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三日,秋老虎算是徹底敗下陣來,送來了涼爽的秋風,城中台前來看比武的人也越來越多。


    “八十七,八十八!”


    楊小央早已經急得跺腳,終於等到自己,把匣子交給淨遠便要快步上台,卻被李從文一把拉住,囑咐了幾句注意風度才鬆開。


    楊小央想想也是,負著手緩步上台。


    楊小央貌不驚人,但是穿著道袍他自覺還有幾分風骨,下斜眼彎著眉又讓人覺得有幾分親近。


    至於想讓婦人吹口哨,還缺了幾十分帥氣。


    對麵上來一大漢,也是胳膊上能站人的那種,一臉的凶神惡煞,上來就是一聲大喝:“呔!來人報上名來!爺爺我不砍無名宵小!”


    楊小央覺得這口氣有些熟悉,感覺有些像之前遇到的那個響馬,一時也來不及多想,行了一禮,“無上壽福,貧道楊從文,自幼在山中修道。近日下山聽聞鶴山城辦了比武,便來此見識一下天下英豪。”


    楊小央一直覺得楊從文這名字有些說不出的拗口,報名字的時候有些含糊。


    而聽到了大漢耳朵裏就成了害怕,他大笑三聲,說道:“爺爺我叫仇景勝,記住了!開打吧!”


    楊小央覺得這大漢有些配不上這麽好的名字。


    說完仇景勝就揮起了大刀,幾步便跨到了楊小央麵前,一刀當頭劈下,氣勢淩然。


    楊小央自從那天和響馬交了手,到了鶴山鎮等靈氣恢複,便暗自留意了一下靈氣給自己帶來了什麽好處。


    他曾找了顆大樹盡力一拍,竟是直接把樹給拍斷了,後來又試了一下自己的反應和速度,發現都比以前厲害不少,楊小央為此高興了很久。


    楊小央看著大漢劈下的刀,在眼中顯得有些緩慢。


    他有心想抽出腰間的斧子,又覺得一個道士拿著斧頭亂砍人有些不妥。便側身一讓,提了口氣輕輕拍在仇景勝的肩頭。


    眾人隻見見仇景勝一下就貼著地飛了出去,直接飛下了台。


    楊小央又負手站好,盡量不讓自己得意的表情顯在臉上。


    可惜全然不知自己眯得像月牙一樣的眼睛已經出賣了他,還自覺自己這半個道士裝得比真道士還真。


    努力聽了半天也沒聽到口哨聲,有些失望,便走下了台。


    他看到有人把已經暈了的仇景勝抬走了。


    小棚子裏那個參軍和鶴山派掌門見此小聲交談。


    “張掌門,晚輩練得是橫練功夫,自覺做不到一掌把人拍出那麽遠。張掌門內力渾厚,可能做到?”


    “老夫年輕些還好說,老了便不行了。不過我看那小道士用的並非內力,二十歲不到的年紀是斷然練不出那麽大的內勁的,應該是你我不知的功夫。”


    姓魏的參軍眉頭一挑,笑著讚同。


    楊小央下了台來到李從文邊上終於不用再裝高人,嘚瑟地問道:“貧道剛才那一掌李公子以為如何啊?”


    李從文撇撇嘴,“既然能把人打飛,不知道把人在手上轉個圈再打出去啊?豬腦子!”


    楊小央愕然,覺得李從文難得出了個好主意。


    到了申時,公正宣布明日繼續後眾人便散了。


    今日第一輪已經比完,明日就能開始下一輪。


    楊小央卻還是覺得有些慢,剩下五十幾個人一個個比不是要比個半個月?自覺已經拿定了頭籌的楊小央有些急著回蜀中。


    楊小央鬱悶地回了客棧,就聽老陳說有新消息。


    “今日鶴山派在山門那貼了告示,第二輪開始五人一同上台,隻餘一人勝,人已經分好了。老夫已經抄錄下來,請公子過目。”


    李從文接過紙,看了兩眼就跑出了門,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楊小央也看了幾眼,老陳把比武分組抄的詳細,就是字雖談不上醜,但看著著實別扭。


    楊小央見第二輪正好將五十五人分了十一組,而既然鶴山派已經把人都定下了,便不在乎五人中是否有人結盟。


    不過習武之人多數不願做這種事,會被別人看不起。


    等等,難道李從文就是幹這事兒去了?


    沒過多久李從文就回來了,一言不發拉上老陳又出門去了,楊小央猜估計是他自己找不著人。


    楊小央和淨遠打了聲招呼便進屋,沒多久就聽小二說門口有人找他,楊小央覺得多半是個來找盟友的,便決定下樓去看看。


    誰知來的竟是今日的對手仇景勝,雖然看他一臉嚴肅覺得不像是來找麻煩的,還是暗自警惕,淨遠聽到了動靜也跟在楊小央身後。


    仇景勝見楊小央出來了,一下就跪倒在地,不顧他人的目光,大聲說道:“請道長教我武功!”


    楊小央一愣,不明白自己半點武功都不會怎麽就求到自己這來了,但是這話不好說,“你為何要向我請教?”


    “前幾日我兄長遭遇劫匪,把我兄長的佩刀和財務全部搶走了。家父走的早,而兄長一直待我如父,四處奔波勞苦,我仇景勝誓要為兄長報仇。”


    楊小央聽了麵色瞬間精彩了起來,轉頭看了一眼淨遠,卻發現他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楊小央忍住了撓頭的衝動,問道:“你可知你兄長緣何被搶?搶劫的人長什麽樣?”


    “兄長沒說。”


    “貧道學藝不精,不敢亂教,貧道隻知道隻要下了功夫便會有所得。”楊小央歎了口氣,覺得這兄弟兩也是苦命的人,取下了腰後的斧子遞給仇景勝,“你今日起便用這把斧子砍樹,什麽時候能一斧把三人環抱的樹砍斷,且切麵光滑如鏡,你便可以去報仇了。”


    仇景勝是個老實人,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就拿著斧子走了。


    “道友到底是個心善的人呐。”淨遠近日說話的語氣日漸輕快了起來。


    “你說可不可笑,我竟然在幫自己的仇人。但是我看這兄弟兩人不像壞人 ,可能隻是生活所迫吧。要報仇是難了些,但有個念想總是好的,這還是跟你學的。”


    “貧僧還以為道友教的是錯的法子,沒想到道友如此實誠。道友可知貧僧當日為何沒有渡化那響馬?”


    “為何?”


    “貧僧當日算出響馬的因果他日自有人結,沒想到那人正是道友。”


    楊小央有些驚訝,以前是不信有人能算出以後的事的,但是聽了祖師說的關於天命的話便信了,“淨遠你還會卜算?”


    “貧僧跟一位老真人學的。”


    楊小央指著淨遠的鼻子笑罵道:“好你個欺師滅祖的臭和尚!”


    淨遠毫不在意,雙手合十輕聲道:“那位真人隱居黃山,是家師的好友。他逼著我學的卜算,家師也是同意的,可算不上欺師滅祖。


    說來那位真人還是你中南祖師的好友。”


    “你怎麽知道我來自中南?”


    淨遠沒說話,隻是衝楊小央眨了眨眼睛。


    沒多久李從文就和老陳回來了,看他滿麵春風就知道事情已經辦妥,楊小央也沒多問。


    李從文身上的銀子多半是花得沒剩多少了,晚飯時隻要了一些醪糟,依舊喝得津津有味,看得楊小央唏噓不已。


    楊小央自己也要了一碗,覺得酸酸甜甜的酒比烈酒好喝多了。


    夜裏,楊小央躺在床上,聽著匣子裏傳來的輕微的呼吸聲,摸了摸懷裏僅剩的一兩銀子和一串銅錢。


    他有些感慨,不知怎麽的江湖一趟,自己就從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人成了一個數著錢過日子的人。


    最後也隻能感歎人生更多的是柴米油鹽,而非俠骨柔情、瀟灑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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