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林七身處玄虎關,來陪葉臨淵了。


    前些日子在突騎營太囂張,被夏侯牧得知,一怒之下,貶為軍司馬,發往玄虎關戍邊。


    臨行前熊霸來送行:“林將軍,你啥都好,就是太囂張了!兄弟我沒啥本事,就一身疙瘩肉,以後有用得著的,言語一聲!”


    “以後就怕你不敢幫我!”林七苦笑,轉身上馬走了。


    身後熊霸愣在原地,“這天底下,還沒俺怕的人和事!”林七不錯,這個朋友可以交,熊霸在心裏默默想著,然後回了營地。


    夏侯牧一直防著葉臨淵,誰曾想,剛調走夏侯無月,林七就按捺不住收買人心,而且隻用了一天,這讓夏侯牧非常憤怒。這些兵是他經營了八年之久才經營起來的,他林七五隻羊,一車酒就收買了。


    這怎麽能叫他不怒!


    “現在好了!你小子開心了?咱倆都困在這玄虎關!”葉臨淵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在城頭之上斜依著身子看著林七。


    林七則是望著玄虎關以北:“此去八百裏,就能見到那個瘋女人!”要不我去見見她!


    “可以去,她上次來過了,我送了她一壺燒穿腸!”葉臨淵現在想盡辦法想要挑逗一下林七,許久未見,讓老子一個人在這苦寒之地受苦。今天必須要挖苦他一陣。


    “你們見麵,可是今年初雪那日,上月二十八日正午?”林七突然很認真的看著葉臨淵,想要確認一件事。


    葉臨淵一臉詫異,這廝莫不是有占卜之術,這時間完全對得上,的確是上月二十八正午,在湖麵上見到了冷雪。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葉臨淵後背冒出一陣冷汗,這玩意兒太匪夷所思了。


    “那天我在院兒中賞雪,突然打了個噴嚏,兩個!我猜測,這世間罵我之人,也隻有你們二人!”林七像是確認了什麽天大的秘密一樣。


    “對了,那天我也罵你了,你可曾有打噴嚏!”林七繼續問葉臨淵。


    “......”葉臨淵回憶著那天那個狠狠的噴嚏,內心一陣惡寒,一句話都不想和林七說!負手離開,離這個倒黴玩意兒遠點,這貨有毒。


    “哎!你走啥啊?你到底打噴嚏沒有啊!”身後林七還在追問。葉臨淵緊了緊衣領,假裝沒聽見大步離去。


    接下來的幾日,二人閑來沒事,經常出去釣魚打獵,林七這幾日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那天到底打噴嚏沒有!”不過問了幾天之後林七心裏也有數了。


    這貨肯定也打噴嚏了,所以才這個反應!


    湖麵上兩個黑黢黢的冰窟窿,兩人一人一杆在釣魚,自從林七來了以後收獲頗豐,林七比葉臨淵會釣魚。畢竟林七是窮人家的孩子。小時候吃不到肉,就去倉水邊上自己釣。此時魚簍裏已經裝滿了肥美的湖魚,反觀葉臨淵那邊,還是兩條。


    “瞧你那點能耐,釣了一早上才兩條,照你這樣子,沒人伺候你遲早要把自己餓死!”林七瞥了一眼葉臨淵的魚簍,很不屑的評價著。


    “二十五六的小夥子!說話好好說,不要和我娘一個口吻!”葉臨淵回嘴,心中嘰嘰歪歪罵了林七一通。


    “啊——嚏!”林七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抬頭很認真的看著葉臨淵:“你在罵我?”


    “天地良心,我就在你身邊!”


    “心裏也沒有?”


    “沒有!”


    回頭看看雨中雁,這廝躺在一塊羊皮毯子上曬著冬天的日頭,睡的正香!


    “冷雪,你個王八蛋!”林七突然指天大吼一聲,驚得雨中雁一骨碌爬起來,“倉”的一聲拔出腰間寶劍,卻見四下無人,陣陣飛鳥驚起一片。看看林,葉二人,複又寶劍入鞘,睡下了,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


    “莫名其妙!”


    一邊的葉臨淵看著林七的舉動,徹底看傻了!腦中腦補著這廝在倉洲小院兒裏指天罵自己的場景。


    “此去雲州城八百餘裏,快馬過去需要四五日,不然定要問問那瘋女人有沒有打噴嚏!”林七埋著頭繼續釣魚!


    葉臨淵徹底陷入了迷茫!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


    “林將軍回來了,有肉吃嘍!”遠遠的看到三騎,將士們便開始大叫,最初喊的是“葉將軍”,可是“林將軍”來了之後,他們能吃到更多的肉,所以大夥兒都開始呼喚“林將軍。”


    一旁的葉臨淵老臉一紅,心裏一陣嘀咕。


    自從大軍到了玄虎關以後,雲州那邊便退居天河郡了,這邊人多勢眾,冷雪選擇避其鋒芒。


    玄虎關關內幾裏,有個小鎮,鎮上有幾十戶農戶,春日耕作,冬日打獵。不管誰占了玄虎關,他們都安心的過自己的日子,搶了他們的糧,他們再種,搶了他們的獵物,他們再打!總有一天戰事會平,總有一天他們會過上穩定的生活。


    可是自從來了一個叫龍九的將軍以後,他們的生活變得苦不堪言。這龍九,便是長洲龍家三兄弟之一。那個性情最乖張的一個。一身武藝馬馬虎虎,人長得就十分囂張,來邊關的時候帶了不少女眷,這才幾個月,便被他殺的沒剩下幾個了。


    閑來無事,跑到關內鎮子上去找農戶家的小姑娘。膽敢反抗的,一律都給他斬了。這事情,也是今日才發生的。從鎮口一路殺進深處,隻要是家中有年輕女子的,都被他綁了起來,幾個時辰的功夫,殺了一百多人。小鎮上總共七十多戶,一半的人被他殺了。


    葉臨淵和林七回來的時候恰巧看到龍九一行人,押著幾十個年輕姑娘進了營。待得問清了情況,二人勃然大怒。


    “豈有此理!”


    不由分說,林七和雨中雁策馬上前,就要拿人,左右護衛幾十人看到情況不對,將龍九護在身後。


    “本將軍隨主公征戰多年,葉臨淵你好大的膽子,敢拿我?”龍九的口氣很囂張,完全不把林七和雨中雁放在眼裏。


    “身為將領,濫殺無辜,強搶民女!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護不住你!”說完抽出腰間長刀殺上前去。


    林七雨中雁也雙雙拔出兵刃衝上去。三人都有萬夫不擋之勇,況且林、雨二人手中兵刃乃玄鐵所鑄,幾十個護衛三下五除二都被砍翻在地。剩下龍九看著三人噴湧著怒火的眼睛,才發現這下壞事了。這三人,竟然真的敢動手。


    雨中雁上前,一腳將龍九踢翻在地,腳踩在龍九腦袋上,將他的臉深深的踩進雪堆中,抬頭問:“殺不殺?”


    四周圍著很多將士,看著這一幕,誰都沒有說話,他們是夏侯牧的兵,但是這幾個月葉臨淵待他們更好!況且這龍九,行事歹毒,十惡不赦,死不足惜。殺了豈不是大快人心。


    然而要殺龍九並沒那麽容易,此時葉臨淵和林七的處境很糟糕,如果再殺了龍九,他倆估計一輩子別想回倉洲了。


    夏侯憤帶著一隊人馬適時出現了。看了一眼,沒有死傷,都是被砍傷的,未傷及性命。又看看被綁來的幾十個小姑娘,最小的才十一二歲。夏侯憤也是有家室之人,早就看不慣龍九的德行,此番又是殺人又是強搶民女,讓他很是憤怒。


    “葉將軍以為,此事該如何發落?”夏侯憤也不是傻子,這裏自己說了算,但是明麵兒上當著這麽多將士,還是要給葉臨淵這個光杆司令一點麵子!


    “要不砍了?”葉臨淵用詢問的語氣問夏侯憤。他知道這個副將來這裏並不是來做副將的,守衛玄虎關是首要,看住自己是次要。


    “砍了自然不合適,主上那邊不好交代啊!”夏侯憤一副思索的模樣,顯得很頭疼,不知道該如何處罰。


    “要不閹了?”林七在一邊建議到!


    “林七你個癟犢子玩意兒,老子和你勢不兩立!”龍九突然猛地抬起頭對著林七破口大罵!


    “老實趴著!”雨中雁狠狠一腳將龍九的腦袋踩進雪中,力道之大踩的龍九口鼻噴血!趴在雪地上一動不動。


    “我覺得還是砍了吧,士可殺不可辱,再說了主公乃是正人君子,怎會容忍手下犯下如此禽獸行徑!”葉臨淵突然莫名其妙的硬氣起來了,說起話來也是酸溜溜的。


    如果砍了,會發生什麽事情?夏侯牧肯定不會殺過來,為了一個龍九,他不會做這麽蠢的事情。他以君子自居,想也不會為難城中葉家人。如此看來,這人似乎真的能殺啊!


    那城中那龍五、龍蕭兩人會不會為難他們的家眷,一個是大將軍,一個是夏侯牧身邊的謀士。如果龍五提刀砍了葉臨淵一家幾十口,夏侯牧也不會責怪他吧。


    所以,還是不能殺!


    “自然不能砍,龍將軍隨主公殺敵數載,戰功無數,怎能說斬就斬!”夏侯憤的態度很明確,人不能殺,特別是他還在這,更不能殺,如果他不在,殺了也便殺了,自己不在場。現在既然自己在,那當然不能死,斬了龍九回去以後豈不是沒法跟龍五交代。


    “那就交給主公親自處理吧!”葉臨淵說完,便離開了,他也想明白了,這人,他不能殺!


    “哈哈哈!你們三個給我等著!”龍九從雪堆裏爬起來,滿臉是血,麵目猙獰,一邊狂笑一邊威脅三人。


    林七看著龍九的模樣,很想一刀將他砍了!


    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大帳之內,葉臨淵躺在帥椅上,完全沒有一副主帥的樣子。林七背對著他坐在帥案上想事情。雨中雁倒是端坐在側拿起酒盞舔了一口。看上去很端莊的樣子。


    “你說這小子,為什麽總是要殺女子?”林七百思不得其解便開口問。


    “估計母親死的早,缺少母愛,對女性心懷怨恨?”葉臨淵懶得研究這些,隨口回應著林七。


    “雨中雁!”林七突然一本正經的叫雨中雁的名字!


    “幹哈?”


    “你去散播一條消息,讓軍中之人都知道!”


    “啥消息!”


    “就說龍九命根兒很小,見過的女眷都笑話他,所以他殺光了身邊的女眷,然後又去搶民女!”林七壞笑著看著雨中雁!


    “散布這種無聊的謠言,能有什麽用?”雨中雁很不解!


    “我們不能殺,可是百姓能殺他!”


    “得讓倉洲城的百姓也知道,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讓夏侯牧去殺他!”林七繼續壞笑!


    三日後,這個謠言便在營中傳開了,誰都不知道是誰開的頭,但是大家都覺得這是真的,龍九被押回了倉洲。


    倉洲那邊也傳開了。龍九此人,荒淫無度,強搶民女,殺害百姓。身邊女眷笑話他那東西太小,他一怒之下殺光了所有女眷。這些內容在士兵們往來的書信裏早就傳進了倉洲城,當龍九被押回倉洲的時候,更是全城百姓“夾道歡迎!”看看這個“小人!”爛蘋果爛菜葉扔了整整一條街,當龍九到了將軍府後渾身臭不可聞。


    一張囂張的臉,現在隻有猙獰!


    想要得天下,必須要得人心,現在連自己人都在唾棄龍九,本來是軍務,現在鬧得沸沸揚揚,有玄虎關來的百姓親口向人們訴說龍九的罪行,更是證據確鑿。那日龍九在玄虎關的惡行,被描述的一字不落。全都落入百姓耳中。


    “末將知錯了,求主上開恩!”跪在下方的龍九五體投地,隻說了這麽一句,大殿陷入沉寂,沒有人說話,就連他的兩個哥哥都張不開嘴求情。


    這人要是不殺,他夏侯牧,怎麽取天下?誰能信服他!這事兒不言而喻,大殿之上,沒有人說話,就連夏侯牧也懶得理他!


    “明日押往菜市口,斬首示眾!”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大殿之上眾人對龍家兩兄弟說著“節哀”之類的話,早知道就留在身邊了,還能管一管,送到那麽遠的地方,曆練啥?天高黃皇帝遠,誰還能管住他。這下好了,玩兒死了吧!


    趴在殿內的龍九始終沒有抬頭,此時渾身都是冷汗,癱軟在地!聽著眾人散去,聽著腳步聲靠近,緩緩抬頭,早已涕泗橫流。


    “二哥救我!”抱著龍蕭的腿痛哭流涕,一旦有事,隻要找到二哥就能安全化解,找大哥龍五,定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的。


    “哎!我該拿什麽救你啊!我愚蠢的弟弟!”龍蕭此刻很累,這不成器的東西,最終還是惹下大禍了。


    龍五器宇軒昂,龍行虎步,看都沒有看一眼龍九,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不管打多少次都是不成器的。路過身邊,隻是說了一句:“到了那邊,可不要在那麽囂張跋扈了!”


    那邊,又是哪邊?下邊?


    第二日,正午,菜市口,龍九被砍了頭,砍頭的時候,龍九腦袋上一直套著一個布袋,待到砍的時候才掀掉。刀斧手手起刀落,人頭滾落一丈遠,幾條惡狗不知從何處跑來叼著頭就跑沒影了。


    血噴了一地,染紅了地麵。


    行刑完畢之後屍體交由城中棺材鋪解決,結果收屍的手賤,扒開了龍九的褲子看了一眼,於是又一個謠言在城中散開了。


    “死的不是龍九!”


    誰也不知道龍九到底死了沒有,有他那個二哥在,保他一命還是很容易的。隻是當這個謠言傳進夏侯牧的耳朵時,事情完全就不一樣了。


    他開始犯病了,所有上位者都會犯的病“疑心病”!倘若龍家兄弟真的忤逆自己的命令偷換了人,那麽,這件事是龍蕭幹的,還是龍五幹的,還是他們兩兄弟一起幹的。今日敢偷梁換柱、瞞天過海!明日,是不是就敢篡權奪位!這兩人都是大權在握之人,夏侯牧的兵,皆由龍家控製,想到此,夏侯牧被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於是夏侯牧做了人生中第二個愚蠢的決定,召回夏侯憤,曰:“夏侯憤戍邊有功,封左將軍,領倉洲之兵十萬!”又將龍家兩兄弟都趕去了宛洲,此一去便如龍得淵,兄弟二人,一個有謀略,一個能領兵。宛城有大軍二十萬,由夏侯牧的叔叔夏侯皓月帶領,夏侯牧很是放心,將龍家兄弟交給他,對於夏侯牧來說是最穩妥的。


    但是他卻忽略了一點,將誰派往玄虎關!那個地方如果沒有人,葉臨淵和林七遲早會玩出一套新花樣,千不該萬不該,夏侯牧派去了熊霸!並且給熊霸又加了一千親隨。


    夏侯牧做的第一個愚蠢決定,是將林七派往了玄虎關,因為他不知道林七和雲洲的瘋女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夏侯無月,夏侯皓月兩兄弟都是夏侯牧的叔叔,兩人皆是書香門第,有些謀略見識過人,但是兩人都不是行伍之人,帶兵打仗還不如夏侯憤。而夏侯憤比起龍五可謂天差地別。龍五能統兵五十萬,而夏侯憤,最多也就統兵五萬,如此龐大的軍隊,糧草輜重要考慮,排兵布陣種種並不是他能駕馭的。這些年他隻是負責領命衝殺,該如何布兵,先打哪裏,如何打,營紮何處,如何紮,這些都是需要很多經驗的,然而他積累的經驗,還尚不能領這十萬兵。


    熊霸的到來,讓林七很是開心。沒想到啊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龍九,竟然能引發這麽大的巨變。


    “主上說了,俺此來的目的就是看住你們二人,如果有異心可以先斬後奏!”熊霸一邊啃著肉一邊在大帳之內肆無忌憚的泄露著夏侯牧給他的交代。


    “你個憨憨!這種事情能和我們說嗎?”林七也啃著羊肉瞥了一眼熊霸!


    “龍九那小子比你還囂張,城中傳言他沒死,主上連這種人都庇護,我還不如跟著你們混!”熊霸繼續說著,滿嘴的肉,說話甕聲甕氣的聽不清。


    “怎麽,那龍家兄弟得罪過你?”林七很喜歡聽夏侯內部的小道消息,這廝心裏有反誌啊!


    “龍家兄弟,的確不凡,世代將門之後,特別是那龍五,是不可多得的帥才,至於龍蕭,此人心思縝密,學識淵博,謀略過人,若不是年齡限製,隻怕跟在主上身後的不是那天機子了。”熊霸喝口酒,一口氣說完一大段!


    “這話你是學誰的?”林七詫異。


    “憋以為俺塊兒大就是個憨貨!”熊霸一臉傲嬌之色,你們這幫小機靈鬼兒能看到的事情,俺也能看到!


    “看來之前末將對你評價有誤!”林七拱手算是致歉!


    熊霸捋著滿臉大胡子欣然接受!


    “你是一個傲嬌的傻憨憨!”緊接著林七又加了一句。


    “噗!”賬內葉臨淵和雨中雁雙雙噴出口中的酒,咳嗽兩下,然後佯裝鎮定,擦擦嘴,憋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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