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瑞斯是位於花旗國東部的一個小鎮,因為著名的普瑞斯大學坐落於此,也跟著聞名於世。此地距離德爾菲亞不過一個半小時,到東海岸最大的港口也隻要三個小時,交通便利,環境優美,再加上濃厚的曆史人文底蘊,逐漸成為上流社會定居首選之地。


    汽車開進鎮子,一棟棟精巧別致的民宅,與絢麗繽紛的私家花園交相輝映,美不勝收。整個小鎮居民不過數萬,最大的建築群就是普瑞斯大學。校園以複古風格為主,高低錯落的白色尖頂與金色圓柱自叢林深處顯露出來,當真猶如童話般誘人。


    梁若穀把車停在一棟三層小樓前,紅色磚牆,白色門窗,鐵藝欄杆上掛著可愛的盆栽,風格結構跟周邊的房子一樣。


    打開門領人進去:“地方簡陋,方老師別嫌棄。”


    太過明顯的區別對待讓方思慎不禁失笑,隻好配合著跟他客氣。心裏暗暗吃驚,雖然不知道具體多少錢,但梁若穀靠公費項目過來的,也知道他家裏大概是個什麽情況,這房子絕對超出他所能夠負擔的範圍。


    梁若穀對洪鑫道:“你們的房間在三樓,你帶過來的人跟你們一層,行嗎?”


    洪鑫卻笑嘻嘻的:“說了我是來拍馬屁的,當然你安排。”


    梁若穀“切”一聲,邊引路邊道:“你們先歇會兒,他一會兒就回,一起吃晚飯。”臉色有點不自然,但還是體貼地向方思慎解釋,“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們的同學汪希俊


    方思慎點點頭,心說果然如此。


    梁若穀自嘲地輕笑:“這房子我可住不起,汪老大叫我來打秋風的。”


    洪鑫怪叫一聲:“你以為汪老大的秋風誰都能打?看著吧,我在這兒蹭這幾天,他不定盤算著榨老子多少油水呢!”賊兮兮一笑,“聽說汪老大的學校在德爾菲亞市裏,他幹嘛把房子租在這兒?天天的往返兩三個鍾頭,難不成因為路上風景太好,一天兩遍的也看不膩?”


    梁若穀臉上掛不住了,一腳踹向他:“閉上你的狗嘴!”


    洪鑫從箱子裏抽出一個包砸過去:“你媽捎給你的。老太太挺好,在老年大學學畫畫兒呢。”


    梁若穀眼睛紅了,也顧不上禮數,捧著包咚咚咚就下樓去了。


    洪方二人住主臥室,小劉住另一邊的客房。方思慎粗略轉轉,主臥配了獨立衛浴,外間還有料理台。走廊另一邊兩間客房,另有公用衛生間。想來二樓也是同樣格局,這是跟主人一個待遇了。


    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又不知從何說起。找出替換衣裳,站在浴室門口,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望著翻揀箱子的背影:“阿堯。”


    洪鑫回頭,挑眉:“一起洗?”


    “不是……”說出口才發覺又被他耍了。這些日子格外經不起撩撥,稍微碰兩下就能搞成烈火烹油,更別提脫了衣服一塊兒洗澡,那是絕對絕對要以下不了地為代價的。所以這會兒才會默契十足各做各的事。


    “我是想問你,你們這個同學汪希鬩鄖疤峁依鎘腥俗齬伲降住鞘裁垂俁俊


    洪鑫站直身:“挺大的官兒。他跟他媽媽姓,但他媽媽其實不姓汪,姓水。現在上頭那位,今年剛剛連任的,是他姥爺。他們家男孩子少,聽說他在家裏挺得寵的。”


    方思慎驚得半天合不攏嘴。他再敢猜,也猜不到是這樣的背景。想起印象中汪夏欽派倌昝嫣繃常壞貌凰擔肥堤逑至艘糯虻那看蟆


    “去年我倒黴的時候,他也挺倒黴,差點讓人在這洋鬼子的地盤幹掉了。”洪鑫走過來,笑,“現在當然不一樣了,我想來想去,就數他這地兒舒服又安全。他既然答應了我,不住白不住。”


    “總覺得……不太好。”


    洪鑫把他推進浴室,自己蹲在浴缸邊上放水:“別想那麽多。你幫過梁子的大忙,梁子都跟他同生共死過了。哪怕沒有我,你也足夠有麵子來住。”


    梁若穀的忙,除去找廖鍾那次,剩下的,沒有哪回不是遭了算計,在後知後覺被動被迫中幫的,誰承想會演變成如今這等狀況。方思慎無語得很,又有些鬱悶,隻好不說話。


    洪鑫試好水溫:“你先洗。”帶上門出去了。


    洗完澡,把行李稍微收拾一番,汪匣乩戳耍駁攪順醞矸溝牡愣a喝艄熱癰轢一把車鑰匙:“自己開,別指望還有人給你當司機。”汪嫌執肆礁鋈耍雌鵠聰癖o塚峁還部巳境等コ苑埂


    方思慎見太子爺那架勢,頗不以為然。誰知不經意間瞥見默默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劉,頓時心中一凜,才意識到自己這邊落在他人眼裏,隻怕照樣一副狐假虎威做派。十分不願意,也十分不習慣,然而事已至此,卻沒有辦法。心裏也知道,隨著父親職務的提升與洪鑫生意的開拓,除非永遠不同他們一路出來,否則遲早要習慣。


    這些年花旗國的夏國留學生日益增多,大學城裏的夏國餐廳相當地道。門口掛著燈籠,門內供著財神,恍惚間好似仍舊身處神州大夏。這頓飯山珍野味,海貨河鮮,居然一點不比國內差,價錢自然也不菲。方思慎因為心情不太好,胃口一般,越吃越慢,最後悄悄放下筷子。


    洪鑫本來正跟汪梁二人閑扯,忽然捏了捏他的手:“吃飽了?”


    方思慎不願失禮,笑著跟對麵兩人點頭:“不好意思,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這是個帶套間的包廂,保鏢們在外間,賓主四人在裏間,設計十分周到。


    洪鑫從口袋裏掏出個小瓶子,倒出兩顆在手心。正好服務員進來送菜,要了杯白水。


    一臉擔憂送到方思慎麵前:“晚上溫度低,又下雨,別是著涼了吧。”


    方思慎搖頭:“沒事。可能路上睡多了,才吃不下。”


    “那也把藥吃了,沒壞處。”


    這是請老大夫特地配的成藥,溫中祛寒,養陰潤肺,不感冒也可以常吃。方思慎便接過來吃了,然後才看見梁若穀一臉似笑非笑,斜乜著身邊的汪希骸翱醇揮校墾e諾愣!


    臉“騰”地就紅了。實在是習慣了洪鑫這些動作,梁若穀是老熟人,下意識沒提防,而另外一個汪希垂訓接行┠沮牡夭劍恢瘓蹙禿雎粵恕


    汪瞎幻揮卸嗷埃肆喝艄鵲鬧齦潰司閫罰骸班牛e諾愣!


    梁若穀裝作沒看見方思慎的大紅臉,吃吃笑道:“真上進。信不信金土這丫鐵定跟你要學費。”


    誰知汪轄恿司洌骸澳梅糠訓幀!


    這個悶騷的答複,連方思慎都忍不住笑了,氣氛不由得融洽許多。


    洪鑫立刻打蛇隨棍上:“汪老大,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梁若穀掐汪弦話眩骸氨鶘係保墒竊ざ艘荒輟!


    汪係拿嫣繃塵穀宦┏鮃凰啃σ猓骸懊還叵擔灰嫡飧黽邸!


    這下輪到梁若穀臉紅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方思慎很厚道地不去看他笑話,問洪鑫:“怎麽說預定了一年?”


    洪鑫試探道:“你覺著那屋子怎麽樣?反正他們那麽多房間空著浪費……”


    方思慎立刻搖頭:“你知道學校有宿舍。我住宿舍。”


    “那我時不常過來,總得有地兒住。再說劉哥可沒宿舍,我得給他找個地兒住。”


    方思慎大驚:“小劉不跟你回去?”


    “他來這邊學習。”


    方思慎這下真的懵了:“他來……學什麽?”


    “學西語。我給他報了個兩年期的語言課程。他將來要經常跟著跑國外,總不能當啞巴。”


    即使高貴如普瑞斯大學,為了創收,也有一些針對海外學生的,交錢就能進的短期留學班。兩年期的語言課程,方思慎一聽就明白了,等於留個保鏢兼保姆給自己。他知道洪鑫身邊大概什麽情況,當即堅決搖頭:“讓他跟你回去。學語言,哪裏不能學。”


    洪大少露出可憐神氣:“那我都答應他了,你沒看他樂得屁顛屁顛兒的,就等著學完了回去光宗耀祖……來都來了,哪能再往回帶。我要說話不算數,以後誰還信啊……”


    方思慎不說話,隻是搖頭。


    不料汪蝦鋈豢塚骸敖鶩粒憒吹哪歉鋈耍雌鵠床淮懟!


    洪鑫道:“原先是我二姐夫手下的,犯了點事,我二姐夫雖然保了他,卻沒法繼續待部隊裏。我聽說後就要過來了。”


    “老杜手下的兵?”


    “沒錯,正宗青丘白水野戰部隊出來的。”洪大少剛得意完,立馬警覺地變臉,“要錢有的是,不許搶我的人。”


    梁若穀聽得咯咯直笑,汪匣故悄歉蹦就妨常骸拔腋慊弧!


    “不換!”


    “兩個換一個。我這裏的人,你挑兩個帶回去,隨便用。”汪夏訓盟嫡餉闖ひ瘓浠啊


    洪大少眼珠一轉,不屈不撓地拒絕:“不換。”


    他當然知道汪太子打的什麽主意。汪廈髂昃捅弦盜耍親6t呤送荊3易6ㄇ俺淘洞蟮摹u庖簿妥6宋薹u苊餷捌諶叱さ幕愣土督錐危蛭匭胗幸環菸扌縛苫韉穆睦=菡飧瞿諑僥茉賜泛胖匾厙雜諶魏我桓鯰姓我靶牡娜死此擔疾豢汕岷觥4礁鋈嘶毓靼謐攀牆枳約旱氖職膊宓嚼垂齬齙奈誚鸝笠抵腥ァ


    梁若穀看汪狹嘲宓酶緩玫焙褪呂校骸昂榻鶩聊愀鏊攬倜諾奶Γ涯愕娜舜厝ィ菹敫檎舛壯園鬃。


    洪鑫嘿嘿奸笑:“汪老大,我不換。你要肯白給我兩個人用,那成。”


    汪係閫罰骸俺傘!


    梁若穀啐一口:“貪得無厭,遲早撐死你!”


    方思慎既已知道汪係納矸藎勻幻靼漬饈親鏨轄灰琢耍倜揮凶約翰寤暗撓嗟亍w釹胂耄遼俸轢多了兩個幫手,並且在相當一段時間裏,應該是可靠的。猜測到這一步,頭開始有點兒疼。看看麵前三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個賽一個的城府莫測,算計精深,隻有歎氣的份兒。


    梁若穀挪了挪椅子,衝洪鑫道:“我跟方老師說說話,你上那邊去,聊你們的陰謀詭計。”


    先問候幾句原方院長現方司長,表示感恩祝賀,緊接著就跟方思慎談起學業來。他這樣善解人意,方思慎非常感激,何況兩個人本來就很容易有共同語言,很快便聊得比那邊兩人熱烈得多。


    一頓晚飯吃了好幾個鍾頭,回到住處已是深夜。洪鑫從大箱子裏掏出一個小箱子,讓小劉送去二樓交給主人。回頭對方思慎道:“是給汪洗畝鼇:蟊噅勖怯性勖塹氖攏裁Γ穸妓登宄耍⌒摹!


    方思慎心頭悶悶地:“你不用跟我說這些。”


    不由得想象一下如果是自己隻身前來,即使有失戀的衛德禮需要安慰,也一定不是眼下這種讓人頭大的錯綜複雜夾纏不清局麵。說不定,此刻正坐在校園宿舍窗前,對著窗欞上的常春藤抒發思念之情。


    麵前突然出現一隻手機,洪鑫道:“我撥了咱爸的號。”方思慎接過來,果然聽見父親的聲音。


    之前想打電話,因為那邊還是淩晨作罷。被這頓漫長的晚飯一攪和,竟然給忘了。


    跟父親說完話,不見洪鑫,正欲尋找,聽見他的聲音:“這邊,過來!”


    原來在陽台上。說是陽台,實際是延伸出去的一個封閉空間,狹長的窗戶又高又窄,果然有碧綠的常春藤纏繞在窗台上。


    中間兩扇窗開著。洪鑫指著半空:“都說外國的月亮比咱大夏國的圓,我看還不是一樣。”


    這天是夏曆上旬,方思慎望著那缺了一半的月亮,樂了。


    一雙大手包住了手掌,有人問:“冷不?”


    搖頭:“不冷。”


    遠處華麗的建築群在夜色燈光中璀璨如宮殿,近處一座座透著柔和光暈的小房子卻又格外溫馨。洪鑫忽然伸手關了窗,把帶著涼意的晚風阻隔在玻璃外。輕輕扳過那張入迷地欣賞夜景的臉,低頭吻上他的唇。


    方思慎一驚,下意識就要偏頭去看窗外。腦袋被扣住了無法動彈,聽見他低聲說:“放心,在這裏,不用怕被人看見。”


    莫可名狀的心酸,無法言喻的委屈,霎時洶湧澎湃。


    洪鑫抱著他,一邊細細碎碎地親,一邊哀哀戚戚地討饒:“哥,你別怪我,你別怪我……我想了好久,隻有這樣,才最有利。跟他們合作,無論如何比別人強。我知道你不喜歡,可是我真的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在這裏,我怎麽能放心,你叫我怎麽放心……”


    感覺他就像要吞下去一樣親著自己,方思慎用僅餘的力氣抱住他的脖子。


    “我沒怪你。”


    洪鑫盯著他的眼睛:“那你別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我隻是……可能不太習慣吧。”


    “我知道,你不高興。”洪鑫抵上他的額頭,“我知道,你為什麽不高興。可是,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不管是為了現在,還是為了以後,這都是我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哥,我想不出別的辦法了,我想不出來……”


    異鄉的燈光,異國的月色,映照在年輕的麵龐上,見證著他為他所奮鬥的目標,如何翻越千山萬水。


    方思慎在這一刹那心痛得無以複加。


    隻不過,當第二天中午,趴在床上幾番掙紮,終於甩開那雙不老實的爪子,自己扶著酸軟的腰拖著沉重的腿起身,看見鏡子裏照出脖頸上一個個紅印子,想起怎麽會迷了神智昏了頭,由著他在陽台上就開始胡來,這心痛便成了深深的懊惱。


    洗臉的時候,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放慢動作,終於發覺問題出在左手無名指,擦過麵頰時一道又涼又硬的觸感。定睛瞧去,手指上箍著一枚亮晶晶的白金鑲鑽戒指,懊惱立刻變成大大的震驚。腦中一片空白,順手捋一把,卡在指節處,根本摘不下來。隻好推回去,嚴絲合縫。


    洪鑫從身後摟過來,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裏,對著鏡子照照:“真好看。比廣告上模特的手還好看。”又在耳朵後邊親親,“別嫌麻煩。老外信這個,那些蒼蠅蚊子就不會隨便打你主意了。你看我也戴著呢,就是沒你戴得好看。”


    廚子準備了午飯,汪蝦土喝艄瘸雒湃チ耍x醺秈郵窒錄父霰o諞丫焓歟輝纈腥伺閫グ烊胙Пu絞中褪o潞櫸蕉恕


    洪鑫跟衛德禮約的是下午。吃完飯,拿出地圖看熟,然後才開車動身,掐著點兒來到普瑞斯大學豎著金色校徽的行政大樓前。雨後碧空如洗,腳下綠草如茵,灰白色的建築莊重典雅,延伸的台階和重疊的拱門彰顯著這座世界著名高等學府的恢弘深邃。


    故友重逢,即使衛德禮剛剛經曆情變,也興高采烈,意圖照著花旗國的習俗與方思慎來個貼臉熊抱,卻被洪鑫這肉盾硬%插%進來,強行握手問好。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側頭跟方思慎一個深吻,還不忘舉起兩人戴著戒指的手,在陽光下晃晃,把普瑞斯大學最年輕的校董,東方研究院最有前途的新生代學者,驚得麵無人色。


    方思慎回過神來,前夜那點心痛徹底變成了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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