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黿鼉島照例被晨霧籠罩,太陽在極遠處散發著沒有熱氣的光。


    這本與往常一樣的清晨,黿鼉城卻炸鍋了。


    黿鼉城沒有城牆,也沒有城門,隻在港口位置立有幾根幾十米的高杆,上麵掛著帆布做成的風筒,用來測量風向與風速。


    但是此刻在高杆上各掛著幾顆大好頭顱,更有告示張貼在平日裏的消息欄上,大意是未知黑惡勢力企圖侵占黿鼉島,已被清微派盡數伏誅,現將賊人梟首示眾以做警示。


    與此張告示貼在一起的還有清微派關於征繳今年各家店鋪稅費的告示,明言清微派新近當塗掌事,三年稅費均下調至七成,三年後按九成收稅,望各店鋪商行按時繳納,逾期不繳者按照銀樓息費計算,超出半年的直接沒收店鋪。


    眾人紛紛圍在告示前感歎,一個說:“清微派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有膽識,有魄力!”


    另一個卻道:“福禍無門,惟人自招。老張啊,你看著吧,這清微派熱鬧不了幾天了。”


    第三個人聽見兩人議論,當下也插話道:“李老板此言差矣,依我看,這清微派不簡單。這黿鼉島本來是城主府的,怎麽突然被清微派接受了?還不是咱們這位城主不敵給輸掉了。”


    李老板道:“輸掉了又怎樣?隻要是同境界較技,那些大佬還要跑出來管?”


    老張道:“這可不好說,你知道大佬是什麽脾氣?萬一是護犢子的呢?你說呢孫掌櫃?”


    李老板完全不給孫掌櫃說話的機會,直言道:“我看不會,那位可是明言了,隻要不是以大欺小,大概率是不會管的。而且呀,突發事件這麽多,就算是大佬也有不察的時候。”


    孫掌櫃搖搖戴著員外帽子的頭顱,道:“總之,我覺得清微派不簡單,我看咱們還是把稅費繳了吧。”


    李老板道:“這你就不懂了,城主雖然輸了黿鼉島,但是城主府中那些人能甘心?尤其一直掌管黿鼉島的那些,更是要吐出已經吃到了嘴巴裏的肉。”


    這時另有一個衣衫相對樸素的人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我看呀,這黿鼉島要不太平了。”


    老張道:“趙老二,這麽說你準備關店嗎?你那鋪子我可是垂涎了好久了?”


    趙老二道:“關個屁的店,豈不聞富貴險中求?打生打死是那些人的事,咱們不過是做生意的,誰管事咱們給誰交稅便好。”


    孫掌櫃道:“這麽說,你也要交稅了?”


    趙老二道:“交啊,怎麽不交,咱們是求財的,又不是誰家的幫凶,至於那些爭鬥,讓世家門派城主府去參和就好了。”


    李老板有點不想跟這些目光短淺的人繼續交談下去了,當下歎口氣道:“你們呀,得學會站隊。”說著便出了人流,自顧自走了。


    老張道:“這老李呀,淨能瞎參和。咱一個做買賣的還站隊?對於城主府來說有咱沒咱一個樣兒。”說著也拱手告辭了。


    倒是孫掌櫃和趙老二在人群中聽眾人議論了好一會才一起朝著署理院方向走了。


    喪魂島這名字聽著便恐怖,但是島上土匪們聚會的大廳倒是有著一個眾人耳熟能詳的名字——聚義廳。


    大廳主座上坐著一個與土匪毫不沾邊的麵白無須的書生,下首左右兩列座位上坐著的人中倒是大部分符合土匪的氣質,有獨眼的,有凶狠的,也有一張黑臉長滿了鋼針也似的絡腮胡子的,也有麵貌猥瑣,尖嘴猴腮的。


    當然,少部分人還是看著正常的,比如一位麵容姣好、身材婉約的小娘子,一位道士打扮的山羊胡子道人,一個鐵塔一般的紅臉大漢。


    此時眾人正在聽著一個築基期嘍囉的匯報,此人正是從黿鼉島逃出來的賊人之一。


    此人將當夜所有經曆細細介紹一遍後,那個長得像是黑李逵一樣的土匪立馬叫道:“欺人太甚!頭領,我帶一標人馬,三天之內我定將清微派殺的一個不留。”


    主座上的頭領沉吟道:“仇肯定是要報的,但是不急於一時。是我疏忽了,這個清微派不像之前那麽任人欺辱了。且先讓城主府與之鬥上一鬥,我們準備好落井下石即可。”


    黑李逵道:“頭領,我們什麽時候這般被人欺辱過?”


    頭領冷聲道:“是我的話說的不清楚嗎?”


    黑李逵聽罷此話,當即噗通一聲跪下道:“頭領恕罪,是我唐突了。”


    頭領麵色為之一緩,道:“既然清微派沒有提咱們的名字,便是給咱們留了幾分麵子,若再折進去幾個人,你猜清微派會怎麽做?屆時,咱們怕是要成了城主府的刀了。”


    黑李逵道:“是是,頭領說的對。”


    頭領並未看他,而是將目光虛無,望向了大廳門外之處,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道:“清微派,還是太陌生了,著即在黿鼉島增加一倍的探子,我需要知道清微派的一切消息,包括他們吃飯放了多少鹽,如廁拉了幾兩屎。”


    那位身材婉約的美婦起身款款一禮,道:“妾身領命。”


    黿鼉島,城主府店鋪,後堂。


    吳掌櫃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輕輕撫摸著一隻白色長毛狸貓,一臉憂色。桌子上的一杯清茶已然是涼了。


    他在思量家主寫給自己的那封信,什麽叫全權處置,什麽叫得失由心,這分明就是出了事自己背鍋嘛,但是自己又能怎樣呢?


    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知道要將黿鼉島交出去的時候,自己這位家主是什麽臉色來著。


    現在這位家主既不想失了城主府的麵子,又不想丟了他的裏子。反倒是一句輕描淡寫的全權處置將自己這黿鼉島的掌櫃的架在火上烤了。


    但是看這趨勢,清微派顯然不再忍讓了,而自己稍有不慎,別說這掌櫃的做成做不成,便是有沒有這吃飯的家夥都兩說了。


    畢竟自己的家主也隻是城主府的二等管家,在外人看來自然權勢不小,甚至整個黿鼉島曾經都在他的掌控中,但個中滋味隻有自己知道。


    這不,一切隻是剛剛有了個苗頭,家主便先將自己摘了出去。


    吳掌櫃眉頭擰的更深了。


    恰在此時,年輕的丫鬟步履匆匆來到後堂門外,輕輕敲敲門卻並不進來,隻在門外道:“老爺,袁家掌櫃的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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