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總是漫長的,宛城內的青石板街道被洗刷的纖塵不染,自從上一戰之後已經過了三個多月,城內開始變得安靜祥和,城頭之上便能看街巷裏熙熙攘攘的人群。淅淅瀝瀝的小雨,滿街的油紙傘。


    此時站在宛城城頭之上眺望的人不是林七,也不是葉臨淵,而是夏侯牧!經過一番思索之後,他還是決定來了宛洲,長越沒有他的立身之地。


    自從來了宛洲已經過了小半個月。除了葉臨淵有事兒沒事兒和夏侯牧閑聊幾句外,林七像是故意躲著夏侯牧一樣,能不見就不見,總覺得尷尬。


    上一戰夏侯大勢已去,身邊僅剩兩千多人馬,就連天機子在戰後都不知所蹤,但是龍無塵不一樣,愣是從長洲一路跟著夏侯又到了宛城。


    物是人非的事情在戰爭年月上演的很是頻繁,前天倉洲是夏侯的,昨天宛洲也是夏侯的,如今站在城頭之上望著人群突然感覺很輕鬆,不需要每日想著如何壯大如何攻城略地,也不用操心大軍用度,更不用擔心誰會背叛!


    這天葉臨淵又來找夏侯探討!夏侯一肚子的才華,葉臨淵也不差,小半個月的交流之後感覺豁然開朗,曾經不懂的聖人思想,都被夏侯逐一解開。


    遠遠的葉臨淵便看到城樓之上遠望的夏侯,走近了問:“夏侯兄在看什麽?”


    “在下在看風景!”


    “哦?夏侯兄看到了什麽?”


    “在下看到了人心!”


    葉臨淵一聽,這來者不善啊,好好的沒招惹誰,說話都不好好說了,但是又忍不住好奇心,便繼續問:“夏侯兄看到了怎樣的人心?”


    “人心無外乎貪、嗔、癡。但是葉將軍似乎沒什麽欲望。”


    “怎麽會沒有,人非草木,在下也不例外的!當初倉洲一戰,我還是很生氣的!”葉臨淵舊事重提,讓夏侯牧有點煩。


    “昔日的確是在下的過錯,隻是將軍你和林七的關係,在下很好奇!”夏侯牧一直以為林七是葉臨淵的部下,但是這兩人在一起卻從來不分高低,不分君臣,所以夏侯牧疑惑也實屬正常。


    “這個啊!那容我給你好好解釋一番,林七是花神將的孫兒,我又是給花神將賣命的,再加上林將軍作戰勇猛武學登峰造極,所以在軍中很有威望。況且,我們相識相知已經十幾載,他未及束發便在我賬下,這些年,早就已經如同手足兄弟!”葉臨淵說了一大段,說完以後看著夏侯牧,卻見夏侯牧此時眼神有些呆滯,似在思索什麽。


    “夏侯兄所說欲望,應該是指軍中地位,三軍主帥之事吧!天下動亂已經十幾載,在下本來就無心爭權奪利,林七也是,所以這個三軍主帥,我們誰都不在乎,更在乎的是兄弟們的性命。所以他一直都隻是一個軍侯!那個軍司馬還是你給他的!”葉臨淵繼續補充。


    “林將軍近日似乎總是躲著在下,將軍可知為何!”夏侯牧不在問兩人的事,轉而問林七最近的舉動!


    “小孩子嘛!總是會害羞,還記得當初第一次帶他去百花樓的時候,他可是比大姑娘還害羞的!”葉臨淵回憶起往事,滿臉自豪的微笑仰著頭!


    誰知夏侯牧聽得此言頓時心中火起,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現在反觀這葉臨淵,竟然帶著年紀輕輕的林七去那煙街柳巷,怎能不氣,更何況葉臨淵也是讀書人,竟然將聖人訓誡當做耳邊風。一氣之下邊走邊問:“將軍可曾聽聞聖人三戒?”


    “夏侯兄聽我解釋啊!”看著遠去的背影,葉臨淵發現自己一得意說漏嘴了,準備解釋,誰知夏侯牧根本沒有停留的意思,這下自己在夏侯心中肯定是個“偽君子”了。


    “咋跟個小媳婦兒一樣?”葉臨淵嘀咕幾句向著城內走去,這些日子雖然人變多了,但是大家在一起喝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就是因為夏侯,此人一到,所有人都會變得正經起來,酒桌之上氣氛變得格外嚴肅,像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長輩一樣。就連熊霸都變得很乖!所以酒局賭局都開始偷偷摸摸的進行!


    熊霸衣不蔽體會被夏侯牧嫌棄,狗剩經常獨自躲在頂樓喝酒會被夏侯嫌棄,林七目無長官言語輕佻會被夏侯嫌棄。


    而夏侯,還真的挑不出毛病來,不僅才高八鬥容貌甚偉,而且不論言行舉止還是品行操守,都讓人沒法挑刺兒,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會很枯燥的。


    一個沒有棱角的人,沒有一點自己的喜好沒有一點缺點,這樣的人很容易在無意間將別人拒之千裏之外。


    最近城內陰雨不斷,林七也快發黴了,於是開始每日聞雞起舞然後帶著冷雪去巡城。巡完城內巡城外,哪裏需要修修補補哪裏需要建個工事,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玄虎關的時候種地,如今到了宛城,便開始幫大夥兒們修築工事。今日逛到城外,看到十幾人在做拒馬,便也上前幫忙,忙前忙後半個時辰時間搭起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拒馬。


    曾經在倉洲突騎營,每當衝鋒都害怕拒馬,此時自己做了一個,便將拒馬頂端的尖刺都砍了。戰爭本身就已經很殘酷了,回憶起身邊戰友連人帶馬撞進拒馬叢中的場景,林七更是砍的果斷。


    這東西很殘忍。還是砍掉的好!


    冷雪則像個大小姐一樣,差人搬來椅子,翹著二郎腿一直看著林七將拒馬搭好,看著他砍去木樁之上被削尖的尖刺,心裏也像是被刺了一下。自己帶兵也帶了很多年,但是從來不會像林七一樣,既愛自己的士兵,也對敵人仁慈!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打蛇不死反被咬沒聽說嗎?”冷雪看著林七那個還算合格但是沒有尖刺的拒馬,心裏很不舒服。林七此人心太善良,慈不掌兵,這樣下去怎能成大事!


    “隻是幫他們減少痛苦,拒馬的作用還在,那裏來的什麽慈不掌兵,我上陣殺敵的時候可曾猶豫過?”林七打的仗比冷雪還多,畢竟是衝在前線衝殺了十幾年,在他眼裏,戰場上最仁慈的事情,就是給對方一個痛快!


    “你可是不知道,守城守久了,人就會丟掉魂兒的!當年倉洲被困,天天看著被落石滾木砸的**崩裂的士兵,還有燒的滾燙的熱油澆到人身上的場景,見多了真的會覺得自己是魔鬼!”林七搭完後便繼續去下一個地方!總之不想閑著!閑著,就會有一個很棘手的問題讓他去想,夏侯牧是他的親哥哥啊,這玩兒咋麵對!還是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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