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滿布,小雨如同稀疏的米粒,一顆顆滴落在湯忍村的街道上。


    這座以和平、富足而聞名忍界的村子的觀光高塔上,十二個背著忍刀、頭戴森白麵具的霧隱忍者,正站在頂層的位置向下俯視,身後則是好幾個肢體破碎、倒在血泊裏的湯忍屍體。


    兩個身材高大、肩膀寬厚的家夥站在最前方。其餘十個看起來地位稍低的,則在這兩人的身後,但彼此間的距離都分得很開,沒有任何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少於一米。


    “雷牙大人,水影大人真的有說過,要趁機破壞湯忍村的事嗎”


    十人之中的一個矮個忍者不無擔心詢問道:“湯忍村和火之國、雷之國都有互助協議,我們這麽做,和直接跟他們宣戰有什麽區別”


    問題拋出後,迎接他的是一陣讓人難受的沉默。其他人嘴上不說,心裏卻在暗暗吐槽——


    這些年,水影下達的迷惑命令還少


    他們這些老人,早就不問這種根本想不通的問題了。


    “你是在懷疑我嗎”


    幾秒後,那個被叫做雷牙大人的高大男性摘下了自己的麵具,露出了一張頗具雷之國特色的異域臉龐——厚嘴唇、綠眼睛、海帶色的頭發,還有著天然的厚厚眼線。


    他的腰間掛著用布包裹的對刀,一個神秘的、半人大小的防水布包沉重地掛在他的背後。


    他露出似笑未笑的表情、裝作溫和深情的模樣,看著剛剛說話的那名忍者。


    小書亭


    後者下意識後退一步,摸向自己背後的忍刀,其他人隔著麵具都能感受他緊張的情緒。


    他不僅緊緊盯著黑鋤雷牙的動向,還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其他人。


    在場的,全都是血霧之裏的上忍,殺害同伴後隻要給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水影大人連管都不會管,因此每個同伴都是潛在的敵人,根本沒有什麽信任可言。


    “別這麽緊張,我可沒有為你舉行葬禮的打算。”


    黑鋤雷牙臉上湧出詭異的笑,和他寬厚的身材相比,顯得過分陰柔了些。


    “你剛剛說什麽……這是宣戰


    “那木葉的瞬身止水和叛忍大蛇丸跑到水之國的腹地,就不算是宣戰了嗎”


    他這回答讓剛剛發出質疑的上忍微微一怔。


    “上一次忍界大戰的時候,湯之國就是木葉反攻水之國的跳板。如今大名已經很久沒有給村子分配任務和撥款了,這次我們來,除了回報木葉,也是為了帶著湯忍村的物資和財富回去。不然你們以為,區區一個小鬼,值得水影大人派出十二個上忍嗎”


    說到這裏,黑鋤雷牙咧著嘴神經質般地大聲說道:“這次來之前,我已經和潛伏在湯之國的邪神教約定好了……要讓它在一夜之間徹底消失!我們要為這個燈紅酒綠的村子,舉行一次盛大的葬禮!


    “一會兒你們出動五個人,去各個旅館找到那個鬼燈一族的小鬼。他應該不會用自己的本來麵目藏在這兒,沒準會易容化妝,你們去旅館裏逼問一下,有沒有單獨入住這裏的小鬼,多半就會有線索。


    “至於其他人,前往這座村莊的各個位置,發動霧隱之術,務必將整座湯忍村都籠罩起來,讓這裏變成我們的主場!”


    黑鋤雷牙看向陰雲密布的天空,滿意地笑著。


    “等雷聲響起時,邪神教的人就會出動!今天晚上,我們要讓這個粉飾太平的村子,雞犬不留!”


    “是!”見黑鋤雷牙居然是如此安排的,上忍們都有些蠢蠢欲動,身上殺氣四溢。


    這可是個忍者的度假村,一會兒動起手來,可比在水之國找那些和豬狗無異的村民的麻煩有趣多了。


    十個上忍們得到命令之後紛紛離開,唯有和黑鋤雷牙並排的那個人,仍然沉默地留在原地,給前者帶來了些許壓力。


    “幹柿波鯨,這個任務可是你的那個同族——水影大人最信任的幹柿鬼交,親自轉達的命令,你還待在這裏,難道是有什麽疑慮嗎”


    黑鋤雷牙露出森白的牙齒質問道,雙手卻不自覺地移向後腰。


    顯然,眼前這個家夥,是他心中唯一一個真正當成對手的角色。


    “你誤會了。我隻是在考慮,今晚來這裏的,都是些水影大人不太喜歡的家夥……既有照美一族的,又有竹取一族的,不知道一夜過後,會有幾個人活下來呢。”


    幹柿波鯨的聲音很粗,說得話很悲觀,但聽起來卻是在笑。


    說著,他跨出高塔頂層的圍欄。


    “那我就先告辭了,雷牙上忍。但願明天早上還能見到你活著的樣子。”


    接著,他沒等雷牙還嘴,就從邊沿上一躍而下,消失無蹤了。


    “……這家夥。”


    黑鋤雷牙咬了咬牙,沉默了半分鍾後,臉色才由陰轉晴,迅速拉開了身後的防水布包——


    那裏麵,赫然裝著一個紫發紅眼,帶著呼吸麵罩的漂亮男孩。


    從渡海開始,這個孩子就一直被他背在身上。


    “蘭丸,你怎麽樣”


    雷牙扭過頭,調整布包到自己的側後方,好能看到對方的眼睛。


    “沒事。”名叫蘭丸的男孩麵露疲憊,勉強地笑了笑,眼睛裏閃過一片紅光。


    “那個叫幹柿波鯨的人沒有走遠,還在監視著你。”


    “我猜到了。這一族可是失倉最忠心的走狗。”


    雷牙沒有意外,反而頗為自信地說道:“等一會兒大霧起來了,我們就趁機離開,任憑他們和湯忍打生打死也無所謂!隻是幹柿波鯨一個人的話,不必在意他。今天可是我挑選了很久才決定的陰雨天,別說是他,就算是幹柿鬼交來了,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原來,對湯忍村的安排固然是四代水影的命令,但卻也為雷牙的叛逃計劃提供了便利!


    雖說他是水影最“信任”的忍刀七人眾之一,可就連交肌的前主人西瓜山河豚鬼,那個霧隱村的絕對死忠都被說成是通敵處死,二代水影的鬼燈一族更是被直接滅族。


    他繼續留在這個瘋狂的村子,就隻有死路一條。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蘭丸,我已經想好。我們要去所有風景優美的地方,讓你好好地看看這個忍界。等我們轉膩了,就去找一個富饒隱蔽的深山占山為王,永遠也不要分開了!”


    黑鋤雷牙的話雖然有些肉麻,但他背上的蘭丸眼中卻湧出一絲感動,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有關幹柿鬼交力量的真相比較好,以免打擊了雷牙的信心。


    “嗯!”蘭丸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了,我們這就開始吧。”


    看著下方湯忍村各處彌漫開來的大霧,雷牙滿意地揚起嘴角,隨即將雙刀高舉天,纏在上麵的棉布像是蟬蛻一般迅速脫落,露出分叉的冷銳劍刃。


    湯忍村頂部的烏雲則像是受到了指令,從剛剛的緩慢飄拂,變成了千倍速一般的高速滾動、擠壓、摩擦,發出沉悶的動靜!


    明亮的閃光在雲層內卡察作響,彷佛在宣告著即將到來的血夜。


    與此同時。


    霧忍們正在尋找的鬼燈水月,正經曆著這難忘一夜的開端。


    義勇戴著可愛的狐狸頭飾,死板著臉,像個屍體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白發少年,眼睛少見地眯了起來,像是看到了什麽讓他煩惱的東西。


    似乎是感覺到身邊空氣中的水分正在壓迫自己,鬼燈水月腦門上湧出一絲冷汗。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他在兩年前在大霧彌漫地村子裏瞎跑,一頭撞在幹柿鬼交身上,聽見對方那幹巴巴的獰笑的時候。


    【感覺留在這會被打死的!】


    想到這裏,鬼燈水月喉嚨裏咕冬一響,也不管義勇是不是打算原諒他,幹脆利落地轉身就跑!


    【這家夥看起來呆呆的!應該不是速度型的選手吧!】


    他一邊在心裏吐槽、一邊飛快地逃離義勇,轉眼就跑出來十幾米的距離。


    當鬼燈水月看到不遠處的街角,眼中更是湧出了無窮的希望。


    直到義勇的聲音卻在他耳邊響起:“你停一下。”


    “媽呀!”


    鬼燈水月被嚇得大吼一聲,腳下一絆,一頭朝著街道旁的牆壁栽了過去——然而想象中的撞破頭,或者撞腫腦袋的情形並沒有發生。


    他的腦袋與牆壁接觸時,立刻變得透明,宛如一塊凝膠似的充滿彈性,原本還以為要用掌仙術給他療傷的義勇停了下來,但眼神卻變得比之前更冷冽了。


    九尾感受到義勇身上升起的惡意,有些莫名其妙,他不覺得這小鬼是那種因為被搶劫而生氣的人,更何況這搶劫從頭到尾看起來都像是一場鬧劇。


    起身的鬼燈水月,立刻被一道水流鞭裹住了雙手和軀幹。


    義勇臉色冷峻地走過來,一把摁住鬼燈水月的肩膀,將他壓在牆上。


    鬼燈水月不僅要哭了,他都要融化了,緊張地看看四周,有些戰戰兢兢地地提醒道:“喂喂喂!這位麵癱的帥哥,在這個村裏子裏用這種忍術可是違法的啊!”


    “那取決於你是不是人了。”


    義勇的話讓鬼燈水月和九尾都是一陣暈眩,不知從何說起。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鬼燈水月感到義勇的視線,彷佛人的手指一般從他的五髒六腑上緩緩拂過,鼻子都要從臉上脫落下來了。


    “我問你是不是人類”


    義勇又質問道。


    “我當然是了!


    !”


    鬼燈水月發現對方的視線集中在自己那排細碎的尖牙上,以為自己明白了義勇提問的原因,突然有點火大地吐槽起來。


    “你不是從水之國來的吧!我這種形狀的牙齒,在我們國家很常見呢!是你自己孤陋寡聞,那也不能說我不是人吧!這是赤裸裸的歧視!”


    “那你的身體是怎麽回事感覺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不怪義勇懷疑鬼燈水月。


    因為在【通透世界】的視野中,鬼燈水月從肌肉到骨骼再到五髒六腑,完全和人類不同。那種狀態,更像是處在血肉和水之間的一種膠狀物質,可以任意揉搓捏扁。


    簡而言之,鬼燈水月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真正的固體。


    鬼燈水月眼睛一轉,以為義勇指的是他剛剛腦袋撞在牆上又彈回來的事。


    “這是我修煉的家傳秘術!本來撞到牆,我的腦袋應該直接變成水的,但我現在還做不到那一步,所以才看起來像一坨涼粉!”


    他慌亂地解釋道,這也是他無法掙脫水流鞭的原因。


    義勇把眼睛一眨:“變成水”


    “我先把這個術停下!你就明白了。”


    鬼燈水月停止了水化之術,剛剛那股被人拂過內髒的感覺又來了。


    義勇再次用通透觀察他。


    這一回,鬼燈水月的身體果然和常人沒有區別了。不過,這也意味著他現在撒謊的話,義勇能夠觀察到了。


    所以——


    “那你吃過人嗎”


    義勇的問題就像是炸彈一樣投進鬼燈水月的腦子裏。


    【完了!完了!這家夥根本就是個神經病啊!我幹嘛要聽那家夥的話,跑到這個村子裏來啊!】


    “回話。”義勇晃了他一下。


    鬼燈水月簡直要哭出來了:“我偶爾也想烤個人吃了試一試!但是我家裏隻讓我吃果凍啊!因為吃其他的東西會消化成便便,用水化之術的時候就會被人嘲笑了!”


    這是修煉水化之術的副作用,不能吃籠統意義上的固體食物,不然身體完全變成水之後裏麵有奇怪的東西,實在是有礙觀察。像果凍這種無色的膠狀食物是最合適不過的。


    但要是他大哥鬼燈滿月,是能夠直接從水裏吸收營養的。


    【是實話。】


    義勇點了點頭,才解除了水流鞭。


    可鬼燈水月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義勇已經快把臉懟到他的臉上了,寒聲告戒道:“絕對、絕對不能吃人,知道了嗎”


    “你不說我也知道啊!混蛋!”


    鬼燈水月把罵人的詞匯夾在可憐兮兮的慘呼之中,實在是讓人氣不起來。


    “你要是沒其他事,我就走了哦!和你這種人在一起,是在太危險了!”


    鬼燈水月見義勇沒有阻攔他的意思,便要離開。


    就在此時,湯忍村最高的觀光塔那裏,忽然傳來一陣天空炸裂般的雷鳴,蒼冥之中轟落的閃電,將整個村莊照得一片慘白。


    義勇循聲看去,發現天空之上,雲渦正如浪濤般翻滾,可不斷降下的雷電,都落在那座高塔的周圍,顯得有些奇怪。


    “豪水腕之術!”


    熟悉的聲音響起。


    義勇回過頭來,看到鬼燈水月的右臂比之前增粗了數倍,而且肌肉虯結,隻是那隻粗臂的右手,卻還像幾分鍾之前那樣,握在了他剛剛買來的武士刀刀鞘上。


    可任憑鬼燈水月怎麽用力向後拽,別說到了,就連義勇的手都沒有因此而動彈一分一毫。


    “別誤會!我隻是試一下!”


    鬼燈水月見義勇的臉色沒有變化,趕緊鬆手擺手解釋了一句。


    下一刻,不知從哪裏來的大霧從街邊湧出,前一秒還不確定該如何脫身的鬼燈水月,立刻興奮地揚起嘴角,“我們就此別過!再也不見了!”


    說完,他就倒退到熟悉的大霧之中。


    義勇搖了搖頭,他本來還想追問一些水之國的問題,但眼下看,隻能再找機會了。


    一人一狐穿過大霧回到溫泉旅館。


    但就在進門的瞬間,他們同時警惕地睜大眼睛,又在同一時間開口。


    義勇:“有血腥味。”


    九尾:“你房間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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