但根據三代的推測,那可能是他的靈魂和上一具身體已經開始對抗……下次見到他,再想用幻術去對付他,恐怕就沒有這麽簡單了。”


    “既然止水都去了,他又是怎麽跑的”富嶽又問道。


    “是他獨特的替身術,就像蛇蛻皮一樣……很難形容,因為我們是第一次見,沒有做好準備,才讓他逃走了。”


    “說起來……”


    美琴疑惑地問道:“大蛇丸去水之國,是因為知道鼬在那裏,還是碰巧遇見”


    “應該是碰巧。”


    鼬搖了搖頭,“這段時間,霧隱忍者正在大肆獵殺水之國那些擁有血繼限界的人。他既然要找尋能夠寄生的身體,去水之國再正常不過了。”


    “大肆獵殺”


    義勇找了關鍵詞,眉頭微微皺起。


    “是。別說我們想不通這樣做的目的,就連霧隱忍者自己也想不通,隻說是四代水影的命令,所以必須完成。”


    鼬看向義勇。


    “霧隱先是要求水之國的人民相互舉證,如果被他們搜到了哪一個村子有人擁有血繼限界,會把整個村子都劃定為敵對分子清除幹淨。我們這次進入水之國,其實是水之國大名發出了請求。可見就連水之國的高層,現在也想不通霧隱究竟想幹什麽了。”


    義勇沉默下來。


    他有一種預感,水之國現在發生的,似乎是他該管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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