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胖子的臉色特別難看。


    他的“病”已經好了,又能來上班了,但臉色卻非常差。我很快發現,他那副黑臉就是衝著我來的。我不管走到哪兒,在幹什麽,他都是陰沉著臉在盯著我看。我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哪裏得罪他了。


    後來,趁著沒開市之前林老板去進貨拉食材的時候,魯胖子勾勾手指頭讓我過去。我走到他麵前,他凶巴巴地道:“新來的!你想幹什麽?”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道:“我沒想幹什麽呀?我剛才就在那邊擺桌子擺凳子而已。”


    “我是問你上次鬼市的時候想幹什麽?”魯胖子的手指頭都快戳到我臉上了,“媽的,誰讓你多管閑事了?還敢跟老板說你要掌廚?你有那個能耐嗎你?才來一個月,你就想靠拍馬屁往上爬了是不?”


    我被迫往後撤了一步,仰著臉去躲他的手指頭實在是難受,也挺難看的。我不想跟魯胖子吵,便解釋道:“我沒那個意思。隻是如果那天不開工,我們所有人都要被扣工錢,所以我才跟老板說讓我臨時頂一頂而已。既然你病好了,那掌廚的肯定還是你嘛!”


    魯胖子卻不領情,又破口大罵道:“媽的,你不要在那裏假惺惺的了!那天被你這麽一搞,現在變成隻有我一個人被扣工錢了!我艸!”


    我也有些惱火了,心想:他這是什麽邏輯嘛?隻允許他任性害得別人被扣錢,卻不爽他自己造成的過錯隻由他自己一人承擔?


    我轉頭左右看了一下,想找其他人來幫我評評道理。可馬小凳、老楊叔和胡嬸都怕事,故意躲得遠遠的,那意思就是不想摻和進來,而這時林老板又還沒有回來。於是我隻好強忍下這口氣走開,不去跟他計較。但魯胖子還在後麵一直罵罵咧咧的。


    其實我也知道,他就是怕我搶他的飯碗。這種人的心胸本來就不寬敞,當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脅時就隻懂得用暴力或者惡語相向來攻擊別人。我才來不久,實在不想跟他起什麽衝突,這口氣忍也就忍了,不想再去跟他計較。


    林老板回來後,魯胖子又一直在盯著我,看我是不是要去告狀。我才沒那麽無聊,幹好自己的活兒就行了。接下來,很快便開市了,大夥兒又開始忙碌起來。但魯胖子似乎還不肯善罷甘休,暗地裏又想著法子刁難我。


    一般來說,我和馬小凳去送餐的次序是輪著來的,隻是偶爾碰到了要跑很遠的單子,林老板才會跟我說讓我去跑。因為我跟馬小凳關係還不錯,我的電動車也比他的自行車快,這個做法我也默認了的,不算是欺負我。但今天晚上,每次隻要輪到是我的外賣單時,尤其是送餐地點特別遠的時候,魯胖子就故意把這一單的菜排到後麵去,慢一點再炒。甚至馬小凳都送完一單回來了,我還在等魯胖子炒菜。


    這樣一來,無形之間我送餐的次數就減少了,也直接影響到了我今晚的小費。同時又因為送餐的速度慢了,我被那些點了外賣的老客們一通抱怨,還說要投訴到林老板那兒去,搞得我一晚上都很鬱悶。


    不過,在收攤的時候,我總算是開心了一把。來這兒幹了整整一個月,終於第一次領到工資了!


    林老板拿著賬本給我細算了算:底薪一千,小費六百八十,這個月我的工錢一共就是一千六百八十塊。1680!嗯,這個數字還蠻吉利的嘛!而且這個數比我在南亭時跟著師父幹要掙得多。尤其是對於一份每三天才出工一次的兼職來說,這樣的收入已經算不錯的了。如此一來,除了可以解決我的生活費問題外,還能存下來一點當做明年的學費。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大半個學期就過去了,還有一個月我們就要放寒假了。我在新南華技校的校園生活一直比較平靜,除了國慶時跟陸政、嶽祥去學校後麵的水塘子裏遊泳遇到了那隻溺水鬼外,其他一切都還挺順利的。不過,這並不代表學校裏的氣氛也是這麽融洽,其實問題學生還是不少的。


    這個學校裏的學生來源複雜,有中考考上來的;也有高中考不上,被父母逼來學技術混日子的;還有像我一樣,自己主動想來學門手藝的。學生的年齡層次拉得也很開,小的才十五、六歲,年紀大的像潘大姐那種都快三十了的也有不少。加之是全省招生,各個市縣來的學生都有。這樣一來,就總免不了會有人拉幫結派,形成一些小團體、小“幫派”。


    最常見的就是以每個市縣為基礎組成的“老鄉會”。南亭縣來這兒讀書的學生也有二三十個人,屬於人少勢單的哪一類,一般都比較低調。我也隻是偶爾跟他們出去聚一聚,不算太積極。但是其他一些人多勢眾的大老鄉會,就經常因為搶女朋友或是搶球場之類的事情起衝突,甚至是動手打架。


    在這當中,家住省城本地的“地頭蛇”幫派最多,勢力也最大。學校裏超過三分之一都是省城本地招來的學生,因此這些學生當中又還細分成了幾個派係,比如“東城區派”、“西城區派”、“市六中派”、“鐵路子弟幫”和“常勝幫”等等。有時候,他們之間也會起衝突打架,誰也不服誰。學校已經因為這一類的鬧事行為開除過幾個學生了,但是因為當中還涉及到要退學費之類的麻煩,管理力度也一直上不去。教管科和校警對此十分頭疼,這股邪風也一直壓不下來。


    這一天下午,天氣涼爽,我在宿舍裏閑坐無事,嶽祥、陸政和杜海波便要拉我去打籃球。我也欣然答應了。雖然我平時並不怎麽愛打籃球,但難得跟舍友們一起去籃球場運動運動,玩一玩,也勝過呆坐在宿舍裏無聊。


    我們四個人隻能湊一塊兒打個半場,對麵的籃球架還是空的。玩了大約一個小時,便又來了幾個學生。他們直接往我們這邊走來,帶頭的是一個留板寸頭的家夥。我認得他們都是機修班的,留板寸頭的在我們學校也算是“打”出名氣來了。他名叫梁炳,聽說今年已經二十來歲了,是在社會上“混過”的,然後又回來上學。


    他同時也是常勝幫的“老大”。常勝幫裏麵的學生都是從省城郊區的常興、永勝二鎮過來的學生,便取了個牛逼哄哄的名號,喚作“常勝幫”。常勝幫人多,抱團,愛幹架,下手也黑,一直想爭做“新南華第一幫”來著。


    都怪陸政、嶽祥這兩個家夥在外麵胡叫,才給我惹了禍。梁炳就因為聽說廚師班裏也有一個“老大”,就屢次看我不順眼,想找我麻煩。連我晚上坐在籃球場邊修煉陰功,他也來找茬,問我是不是對他有意見,幹嘛老坐在這兒監視他?


    我實在不想惹麻煩,之前都躲開了,也懶得跟他計較。我來這兒上學就是為了好好學一門手藝,將來好找份好工作要討老婆過日子的,本來就沒想著要爭這些虛頭巴腦的“老大”名頭。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


    可這一次梁炳偏偏又找上門來。明明一個籃球場上有兩個籃球架,我們這邊四個人,他們那邊六個人,都隻夠打半場的,他就非得說他們要打全場!


    嶽祥單純,看不出來對方是故意來找茬的,還說道:“那要不我們湊一起,剛好十個人可以打全場?”


    對麵那邊一陣哄笑。梁炳一臉不屑地道:“你們的水平那麽爛,誰想跟你們一塊兒打球?我一會兒還有人要來,你們趕緊起開!”


    陸政頓時怒了,叫道:“你說什麽?有膽子再說一遍!”


    梁炳瞪起眼珠子,走上前來道:“我就說你們爛了,怎麽滴?”


    眼看他們兩個就要開始頂牛,我趕緊上去攔開,對梁炳說道:“現在你們那邊人也不夠,我們就再打一會兒。你們先在對麵玩,等你們人齊了我們就走,行不行?”


    “不行!”梁炳的下巴翹起老高,故意要挑釁我,“你們現在就給我滾!”


    我還沒說話呢,陸政又要暴起了。他怒道:“你們憑什麽來趕我們?這球場又不是你家的!”


    “就憑我們人多,怎麽樣?”梁炳的目的很清楚了,就是要挑起我們的火氣,純粹是來找架打的。陸政實在氣不過,就要衝上去動手,卻被我死死拉住了。他的力氣比不過我,被我一路推著走了。梁炳等人見我們這邊熊了,便“嘻嘻嘻”地笑起來,還在後麵不停地嘲笑我們。


    “行了,不要跟他們鬧”我把陸政推到了籃球場外,才放開他,“走了!下次再來玩!”


    陸政依然忿忿不平,反而質問我道:“老大,你怕他們幹什麽?他們想打架就打唄!還指不定誰先被打趴下呢!”


    “傻呀你!”我吼他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四個人,人家六個,你能保證打的贏嗎?就算打贏了又怎麽樣?說不定到時候兩邊被一起都開除了!”


    嶽祥這時候也來勸,道:“算了,陸政。大哥說得對,不值得跟他們一般見識!”


    杜海波更怕事兒,剛才就躲得遠遠的,現在也附和道:“對呀對呀!不要在學校裏打架!如果我因為打架被學校開除了,那我爸媽肯定得把我腿都打斷了!”


    幾個人都來勸,但陸政明顯心裏還是很不服氣,嘴裏也在罵罵咧咧的。不過,我救過他的命,他向來不敢跟我吵。見我先走了,他也隻好悻悻地跟著往宿舍走,回到宿舍後就悶頭打遊戲發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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