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和馬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現代社會不流行把自己的官職放到姓和名之間了。”


    敬二郎:“我沒有把管製放在姓名之間啊?”


    “你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哪兒有人姓五所野尾的?”和馬笑著擺了擺手。


    “我啊。”


    和馬愣了幾秒:“不是吧?那這個五所野尾什麽意思啊?”


    “地名啊。有個地方叫五所野,我家正好在這個地方的北邊,明治維新要求所有人都有個姓,我太爺爺的爺爺就說,按坐北朝南來算,我們家正好在五所野的尾巴上。”


    敬二郎非常流暢的就把這一串典故給說出來了,看起來平時沒少被人問起姓的由來。


    “這樣啊。”和馬咋舌。


    敬二郎兩手一攤:“當年明治維新硬生生搞出來很多奇怪的姓氏呢,最常見的就是這種按照家住的地方來起名字的。比如有的人住在村裏井的上風方向,就叫井上了。”


    和馬蹙眉:“還有這回事?”


    “東京大學的學生竟然不知道這個?”


    和馬搖頭:“不知道。我聽說的版本是男女私會造孩子的時候剛好在井口上弄的,就叫井上了。”


    和馬這個是相聲段子。


    敬二郎哈哈大笑:“沒準真有這個可能。”


    這時候敬二郎背後有人喊道:“敬二郎你堵在門口幹什麽呢?”


    大概是其他人終於脫好衣服放好東西要進澡堂了,發現敬二郎這麽個大塊頭堵在門口。


    敬二郎立刻回頭,畢恭畢敬的說:“抱歉,部長。”


    和馬立刻好奇起來,能讓去年的敢鬥王如此畢恭畢敬,想必也是個厲害角色。


    他看著敬二郎讓出路,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就等看看這位部長幾斤幾兩了。


    “裏麵有誰啊,讓你聊得這麽投入?這是男湯又沒有美女……”


    部長一邊念道,一邊進來了。


    首先這部長的個子讓和馬措手不及,他本來比照敬二郎那鐵塔一樣的身高,視線都直接往門梁去了,結果第一時間沒看到人。


    沒看到人倒也罷了,還沒看到詞條。


    和馬趕忙把目光下移,結果發現部長的個頭比想象中要矮得多,劍道等級倒是很高,神道無念流25級,但是沒有特殊詞條。


    ——這就奇怪了,為啥鐵塔一樣的敬二郎這麽畢恭畢敬?


    難道是體育社團的氛圍?


    仔細想想,體育社團曆來等級森嚴,這還是日本體大的體育社團,那等級製度鐵定加倍的森嚴。


    四年級學生說聽不見就聽不見的那種森嚴。


    部長也在打量和馬,目光一落到和馬身上的傷疤上,他就驟起眉頭。


    “為什麽這種高檔酒店的浴池裏會有個極道?”


    “我不是極道。”和馬澄清道。


    但是日語這個語言呢,它的判斷句語序有點怪,中文說a是b或者a不是b就直接說就完事了,日語不是這個結構。


    日語的結構是先說a,再說b,最後才說是或者不是,所以不聽到最後一個詞根本不知道是還是不是。


    和馬這邊剛說了“我”和“極道”,還沒有把最後那個表示判斷的小尾巴說出來呢,部長就怒吼道:“這裏不是你們極道撒野的地方!給我滾!”


    和馬:“所以說,我,極道……”


    這個當兒更多日本體大劍道部的湧進來,直接開吼:“沒聽到嗎,滾!”


    和馬氣得鼻子都歪了,什麽玩意,一幫不好好聽人說話的蠢貨,又碰上日語這倒黴催的語言,耽誤事啊!


    他直接換中文:“老子不是極道!”


    浴室安靜了下來。


    和馬鬆了口氣,心想總算解決了,正打算換回日語說明一下,部長又開口了:“我聽我家老爹說,九州地方有很多香港和台灣的幫派,看來果然如此。”


    和馬換英文:“我不是黑手黨。”


    部長皺著眉頭盯著和馬,也不知道是沒聽懂英文,還是聽懂了不信。


    大概是後者。


    日本體大雖然是體大,不至於這麽簡單的英文都聽不懂吧。


    這時候敬二郎開口了:“這位是桐生和馬啦,‘那個桐生’。”


    部長露出輕蔑的表情:“是原來是那個桐生啊,那個整天惹麻煩,闖禍,還把警察的功勞據為己有的桐生啊。”


    和馬本來都擺好姿勢享受恭維了,沒想到等來的是這種評價。


    “等一下!你在說什麽啊,我明明是三番五次幫助東京警方破案的功臣啊,怎麽到你這就成了我把警察的功勞據為己有了?”


    部長哼了一聲:“這不是明顯的嗎?警察們兢兢業業的排查找線索,找證據,明明就快要出結果了,卻被你橫插一腳。


    “我可是知道的,每次你插進來,罪犯就會莫名其妙的死於非命,原本準備好的各種線索、證據鏈,就因為罪犯掛了而再也派不上用場。


    “然後你得意洋洋的把功勞拿走了,兢兢業業查案的警察白忙活一場,竹籃打水一場空。


    “原本可以通過審訊挖出來的幕後黑手也依然在逍遙法外!”


    和馬:“你這是顛倒黑白!”


    “那你說我哪裏顛倒了啊。”


    “首先,我的目標並沒有全部死於非命!”和馬爭辯道,“其次……”


    部長打斷了和馬的話:“你是說那個西田順嗎?是,你確實把他活著交給了警察,可是你前腳剛離開神田川警署,後腳警署就和西田順一起上天了!好巧啊,桐生和馬!”


    和馬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確實自己到現在經曆過的所有事情,罪魁禍首都嗝屁了,一個活下來的都沒有——不對,還有個錦山平太活著呢!


    “除了西田順,還有別人活著!錦山平太也在和我正麵衝突之後活下來了!”


    部長皺眉:“那是誰?”


    好麽,人家不知道。


    仔細想想也是,錦山平太那事情,在自己家道場直接就解決了,沒見報不說,甚至都沒有幾個人知道,連玉藻都是事後才聽美加子說的。


    和馬又想到個人:“白峰會的高層幹部阪田雪子在跟我對決之後還活著!”


    “哼,是啊,阪田雪子還活著,白峰總吾的孫女還住進了你的道場,前麵那個錦山平太聽著也像是個極道,和你針鋒相對的人,隻有極道活下來了。”


    部長冷冷的看著桐生和馬:“唯一一個不是極道,卻從你手下活下來的人,馬上就被人連警署一起送上了天。好巧啊,桐生和馬。”


    和馬瞪著眼前矮自己一頭的家夥,他忽然覺得泡得有些熱了,便站起身來。


    部長冷笑:“想通過身高來建立心理優勢嗎?這是心虛的表現啊!桐生和馬!”


    和馬當時就想扔他一句“你錯了我隻是突然想跳一曲《hop》”,然後來一段保加利亞熱舞。


    他抑製住了自己本我中那個沒心沒肺的相聲演員,居高臨下的盯著部長桑。


    現在和馬是在半埋式的浴池裏,站在浴池裏尚且可以居高臨下的看著部長,部長桑的身高不是一般的抱歉。


    “你誰啊,”和馬質問道,“突然就衝進浴室,趾高氣昂的對別人評頭論足。聽你剛剛說起案情如數家珍的樣子,家裏是警察吧?我倒要請教下你是哪一家的公子啊?”


    和馬現在警察係統內部可是有人的,且不說白鳥這種跑已經升到頭的,他還認識大阪府府警近馬行雄警視正,等將來和馬進入警視廳,近馬行雄大概也快要升警視長了,到時候就是大阪府警實權的一把手。


    之前的案件,和馬也跟不少警視廳的中高層扯上了關係。


    和馬甚至跟豊國警視監談笑風生——好吧這個其實是他記憶的美化,其實隻是遠遠的看到了這位警視廳副總監的威風罷了。


    但是沒有關係,不用在意細節!


    和馬現在有恃無恐,氣勢洶洶的逼問,大有問出來就給你爹穿小鞋的架勢。


    部長完全沒有被和馬的氣勢壓倒,他昂起下巴,鼻尖朝天的看著和馬:“我是下稻葉彰閑,是家裏的老三。我爸爸叫下稻葉正隆。”


    和馬嘶的倒抽一口冷氣。


    下稻葉彰閑笑了:“沒錯,就是那個下稻葉正隆,警視總監下稻葉正隆。”


    和馬當然知道,他畢竟是立誌成為警視總監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現任警視總監的是誰。


    他又不是美加子是吧。


    美加子稀裏糊塗立誌要成為外務次長,現在搞不好都不知道現任外務次長是誰,外務大臣又是誰。


    下稻葉彰閑走到和馬麵前,用手指戳著他的胸口:“你想當警視總監,現在全警視廳都知道。你放心好了,有的是人磨掌擦拳的要攔住你。你和極道的那筆爛賬,就是你的阿喀琉斯之踵。


    “你以為豊國派會把你推上位嗎?你隻是他們手中的工具人,用完就扔的玩意兒罷了。”


    和馬:???


    自己什麽時候加入了豊國警視監的派係?


    不過和馬對警視廳內部有派係鬥爭這個一點都不意外——不對,應該說有鬥爭才對,這可是日本啊,最喜歡拉幫結派的日本啊。


    日本初高中生就開始搞小團體,這實際上算一種“社會預演”,日本人將來出了社會,去哪兒都有小團體和派閥,黨同伐異那套在日本就是社會常態。


    日本警察係統,有20位警視監,其中隻有一位能榮登警視總監的大位。


    當然警視總監換得也比較快,戰後基本兩到三年一換,一般警視總監任上沒有出什麽大事的話,做幾年就讓出位子,從政去了。


    當了警視總監,實際上就完成了從官僚向政客的轉變,進入不同層麵的權力體係了,警視廳內部的頭號實權派應該是副總監,這點倒是和日本政府其他部門一致。


    這樣看,就應該是握有實權的豊國警視監一個派係,現在的警視總監下稻葉一個派係。


    但是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和馬抓住下稻葉部長的手指,稍稍用力壓住指關節,力道維持在折斷指關節的前一刻:“你搞錯了一件事,警視總監家的三公子桑。我不屬於任何一個派係,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守護東京的明天,僅此而已。”


    下稻葉彰閑哈哈大笑:“好一個守護東京的明天!不錯,你具備了當警視總監最關鍵的品質,就是臉皮厚,說謊說得自己都信!”


    和馬往手上用力,下稻葉的手指關節反向彎曲到了很危險程度。


    下稻葉彰閑冷笑道:“把我的手指折斷啊,這除了凸顯你心虛之外,什麽都證明不了。豊國的一條狗罷了,大老板讓周刊方春吹你幾句,你就飄飄然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和馬總覺得這家夥說的東西,不是單純的誤解與偏見。


    難不成自己真的無意中被卷入了警視廳內部的鬥爭,被人當槍使了?


    和馬湊近下稻葉的臉:“你都知道什麽,全都告訴我。”


    “你是笨蛋嗎?”下稻葉嘴巴咧到耳朵根,眼睛瞪得像銅鈴,在極近的距離盯著和馬,“我怎麽可能把這些事情,告訴豊國的狗?那不就讓敵人知道我們的情報收集能力的了嗎?”


    和馬心想,怎麽,你還覺得自己很守口如瓶不成?放官場裏,你這種大嘴巴子肯定是第一個倒黴的。


    和馬一用力,下稻葉彰閑的手指脫臼了。


    他慘叫起來。


    “哦,抱歉啊。”和馬裝作驚恐的樣子,“我給你接回來。”


    他又哢吧一下把脫臼的指關節接了回去。


    正兒八經練武之人,這點手法還是有的。


    和馬可以打包票,下稻葉這小子去找醫生檢查,完全查不出指關節有什麽問題,頂多就是有點腫罷了。


    “你這混蛋(kisama)!”下稻葉用上了極道的罵人法。


    和馬皺眉:“下稻葉少爺,作為警視總監的公子,用這種極道的罵人法不太好吧?”


    下稻葉彰閑一把抽回自己的手,連續後退幾步,低頭看了眼“胖”了一圈的指關節,抬頭就指著和馬的鼻子大喊:“揍他!”


    他身後日體大劍道部成員見狀,抄起浴室裏給人坐著擦洗身體的板凳,紛紛怪叫起來衝向和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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