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你們布置一下屋子,我去集市買些材料回來。”楚袖輕聲道。


    楊小央一愣,抬頭說道:“娘,你要買什麽和我說,我去買就好了。”


    “買些做辣醬的材料,還要去看看才能決定。”


    楊小央一驚,“這川蜀之地家家會做辣醬,集市上也多有販賣,賣辣醬可怎麽掙錢。”


    “無妨,隻是試試,並不為賺錢。”


    楊小央沉默,深吸了一口氣,麵容恢複平靜,低頭吃飯,心中卻對母親的敬佩更勝。


    楚袖又對許叔道:“老許,等下要麻煩你去城府要一份官防,明天便能開張了。”


    許叔點點頭。


    楊小央卻有些疑惑,這官防是經商用的許可,審查雖說不是很嚴,但上報加審查到下發也要個幾天時間,更不用說他們還是一群外鄉人,母親如何有信心一天便能拿到。


    抬頭看了一眼,母親依然麵帶微笑,慢慢地吃著飯,楊小央便放棄了詢問。又突然想到林子裏隻有一件屋子,許叔肯定不是和他們住一起,又抬頭問許叔住處。


    許叔依舊話不多:“城西。”


    ………………………………………


    四人吃飯很快,主要是楊小央和小荼早上吃的小吃不少,現在並不是很餓,而楚袖則一直吃的不多。


    許叔雖吃得最多,看他那體型就能知道,然而許叔吃得極快,卻能不發出一點聲音。


    吃完飯母親和許叔便出門去了,小荼在小院子裏和螞蟻說話,隻剩楊小央在屋子裏整理。


    楊小央打開一個行李,裏麵是些被褥衣衫,兩條厚衾整齊疊好分別放在裏間和外間床上,兩條夏裯疊好放在櫃子裏。還有些錦衣隨意放在櫃中,自己的布衣就掛在外間衣架上,母親的貂皮大衣放在裏間的衣架。


    楊小央做著這些瑣碎的事情,聽著屋外小荼時不時傳來模糊的說話聲微微皺眉,但馬上眉又平直。整理完衣物便打開了另一個箱子,不禁一愣,竟是一把大刀。


    大刀無鞘,刀身暗淡,有些鏽跡,還有幾處豁口。楊小央不知為何呼吸有些急促,愣了好久直到小荼的說話聲再次清晰才深吸一口氣,卻不知如何處置,隻能關上箱子懷著疑問放在原地,想等母親回來問個究竟。


    這時小荼從門外跑了進來,嘴上還嚷嚷著:“小羊,小羊,咱們院子裏的螞蟻說天要冷了,我們去給他們蓋個小屋吧。”


    楊小央心想這丫頭倒是一點不怕生,兩人才來新屋子一頓飯的功夫小荼就已經把它當成咱的了,又想到小荼之前一直過著無家可歸的日子,心裏便有些說不清的感覺。


    “行,咱去給他們建個小屋,順便再給他們準備點吃的吧,留著過冬。”楊小央說完便進屋取了一把劈柴的斧子,院門也不關,帶著小荼進了邊上的林子。


    楊小央找了根枯木,不高也不粗。抬手示意小荼後退,沉肩擰腰,一斧下去,一根不算粗的樹已經斷了大半。


    遙想當年一家人還住在南疆的時候,有一次許叔給家裏送柴火,自己好奇那一筐柴火裏有些一看就是地上撿的,有些卻整整齊齊,不知哪來的。


    之後有一次看許叔背著籮筐出門便偷偷跟了出去,一直跟進了林子,躲在不遠處的樹後露出半個腦袋偷偷地看。


    隻見許叔來到一枯樹前,那樹大約有一人環抱,不是很高。枝杈卻極多。楊小央心想這胖子長那麽矮還敢生那麽多枝杈怪不得死得早,也不看看別人家要長得那麽高才能活得下來。


    許叔把籮筐往地上一放,抓住縛在腰間的斧子隨意一揮,竟是直接砍斷了整個樹幹。那枯樹倒在一旁,落地時不少枝杈都折斷了,轟的一聲巨響夾雜著劈裏啪啦的聲音傳到耳中竟覺著有些美妙。


    就在楊小央還在發楞的時候就聽許叔說了句:“過來。”


    楊小央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了片刻才知道原來自己被發現了,也不覺著尷尬,大步走了過去,還伸手摸了摸那剩下的樹樁子。


    許叔把那斧子遞了過來,指著倒下樹幹的一處說道:“砍。”


    楊小央還是第一次砍樹,心裏有些激動,暗自回想了一下當時許叔的動作,又想象了一下自己一斧斷樹的場景,調整了一下角度,亦是隨意一揮。


    隻聽噗的一聲,凝神一看,斧子入樹竟不到半寸。楊小央人有點懵,拔出了斧子,姿勢不變,暗自用上了大力氣,心想自己怎麽說也跟著許叔練了好久的武功,力氣總還是有的。


    一聲輕喝,斧入樹半寸稍多,還砍在了不一樣的位置。


    一陣沉默,楊小央在腦中想象了一下許叔會如何諷刺自己練武的兩日打魚,三日曬網,還有幾百日看天象,又或者是幹脆提著斧子逼自己練武,雖然楊小央知道母親和許叔從未逼過自己做什麽。


    其實以前許叔見楊小央字雖認得許多,書卻不願多看,家中的四書五經還是全新,武功也不願多練,開始還頗有興趣,練了幾天發現練的東西絲毫不變也就不練了。


    他把情況與楚袖一說,楚袖當時答道:“便隨他去吧,這孩子隨他爹,骨子裏是個懶散的人,卻又是個有大毅力的人,一旦這種人有了個目標,倔起來天仙下凡都拉不住。”許叔聽了便真不管了。


    就在楊小央還在神遊的時候,許叔說話了:“你可知為何?”


    “斧子不夠利?”


    許叔靜靜地看著他。


    楊小央幹笑,“力氣不夠?”


    “是勁道不夠,還有。”


    “額,時辰不佳?這樹隻能挨一斧?樹成精了?”


    許叔猛然握拳,楊小央脖子一縮,隨後許叔靜靜地說:“姿勢不對。”


    “啊?”楊小央奇了個怪哉,心想這姿勢跟您學的怎麽說也有個七八分像,甚至還自覺學到了神韻,怎能是錯在姿勢?


    “你用那樣的姿勢發不出力。力道夠了,什麽姿勢砍不斷?力道不夠,什麽姿勢都砍不斷。看好。”許叔說完拿過楊小央手中的斧子,走到邊上一大樹旁。


    那顆大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樹幹比那枯樹粗了好幾圈,楊小央看著許叔手中的斧子,竟覺著有些秀珍,又生出一種蚍蜉撼大樹的感覺。


    隻見許叔雙腿微曲,提了口氣,雙手握斧柄,屈膝,沉肩,擰腰,把斧子掄了一個半圓,樹幹又是被砍成了一個光滑的平麵。


    楊小央的眼睛瞪得老大,平日裏笑起來像月牙的眼睛今日才發現那也可以是個太陽,又大又亮。


    他分明看見斧子入樹的一瞬間有股勁氣透了出來,就像斧子放了一個屁一樣,不過這個屁竟吹斷了一棵大樹。


    許叔又把斧子遞了過來,指著那顆枯木說:“砍。”


    楊小央吸了口氣,咽了口唾沫,來到倒下的樹前,倒也知道變通。把斧子高高舉過頭頂,又把許叔的動作模仿了七八分,一斧砍下,入木三寸稍多。雖是進步不少,卻未達到楊小央的預計,一念至此便歎了口氣。


    “可知為何?”許叔問道。


    楊小央老老實實地答道:“勁道不夠。”


    “內力也不夠。”


    “內力要從哪來?”


    “你以前練的是生出內力的基礎,現在還願練嗎?”


    楊小央想了想以前練功的辛酸,答道:“不要。”


    許叔眼角一跳,握緊了拳頭,想了想還是把手放在了背後,可能是害怕忍不住一拳頭就下去了。


    許叔一把奪過斧子,三兩下把那枯木砍成小根背著籮筐走了,也不去管那倒地的大樹,楊小央跟在邊上低頭不知在想著什麽。


    少頃,一老叟背著籮筐來到了許叔砍樹的林地,看著倒下的大樹,一下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哎呦,哪個天殺的砍了這百年的冷杉啊!”


    之後每當許叔去拾柴火的時候楊小央也常常跟著去,手上還拿著鎮上買的趁手的斧子,跟著許叔砍樹。


    雖然是累了便休息,坐在一旁觀看,從不勉強自己,這砍樹的技巧卻是進步神速。


    …………………………………………………………………….


    楊小央在那枯樹的樹樁上把砍下的樹幹劈成木板,又思索片刻,在木板上砍了些凹槽帶了回去。


    他在院子裏離螞蟻窩不遠處的角落裏搭了起來,又弄了個尖頂,頗有些小家的意思。


    小荼進了趟屋,手上拿著塊上午買的紅糖糕往那屋裏一扔,楊小央嘴角一抽,暗歎自己這待遇還不如一窩螞蟻。不過想到能看到螞蟻吃東西的樣子也頗感興趣,然後就看到螞蟻們把那糕咬小,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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