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板一聽我居然還施用過附鬼術,大吃一驚。我怕他誤會,便把丟丟(不,應該叫鵬鵬了)的事情跟他原原本本地說了。


    蘇老板聽了我的解釋,方才寬心。他道:“既然如此,看來這秘術也還是有用的。你不妨把附鬼術施展到紙鶴上,說不定也能見效呢?”


    我被蘇老板一提醒,頓時眼前一亮:“對呀,為什麽不能試試呢?”


    我取過一隻剛折好的紙鶴注入陰力,然後往空中一拋,那隻紙鶴便晃晃悠悠地飛了起來。這牽偶術我才學會兩天,自然不可能操控得多麽得心應手。我又念起咒語,將附鬼術施展到紙鶴身上。


    紙鶴沒有魂魄,但眼中已有靈性,而且還是用我自己注入的陰力所化,再引回我自身的眉間時肯定也不會有什麽排斥。果然,我的眼前便出現了不一樣的視角,還是一個從空中俯看的視角。我同時又操控紙鶴麵朝著我,這一來我就可以自己看見自己了。


    “搞定!”我大喜道。但就這麽一分神,我的氣息就亂了,紙鶴“啪”的一聲輕響掉在地上,什麽牽偶術、附鬼術都中斷了。


    “看看你,做什麽事都這麽心急!”蘇老板批評道。


    我“嘿嘿”地尬笑了幾聲,但心裏卻很得意。鵬鵬走了之後,我現在身邊缺少幫手,這紙鶴、紙蛙雖說是寒磣了點兒,但好歹用作偵查追蹤的工具還是可以的。當然,我最近跟小胡子鬧掰了,也沒打算繼續跟他去做任務賺錢,可能一時半會兒也用不上。但技不壓身,多一樣本事總是好的。


    懷著同樣的心思,我對金大勺的鬼餐非常感興趣。看似普通的菜式,加了陰力炒出來,身價頓時就能翻一倍,而且還供不應求。每一晚上,元寶樓裏可供應的鬼餐隻有五十份。來得晚了,我們就隻好對老客們道:“對不住了您哎,今晚的鬼餐已經告罄,下次請早!”


    原因自然就是主廚隻有一位,金大勺的修為雖然不錯,但一晚上也就隻能炒這麽多了。我也曾問過老時,為什麽不再多招一位鬼餐廚師進來?


    老時道:“你以為鬼餐廚師說招就能招來呀?他們個個在這西嶺鬼市裏就跟香饃饃一樣,哪家店都搶著要!就算當不了主廚,工資可也不比外麵酒店裏的大廚低!”


    我聽了便心癢癢的。如果能成為一位鬼餐廚師,豈不是等同於高收入人群了?既然存了這個心思,我在每次進廚房端菜的時候,總忍不住多逗留一下,往金大勺那邊看,想偷學一番。


    金大勺的手法很嫻熟,隻見他手上運著陰力,在鏟上、鍋裏都聚起一團淡藍色的陰氣,隨著翻炒顛晃的動作而上下翻騰,再加上灶下的旺火,紅藍相映,陰陽交匯,煞是好看!


    有時候金大勺置辦的是涼菜,那就不用灶火了,直接在案板上剁砍切割,同樣也要用上陰功。不過,我看他做菜的時候,總要時不時地加上一些特殊的手式、指法,甚至還要念上一段咒語,恐怕這陰餐還得需要配合特定的功法才能炒得出來。我若是想單單靠偷看幾眼就能學會,那絕對是癡人說夢了。


    可即使隻是想偷看,我也不能如願。秦小桌對我無故滯留在廚房裏感到很反感,尤其他看到我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往金大勺那邊瞟,於是便來趕我。他道:“廚房重地,不得隨意逗留!菜弄好了我再喊你進來端,端了菜就趕緊給客人上去,不要站在這裏礙事!”


    我見偷學不成,也就不跟他較真了。反正來日方長,我總會想到法子去學的,哪怕就討好討好金大勺,求他教我也行!


    元寶樓的生意還真是不錯,從子時開市到卯時閉市,幾乎都是滿座。這裏麵有一半老客是來喝茶聽書的,一壺茶,一碟瓜子,就能坐一晚上。另外一半才是真正的食客,邊吃邊聽。


    我在這西嶺鬼市裏也待過不短的時間了,又因為之前在林大筷的攤子上送外賣,需得到處跑,見識過的老客們也不少,但進來這元寶樓裏跑堂後,幾乎每天總能碰見一些陌生的麵孔。我總結了一下,發現這鬼市裏的老客還能細分為三個層次。


    最低層的,自然就是喜歡吃大排檔的老客,包括點外賣吃的。林大筷的攤位服務的主要就是這一類老客們。倒也不是說大排檔的東西就不好吃,或者不幹淨,隻是菜色隨意,價格親民罷了。


    品味稍微上點檔次的老客,便舍得多走一走,親自到有正經門麵的餐館裏來,享受一番更高級的美食。有門麵的餐館自然菜色就要講究一下,服務也比較到位,當然價格也會水漲船高。


    對品味要求最高也是最挑剔的老客,也往往最難伺候。他們一般都不差錢,但或是口味獨特,或是架子大、排場大,各種規矩、講究特別多,也總喜歡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今天晚上就來了這麽一位老客,同時也是一位熟客。他經常光顧元寶樓的生意,每次卻隻點名要求老時為他服務。


    老時看來跟這位老客也是很熟了,一上來就用粵語熱情地打了招呼:“好耐冇見喔,麥老板!”(好久不見了,麥老板!)


    “係啊!呢排都冇咩得閑啊!”(是呀,最近都沒空啊!)


    “今日想食滴乜嘢咧?”(今天想吃點什麽呢?)


    “我一時都諗不到啵,呐,不如你唱啦!”(我也不知道吃什麽好,不如你就先唱一唱吧!)


    “好啊,老細!”(好的,老板!)


    老時清了清嗓子,就唱了起來。當然他並不是唱歌,而是在唱菜譜。唱菜譜是老年間的規矩了。以前飯館裏都沒有菜譜菜單,就靠店小二張嘴來說,店裏賣什麽菜,就說什麽。但是說的哪裏有唱的好聽?有些機靈的店小二就把菜譜編成了歌謠,招待客人一落座,張嘴便唱。


    老時祖籍廣東,平時一口塑料普通話,但粵語卻是說的溜溜的,他唱菜譜也是拿粵語來唱。廣東廣南本是一家,粵語我也是聽得懂的,下麵便給大家來翻譯翻譯:


    “天南海北來客人,雞鴨魚肉擺上桌!想吃啥?啥都有!東邊筍、西邊菇,北邊螺,南邊蠔!”


    “想吃鮮?海裏鮮!石斑、虹鱒、大小黃!梭魚尖,帶魚長,多寶扁,鮟鱇似海鬼!基圍蝦,嫩又滑,高湯一燙,新鮮好味!霸王翅,軟又糯,文火慢煨,營養滋補!”


    “想夠味?吃燒臘!臘腸、臘肉、臘豬心!燒鵝肥,燒鴨脆,燒豬嫩,乳鴿下酒配!缽仔飯,香噴噴,一碗落肚,再來一碗!咕嚕肉,甜膩膩,一塊不夠,再吃一塊!”


    “想飲湯?樣樣有!鹹的是:榨菜肉絲蛋花湯!當歸黨參烏雞湯!甜的是:蟲草幹貝玉米湯!海椰川貝益肺湯!淡的有:冬瓜海螺排骨湯!山藥豆腐蓮藕湯!濃的有:壯腰花生豬腳煲!水雲滑蛋蟹肉羹!”


    “唱這麽多,還不夠?那就聽我來唱招牌菜!元寶樓,三樣菜,美名揚,馳中外!”


    “第一樣,白切雞!哪裏雞?文昌雞!細骨黃羽嬌小身,不關籠來不關柵,沙子地裏任它跑!不喂糠不喂料,隻吃米粒和小蟲!拔了毛,剖了肚,滾至九成熟,剁開尤帶紅!肉質嫩滑,皮薄骨酥,肥而不膩!再配上,生薑、蒜泥、白糖、精鹽、酸桔汁,調成料!夾一塊,蘸一蘸,原汁原味,人間美味!”


    “第二樣,烤乳豬!什麽豬?黑皮豬!小豬仔,隻喝奶,沙地泥地任它滾!二十天,即出欄,重五斤,剛剛好!體小腰直,皮薄肉瘦,不腥不臭!燙掉毛,去掉髒,塞入蔥薑蒜,老抽老酒加南乳,加香料,醃半天!炭火烤,倆時辰!皮色淺,不到家!皮色黑,火太猛!表皮醬紅為最美!剁小塊,輕輕咬,皮脆肉嫩,滿口餘香!”


    “第三樣,禦品官燕!哪國燕?馬來燕!什麽燕?金絲燕!海邊捕魚,岸邊捉蟲,穿雲破霧,喝雨吸露!懸崖峭壁,洞穴深處,吐唾築巢,經月乃成!土人攀岩,以命取之!春取者白,夏取者黃,紅者血燕,秋冬不取!軟泡慢燉,另加五彩,紅棗、椰子、木瓜、杏仁和香芋!又稱‘五彩燕窩’、‘錦繡燕窩’!補肺養陰,古乃宮廷禦用,今入民間待客享!”


    “好!”


    老時唱完了菜譜,元寶樓裏所有的老客都不禁鼓掌叫好起來,風頭甚至蓋過了老孟的評書。老時笑咧咧地,轉了個圈,給大夥兒團團作揖。我則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想不到他還是深藏不露呀!


    那位麥老板也豎起了大拇指,讚道:“呐,我就至中意聽你唱菜啦!真係唔得頂喔!”(我就最喜歡聽你唱菜了!真是頂呱呱!)


    “咁,麥老板諗好沒?食咩啊?”(那麥老板你想好了沒?吃什麽?)


    “你唱得咁好聽,唔點多滴都唔得啦!尼度最叻的三樣招牌菜,各上一盤!”(你唱得這麽好聽,不點多一些都不行啦!這裏最好吃的三樣招牌菜,各上一份!)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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