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幹貨店,兩個鬼夥計推著那輛滿載食材的推車走在前麵,我則陪著滕叔禮走在後麵。這一路回去,同樣也得縱穿半個左市。可剛拐過了一條街,前麵就突然竄出來一幫小鬼,攔住了推車的去路。


    那幫鬼大約有七、八隻,我瞅著有些眼熟,好像就是剛才在食材市場上瞎轉悠的那群小鬼。不過它們身上的怨氣一般般,都不是什麽狠角色。


    既然如此,就沒必要跟它們客氣。我直接取出如意筷變長,走上前去大聲叱道:“幹嘛的?快讓開!”


    但那幫小鬼還是擋著路,一步也不挪。我皺起眉頭,心裏有種不妙的預感,這幫小鬼看來是早就盯上我們了,專程來找茬的!


    不過,它們也隻是擋著路,並沒有要跟我動手的意思。我又問了兩句,它們也不答話。我正要上前去驅趕,後麵的滕叔禮就大叫了起來!


    我急忙轉頭去看。原來另外有一隻小鬼從後麵偷襲,要偷滕叔禮腰間的錢袋,被他及時發現了用手扯住不放。滕叔禮今天出門並沒有帶打鬼的東西,一人一鬼就這樣僵持住了。


    老板被搶,我肯定得趕緊跑回去幫忙。那隻偷錢的小鬼見我跑過來,就慌忙鬆了手跑了。我正要去追,身後又聽見兩聲喊叫。


    這回是前麵的鬼夥計在尖叫,剛才擋路的幾隻鬼趁著我跑回來“救駕”的時候就去搶推車上的食材。兩個鬼夥計想去攔,還被他們踢倒在地。


    偷不成,改搶了?


    我心中大怒,大喝一聲又跳上前去掄起如意筷就要打!


    那幫鬼都是鬼靈精,見我跑過來,順手丟了幾隻幹貝到我腳底下。我躲避不及,就踩到了幾隻,還差點滑倒。那幫鬼又一不做二不休,竟幹脆把推車掀翻來擋我,剛剛采購來的滿車食材全部傾倒在地上!


    我怒吼一聲,猛地一躍而起,跳過了傾倒的推車去追打。那幾隻鬼慌忙分頭逃跑,沿著街道和店鋪之間的小巷子四處躲避,每隻鬼手裏還抱著一兩隻冥海貝。我一個人可追不了那麽多隻鬼,隻好挑了動作最慢的那一隻緊追不舍。


    那隻鬼左躲右閃,想利用街上的人群和貨架來躲避我的追趕。但他顯然不夠聰明,又貪心,跑那麽慢手裏居然還抓著三隻冥海半頭貝,既增加了重量,又妨礙了奔跑時的靈活性。


    追出了半條街,那隻小偷鬼見擺脫不了我,就想往店鋪之間的巷子裏鑽。可它運氣也著實不夠好,剛好碰到一隻商隊正在通過,竟迎頭撞上了領頭的那隻巨型蝸牛的鼻子!


    陰間的動植物都是介乎於陰陽之間的生物,既能被人取用,也能接觸鬼物。小偷鬼的頭撞到了那隻龐然大物頭上,肯定是不好受的。它仰麵倒摔回來,一手捂著被撞疼的腦袋,一手揉著在硬石板地麵上摔疼的屁股,“嗯哼”痛叫,懷裏的三隻半頭貝也全掉了。但它掙紮著要起身,似乎還想繼續逃跑。


    我跑上前去,又給它兩條腿上來了一棍,那鬼再次被我掃翻在地。我用筷子尖抵住了它的胸口,它才徹底老實了,連忙求饒。但是我出門隻帶了打鬼的裝備,沒有帶縛鬼繩,隻好撓頭想辦法。


    那隻商隊的人經常來這裏販貨,看見我在抓鬼,不消說也知道是什麽情況了。領頭的那隻蝸牛背上坐著的應該是領隊,他隨手就扔了一根縛鬼繩給我,道:“送你了!把它交給鬼務司,讓這個好吃懶做的家夥到奴門裏挨鞭子去!”


    我謝過了他,撿起繩子把那隻小偷鬼給綁了,又撿起掉在地上的冥海貝,一路牽著鬼往回走。那鬼不停地求饒,眼睛卻一個勁地往兩邊瞅,或許還在盤算著有沒有同夥會來救它?


    不過,沒有鬼敢再回來了,因為滕叔禮已經喊來了一名城衛。


    推車被重新扶了起來,鬼夥計還在撿地上散落的食材,大部分還能用,但一多半的冥海半頭貝被搶走了,還有幾隻被我踩壞了。即使算上我追回來的三隻,剛剛進的貨就一下子損失了三分之二。


    滕叔禮正在氣急敗壞地衝著那名城衛嚷嚷,訴說剛才遇到的遭搶過程。城衛也顯得很無奈,說這裏街巷眾多,那幫鬼都跑了,還怎麽把它們全部抓回來?


    這時,我牽著那隻沒跑掉的小偷鬼回來了。滕叔禮一見那鬼,就上去扇了幾個大耳光子,差點沒把它給扇暈了。


    “連我長壽飯店的東西也敢搶?是不是想找死!”


    “哎喲喲!我錯了!我錯了!別打了!”


    “你的同夥都躲到哪裏去了?快說!”滕叔禮大吼道。


    “我......我也不知道......哎喲!”那隻倒黴的小偷鬼剛一開口,話還沒說完又挨了滕叔禮一記重重的耳光,甚至在原地轉了半個圈。


    “我真不知道哇!”那鬼叫起屈來,“我們平時都是在幾條街上到處廝混的,從來沒有一個固定的住處。如果有的話,恐怕我們早就被城衛給抓走了!”


    它這話說的倒不像假話。這群小偷鬼就是一幫流浪的鬼,坑蒙拐騙偷,什麽都幹。城衛拿它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畢竟跟那些大規模的鬼幫爭鬥比起來,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情也實在管不過來。於是這幫小偷鬼就在城衛、鬼務司和鬼幫的各種抓捕、驅趕和欺壓之下到處躲避,夾縫裏求生存。


    但滕叔禮還是不肯罷休,又高高舉起他那隻大手,恐嚇道:“那你老實交代,你們搶我的冥海貝去幹什麽?”


    “自己吃......不不不,是拿去賣掉換陰元!”那小偷鬼一看滕叔禮的臉色不對,便急忙改口。


    “賣去哪裏?”


    “賣去......賣去富貴樓......”


    “富貴樓?裘富貴肯收這些偷來的冥海貝?”


    “收,那裏的掌櫃願意出半價收......”


    “你們怎麽會知道裘富貴願意收你們的贓物?又怎麽知道我這裏剛進了貨?哦!”滕叔禮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又怒問道:“是不是裘富貴指使你們來搶我的?”


    “......”


    “快說!”


    “我我我,我不知道呀......哎喲!”


    滕叔禮正在氣頭上,哪裏由得那隻鬼還支支吾吾地,直接一個大巴掌就扇了過去,還抬腳踹了兩下。雖說是打小偷,可連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是是是!是他告訴我們你手下的護院不在了,讓我們跟著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好東西可以順手牽羊的!”


    小偷鬼終於交代了。原來這一切居然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趁的就是魏大虎休假走了的機會,太狡猾了!


    “你也聽到了?走走走,你得跟我們一塊兒去,給我們評評理!”滕叔禮這個時候卻跑去拉住那名城衛,硬要他也一起去找富貴樓算賬。


    城衛斷然拒絕了。他道:“如果隻是去抓剛才那幾隻跑掉的鬼,我可以把這隻先帶回去審問,想辦法追查它的同夥。但我可不保證肯定就能抓得到!如果你要去找富貴樓講理,那是陰務司的事情!”


    “那你就喊陰務司來!”


    城衛沒辦法,隻得從身上掏出一張符紙,在上麵用符筆寫了幾個字,然後用鬼火燒掉。他對滕叔禮說道:“你們直接去富貴樓吧,陰務司的人隨後就到!”


    說罷,那名城衛就騎著他的蚰蜒爬上了一旁的石壁,繼續回洞頂上麵巡邏去了。


    滕叔禮將那隻倒黴的小偷鬼從地上揪起來,自己把縛鬼繩牽在手裏,然後就催著我們趕快往富貴樓去。但是推車上的東西太多,一路上行人、牲口也多,那兩個鬼夥計也推不快。


    我問他:“掌櫃的,你為什麽認定就是富貴樓搞的鬼?”


    滕叔禮氣呼呼地道:“不是他們還能有誰?在左丘城裏飯店開的最多的就是滕家和裘家,富貴樓是他們最大的一家酒樓,是我們的競爭對手!”


    “競爭對手也不至於這樣吧......”


    “我呸!”滕叔禮毫不客氣地唾了一口,“裘家那幫人很奸詐的!尤其是那個裘富貴,時不時就喜歡暗地裏動些小手腳,我都發現好幾回了!要麽是跟我們搶客源,要麽是想壟斷頂級的食材采購,甚至私底下買通鬼幫來長壽飯店搗亂!處處跟我作對!”


    “哼哼!這次終於被我逮著了證據,看我不把他的富貴樓給攪個雞犬不寧!”


    我看著滕叔禮咬牙切齒的神情,也不敢再問了,看來他和那位裘富貴之間的恩怨是由來已久的了。


    富貴樓開在第九街上,我們又整整花了一刻鍾的時間才走到了那裏。這回陰務司的人動作倒是挺快的,居然比我們還早一步到達。那是個仲裁官,穿著統一的陰務司的製服,正站在富貴樓前和一名留八字胡的瘦高個說話。


    滕叔禮憋了半天了,還沒等仲裁官問他,一上去指著那瘦高個就罵:“裘富貴!你損不損啊?一天到晚盡整這些下三濫的把戲,有本事就直接衝我來呀!看你那賊眉鼠眼的模樣,不當賊真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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